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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这封信, 又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从寄出去那天后,就再没了音讯。
赵红英脾气越来越坏了, 也就是面对喜宝的时候还算温柔, 家里其他人压根就不敢招惹她。至于缘由, 家里人也都猜到了,毕竟宋卫军以前虽然也不常写信,可好歹一年带头都会来几封信, 平均下来三四个月一封总是有的。现在的问题是,自打那封写给宋卫民的信后, 就完全没动静了。
算算日子, 已经有半年光景了。
尽管每个月的津贴都会按时汇过来,可都到这份上了, 赵红英当然能猜到汇钱这事儿是宋卫军托了人的, 毕竟取钱是麻烦,要汇款单要队上证明, 可汇钱太容易了,随便哪个人带上钱和地址就能成功。
钱每个月都来, 信却没了, 如果宋卫军是那种亲情淡薄的人,兴许还成,可偏偏他把亲妈当祖宗看待,哪敢收到信不回复?
生怕一不留神就点了炸.药桶,老宋家全家人都缩着脖子过日子, 暗自祈祷宋卫军赶紧回信。
秋收分粮之后,还有秋种,可今年的情况特殊,公社那头商量了一阵后,最终只决定种土豆红薯之类的粗粮,一方面今年天气太热,耐寒的庄稼更容易成活,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蝗灾卷土重来,埋在地里的庄稼肯定比冒出头的安全一些。
至于孩子们,前头两个月都不曾上学,现在连秋收都过去好些日子了,自然也就错过了往年期末考试的日子。赵建设倒是可以做队上小学的主,可他吃不准公社小学、初中是怎么个打算,迟疑再三,还是又特地跑了一趟,打算向那头看齐。
打听下来的消息是,今年公社小学、初中都决定取消期末考试,毕竟老师和学生们也累了两个月了。如果有初三学生想要报考县里的高中,自行想办法,公社那头不予解决。其实这话的意思,等于就是初三学生没了升学的希望。
消息由赵建设带回队上,他顺便也宣布队上小学也取这回的期末考试,不过如果是六年级毕业生,还是可以继续升学,公社初中并不会因此拒绝他们。
队上的社员听了这些事儿倒是没啥想法,事实上,甭管小学的入学率再怎么高,队上仍没几家会送孩子上初中的。
送去上小学,是因为赵建设决定让队上小学免去本生产队社员孩子的全部学费,至于课本费,本来就不贵,嫌贵也可以不买,或者跟人家便宜买旧书,再加上小学生年纪小,与其让他们在队上四处乱窜,上学等于是找了个人看着他们。可初中呢?小学毕业都已经有十二三岁了,男孩子就可以下地赚一半工分了,女孩子也能帮着家里洗衣做饭带弟妹侄儿,等于是半个劳动力了,那还上啥学?
至于初三学生无法升高中这件事儿……
谁在乎呢?
赵建设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姑又要搞事,万一想不开非要叫他帮着开后门把强子和大伟送到县里高中咋办?他在第七生产队是牛气哄哄的大队长,去公社那头也还能说得上话,可真要去县里,哪个会给他面子?
幸好,赵建设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老宋家那头,得知不需要期末考试以及升高中基本无望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强子和大伟了,虽然觉得年初那阵子苦读有些可惜,可他们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比起继续念书,宁愿下地干活!
赵红英也是这么想的,她忙着担心宋卫军还来不及,才懒得管家里蠢货能不能升学,再说了,先前叫他们最后努力一把也是随口说说的,现在没多大可能了,她也不准备再折腾。
“不读也挺好的,真要叫他俩上了高中,还不知道是在祸害谁呢。”
强子和大伟连连点头,齐声道:“对,再念下去,咱们就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是用在这里的?大伟倒是还好,宋卫党自己的成绩也不咋地,加上已经离开学校那么多年了,当初学到的那点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压根就没明白儿子这话的意思。强子却要不好了,宋卫国小时候成绩一般,可自打当了队上干部后,赵建设见天的折磨他,逼着他学习上头文件,顺便叫他长进了不少。
“强子你过来。”宋卫国呵呵的笑着,他决定跟强子进行一番父子之间、男人之间的对话。
私底下的。
没人知道强子遭遇了什么,反正谈话结束后他就蔫吧了,及至秋种结束了,还是没能缓过来,可见这回打击得有点儿狠了。
除了强子精神萎靡不振之外,袁弟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倒是没人针对她,她也不敢再作幺,可前头那两个月的忙碌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她本来底子就差,都是小时候半饥半饱留下的隐患,哪怕嫁到老宋家后就没再挨饿过,可连着生了三个孩子,或多或少还是亏了身子的。尤其这回生扁头前后,事事都不顺心,样样都不如意,如果没有先前蝗灾那一出,养到现在应该也没啥了,偏生又狠忙了两个月,直接导致她整个人消瘦了好几圈。
哦,对了,她最怕的还不是连轴转一般的辛苦,而是心里极度忧虑不安。因为蝗灾期间的忙碌,叫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次秋收。就是太过于忙碌,才叫她忽略了臭蛋,以至于叫臭蛋小小年纪就因为发高烧变成了傻子。这回比上回更忙,这熟悉的剧情、熟悉的味道,叫她在劳累之余,还提心吊胆的过了两个月。幸好,最终还是撑过去了。
等暑假过去了,秋季开学了,除了强子和大伟之外的其他孩子,都高高兴兴的去上了学。
也就是从上学后开始,喜宝彻底交出了掌勺权,赵红英在担心宋卫军之余,倒是觉得这事儿不错,很是松了一口气。横竖家里人顶多,凭啥叫还是孩子的喜宝做饭呢?
可很快,她就知道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先前也没觉得家里人做饭难吃,甚至张秀禾做的饭比赵红英和王萍都好,可自打吃过喜宝做的饭菜后,全家人都茫然了。
为啥呢?明明味道也挺好的,可为啥就没了前些日子吃到饭菜时,那种舒坦到极点的感觉呢?
真不是故意挑刺,甚至好几个人都觉得张秀禾做的饭菜更好,可味道再好,也不如喜宝做的饭菜叫人吃了浑身上下都舒坦。明明,材料和佐料都是一样的,就连下锅的顺序也没啥区别。
为了确定是自己的手艺问题,张秀禾特地唤了毛头过来帮她生火,也有可能是火候问题,对吧?
事实证明,根本就不是。换成了毛头生火后,张秀禾厨艺依旧,甚至因为毛头掌控不好火候,好几次张秀禾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直接就把菜给烧糊了。
于是,每逢小学放假,喜宝依旧欢欢喜喜的接过锅铲,随着自己的高兴,把饭菜烧出花儿来。
她真的没啥厨艺,无论是食材下锅还是放佐料,都是随自己高兴的,好在因为时常被毛头带着去灶间找好吃的,多少懂得哪些食材容易熟,哪些特别难熟,可也仅此而已。
张秀禾眼睁睁的看着喜宝烧土豆时忘了撒盐,强忍住没提醒,想看她后头咋收场,结果喜宝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到最后也没记起要撒盐,反而格外大气的浇了两大勺的水,直接烧出了一盘没加盐水特别多的炖土豆,还因为毛头把火生得太旺了,土豆块变成了土豆泥。
晚饭上桌时,张秀禾简直不敢看赵红英的眼睛,虽然做饭的人是喜宝,可她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尽到提醒义务。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叫张秀禾目瞪口呆,炖土豆泥特别香,而且软和得很,虽然味道是淡了点儿,可舀一勺往饭里一浇,再搅拌搅拌,吃起来口感又滑又嫩,特别的下饭。
一心惦记着四儿子的赵红英都忍不住夸道:“这个土豆好吃,回头可以多炖一些,淋在米饭上太好吃太下饭了。”
张秀禾:………………
算了,她还是闭嘴吃饭吧。
经过这件事情后,张秀禾彻底歇了偷师的心,谁叫喜宝本身就是乱来的呢?等下回遇到毛头挑剔她做饭不香时,她就怼回去,能吃就行了,不乐意自个儿烧去!
……
秋去冬来。
不知不觉间,天气又冷了下来,可叫赵红英揪心的是,她家老四还是没给她写回信。
与此同时,宋卫军背着个军用背包,走下了绿皮火车,顺着人潮出了省城火车站。
省城距离红旗公社还有很远很远,下了火车还要坐长途汽车到市里头,再转乘汽车才能到县里,而且去县里的车子一天就两班,遇到坐不满一半旅客的情况,人家还不发车,美其名曰节约国家资源。
好在,兜兜转转的,宋卫军终于还是赶在第一场雪之后,回到了久违了的红旗公社。
哪怕好几年没回家了,宋卫军也不至于连自家大门开在哪儿都不知道,他初中是在县里念的,那时候红旗公社可没初中,每也周六下午放学后,他都会领着妹妹菊花从县一中走回家里,然后周日下午再匆匆回学校。
沿着坑坑洼洼的小道往第七生产队走,宋卫军走得不紧不慢的,可仔细看时,还是能发现他眼底里偶尔闪过的一阵心虚。
说是近乡情怯也好,或者干脆就说他这是干了坏事觉得心里没底,随着离自家越来越近,他就越是紧张,大冬天的愣是手心直冒汗。
终于,到家了。
冬天是农闲时分,一般没啥事儿的话,多半人还是选择在家里窝着。加上宋卫军坐车到县里时,已经是下午了,再走回生产队,这会儿就是临近傍晚时分了。
全家都在。
当然也包括赵红英。
宋卫军站在家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院门。堂屋和东西屋都有人声,就连院子里也有仨孩子在蹦蹦跳跳的堆雪人。
两男一女,三个裹着棉衣的小萝卜头正仰着头看向他。
宋卫军当然不认识这仨,看年纪就知道这俩都是在他离家参军之后出生的。事实上他印象最深的也就是大哥家的强子,以及二哥家的大伟,不过据他推测,就算那俩小子,估计也已经认不出他了。
他不认识仨孩子,仨孩子反过来也不认识他。
作为带头大哥的毛头这会儿正眯着眼睛上下来打量着来人。
一身的绿军装,外头还罩了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军帽,脚上蹬着绿胶鞋,连身后的大包都是军绿色的……
没等毛头开口,喜宝和臭蛋同时炸了。
“妈!妈!坏人来抓臭蛋了,妈!”
“奶,家里来人了,奶你快来了!”
一个叫妈,一个叫奶,倒是叫宋卫军猜到了那唯一一个小姑娘是谁。谁叫他亲妈自打小侄女喜宝出生后,回回写信三句不离喜宝呢?虽然没见过真人,可瞅着这年岁和样貌,以及遇到事儿就找奶的画风……
应该是喜宝没错了。
不过,宋卫军显然没能找到机会跟小侄女相认,因为听到声音不对的赵红英一把推开推开了堂屋的门,就这样跟心心念念记挂了许久的四儿子来了个面对面。
——就是一个站在堂屋门口,一个被堵在了院门口。
“宋!卫!军!”
赵红英眼眶一热,一时间心里涌上万千思绪,化成动作就是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吓得宋卫军立刻讨饶。
“妈,我错了,你别生气,要打要骂都由着你,反正这回我能在家里待到年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教训我……”宋卫军只觉得,自己谢绝了战友送他回家的好意真的是太对了,不然要是叫别人看到他这怂样,往后还怎么收拾那帮浑小子?
“能待到年后?”赵红英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那我就收拾你到年后!!”
“宋卫军,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一跑就是那么多年,知道给宋卫民那蠢货写信,你咋就不知道给我写封信?光知道汇钱有啥用?倒是给家里报个平安啊!”
“你说,这大半年快一年光景了,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为啥不给我回信,为啥?!”
“……”
等老宋家其他人跑出来一看,宋卫军已经被训得跟个鹌鹑一样,站在原地缩着脑袋束着双手,任由亲妈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在赵红英气出眼泪时,彻彻底底的慌了神。
“妈,妈!你听我解释!”
解释是必须的,不过在此之前,好歹先叫人进屋呢,把身子暖和起来后,想咋算账不成呢?
老宋头亲自过来劝老妻,要说不激动是假的,看到许久没见的小儿子,连老宋头都忍不住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不过还是想着先叫人进屋烤烤火再说。
喜宝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可她也是知道宋卫军的。跟赵红英每回写信必提喜宝一样,她在喜宝面前也时常提到能耐的四叔,基本上从小到大每晚的睡前故事,都是关于四叔的……
一听说这个军人打扮的人是传说中的四叔宋卫军后,喜宝立马帮着劝:“奶,让四叔进屋吧!”
毛头也跟上:“奶你别生气了,你早先不是一直惦记着四叔吗?现在人不是来了?”
臭蛋压根就没往前头凑,他一脸怕怕的躲在张秀禾身后,拽着衣角小声的问:“妈,他是谁啊?他是不是要把我抱走啊?”
还有宋卫国几个激动的上前拍弟弟的肩膀,大老爷们眼圈也跟着红了。
乱糟糟的认亲外加劝说后,宋卫军最终还是进了堂屋,并且喝上了喜宝送上来的红糖水。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喜宝手里那个搪瓷缸子装了啥,瞅着小侄女黑亮的大眼睛,他倒真没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嘴,觉得无论是温度还是甜度都特别对胃口,真不赖。
这档口,赵红英也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沉着脸在宋卫军身边坐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妈,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点儿伤,在军区医院住了半年,不过现在全好了,真的!”宋卫军尽可能表现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来,可惜他说第一句话时,赵红英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
再坚强她也是个当妈的,这当妈的最怕的不就是自个儿的孩子出事吗?宋卫军离家多年,赵红英最担心的就是他了,生怕他照顾不好自己生了病,又怕他执行危险任务受了伤。
如今一听这话,她立马就明白了:“要我看,是你这回受伤重了,瞒不住了,才想到回家的吧?以前呢?受过伤没有?生过病没有?你说,老实说!”
肯定是有的。
宋卫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是军人,还是隶属于特种部队的,别说执行任务了,就是训练的时候也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至于生病,大病没有小病逃不了,特训时间久了,这些事情根本无法避免。他还记得入伍头两年,光是夏天中暑就有好几次,有一次冬天在雪地里趴了大半天,回宿舍后,当天晚上就发烧到四十度……
问题是,这些话不能说啊!
事实上也不用说了,他一停顿一心虚,赵红英就立刻懂了。
“那个……妈,我有话跟你说。”不得已,宋卫军只能祭出底牌。他本来还打算在家待几天后,看准了时机再跟他妈说的。瞧着眼下这阵势,还是干脆早说早了事吧,不然回头他妈还得再炸一回。
不过他也没明白,就算立刻说,他妈一样得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