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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晚,她们也刚到。”关孝章体贴地接过年轻小姐的手提包。
朝余素贞介绍说;“这位是柳小姐,电影演员。”
对柳小姐说;“这位是……..”顿了一下,“我妻子。”
柳小姐听见妻子二字时,眉心微蹙,瞬间笑容灿烂,“很高兴见到关太太。”
出于礼貌,余素贞点点头,关琼枝感觉到坐在身边的母亲身子轻微地颤抖,在桌下握住母亲的手,余素贞冷静下来,以她的教养不能失态。
场面有点尴尬,关孝章招呼听差的,点餐。
距离近,餐厅灯光明亮,对面坐,关琼枝看得很清楚,柳玉婷化了淡妆,妆容精致,显然用心了,极出挑,没有风尘的味道,清纯干净。
关孝章什么女人没见过,家里两位姨太太,妩媚风流,柳玉婷这样身世清白,念过书的,很合关孝章的胃口,
关孝章又介绍关平生,“这是我侄子,我大哥的儿子。”紧接着介绍关琼枝,“这是我女儿。”
柳玉婷看着关平生,得体地笑说;“关少爷年轻英俊。”
打量关琼枝,“关小姐年纪轻,穿戴得体,很有品位。”
暗讽余素贞过时的打扮,老旧不合时宜。
关平生拧眉,叔父明显让婶娘难堪,他无法认同叔父的做法。
母亲受这个女人欺负,关琼枝最不能忍受,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听说城里从事不光彩职业的女人穿戴时髦,为了掏空男人的钱袋。”
大清亡了没几年,时下人把演员跟唱戏的划等号,地位卑微下九流,就像关老太爷这种前清遗老遗少,思想守旧,顽固不化,瞧不起演员,看成风尘女。
柳玉婷聪慧,自然听出小姑娘话里贬损她的意思,脸一阵红一阵白,对号入座,跟小姑娘争辩,小姑娘伶牙俐齿,显然自讨没趣,自打耳光,轻吁了一口气,生生咽下。
当差的站在一旁,关孝章点餐,“来两份七分熟的牛排,红菜汤…….”
问对面的三个人,“你们吃什么,自己点。”
关孝章点了自己和柳玉婷的,两人都是七分熟的牛排,显然经常出来吃饭,口味比较熟悉。
关平生点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余素贞没吃过西餐,关琼枝代母亲点,“来两份全熟的。”
不习惯使用刀叉,全熟的不至于切着吃力,让对面女人看笑话。
柳玉婷没吃东西,倒先吃了气。
这时,有三位太太小姐和两位先生进门,经过她们这一桌,其中一位摩登,一身洋货的小姐跟柳玉婷认识,打招呼,“密斯柳,你跟关老板来用餐。”
柳玉婷跟她寒暄几句,三个女人目光看向余素贞,像看怪物似的,两位太太低声耳语,不时漂着余素贞,大概是嘲笑关素贞土气。
关孝章丢了面子,瞪了妻子一眼,心想给钱买衣裳,还穿成这样出门,这女人太无知不识大体。
“A vulgar uneducated person”
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吃惊地回头,看说流利洋文的是个漂亮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颇有气势,无畏地看着三个女人。
其中一位太太问:“她说的什么意思?”
另外几个人摇摇头,就连柳玉婷不太能确定她这句话的具体意思,柳玉婷大学念一年便退学了,不敢轻易接话,怕闹出笑话。
听差忍不住拳头握住嘴,想笑又不敢笑。
关孝章国外留学几年,自然知道女儿这句话的含义,这几个女人确实低俗没有教养,这次没斥责,而是欣赏地看了女儿一眼。
这几个财大气粗的太太小姐,打扮入时,崇尚西方文化,自诩新潮做派、连小姑娘一句洋文都不懂,自己也觉得丢脸,嚣张气焰顿时消了大半。
余素贞虽说不明白女儿说的洋文的意思,丈夫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女儿维护自己,感到欣慰,心中不平淡去。
三个女人嘟囔着走了,不敢招惹小姑娘
听差端餐上来,柳玉婷想看关素贞母女出丑,没想到,关素贞用刀叉不算太娴熟,并非一无所知。
民国时期,吃西餐是身份尊贵体面的人,能看出关素贞拿刀叉的手生硬,而关琼枝小小年纪,懂得西餐礼仪,用刀叉时动作优雅,不只出乎柳玉婷意料,就连关孝章也颇为吃惊,好奇地问;“琼枝经常吃西餐吗?”
“跟平生哥去过一次番菜馆子。”
关琼枝把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
关平生说;“家乡一个留洋回来的人开的西餐馆。”
去过一次女儿就能应对自如,接触下来,关孝章发现女儿很聪明,他对亲生女儿一点不了解,从女儿出生他没关心过,生出几分内疚。
“以后我经常带你们出来,什么时候想吃西餐都可以。”
柳玉婷侧头看关孝章,极为不满,他还想带原配出来吃饭。
期间,关孝章出去打电话,关平生也离开座位去了盥洗间。
餐桌上只剩下余素贞母女俩和柳玉婷。
柳玉婷望一眼打电话的关孝章,对余素贞说:“余太太,你可能已经看出来,我跟您丈夫,我们是真心相爱。”
堂堂未婚小姐,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
“既然爱我丈夫,你不计较名分,我丈夫多一个姨太太少一个姨太太我不介意。”
余素贞尽管愤怒,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我很抱歉,我受过新式教育,断然不能做别人的姨太太,我请你理解,我们不能分开。”
柳玉婷口中说抱歉,面部表情却没有一丁点的歉意。
“我不能理解,你拆散别人家庭,让孝章抛妻弃女,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
“余太太,你没爱过人,不能理解爱是自私的,我不是逼着余太太离婚,孝章不爱你,你们的婚姻带给他痛苦,你也不幸福,我和孝章两情相悦,忠贞不渝,你忍心拆散我们?我求你成全我们。”
余素贞已经愤怒到极点,她实在忍无可忍,这女人太无耻了,待要发作,女儿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阻止她中了这个女人的奸计。
关琼枝低头吃蛋糕,突然抬起头问:“柳小姐,什么是忠贞?”
跟一个有一妻二妾的男人还有勇气谈忠贞。
柳玉婷没想到小姑娘问这个问题,耐心地解释,“就是两个人对彼此忠诚,他只有我一个,我心里也只有他,不能有别人。”
对一个小姑娘,她尽量用她能懂的语言解释。
“我父亲对你忠贞,可我父亲为何跟我母亲住一起。”
余素贞脸一热,拉了下女儿,“琼枝,小孩子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父亲晚上到母亲房间,早晨走的,我住隔壁,听到父亲进了母亲的房间。”
柳玉婷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余素贞又怎能说关孝章那一晚到自己房中,是谈离婚的事,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关孝章打完电话回来时,便看见柳玉婷脸色不好看,瞅瞅对面的余素贞,怀疑余素贞对柳玉婷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得罪了柳玉婷。
面色不善,“柳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如果不满意朝我说。”
丈夫护柳玉婷心切,认定柳玉婷受了委屈,余素贞气得手直抖,
关琼枝对父亲失望,冷眼看着父亲,“母亲的性情父亲很清楚,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母亲很不公平。”
关孝章一时语塞,女儿对父亲指责,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颜面,自己方才的话确实说急了。
柳玉婷拎起皮包,赌气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踩着细高跟鞋,蹬蹬蹬地离开,关孝章在身后说了句,“我送你!”
柳玉婷头也不回,当着人,尤其还有女儿和侄子在场,柳玉婷不给他留面子,关孝章心中不悦,没有跟出去。
关琼枝继续吃蛋糕,今晚的蛋糕特别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