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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鬼?你要把三楼四楼租给这几位来住?”赵美珍打量着面前已经多日不见的儿子,以及宋天耀背后跟着的五六个租客问道。这栋唐楼最初是用娄凤芸的钱买下来的,二楼住着赵美珍,宋春良,宋雯雯一家,三楼之前是娄凤芸在住,四楼则是师爷辉,后来随着娄凤芸师爷辉先后搬出去,就彻底空了下来,赵美珍虽然没有大的经商智慧,但是小聪明却还是有的,夏天天气炎热,她拿钱出来在三楼装了吊扇,把三楼改成了麻雀馆,设了四张麻将桌,在这里打麻将
消遣半天时间也才需要两毛钱,还供应茶水,也不为赚钱,只是为了保持楼内的人气,不至于让这栋楼彻底空荡下来,也让街坊有个消遣娱乐的地方。赵美珍倒不是之前没想过把三四楼租出去,只不过这栋楼她不知道是儿子的还是娄凤芸,而且不论这栋楼是两人中哪个的,她都做不了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娄凤芸师爷
辉说不定就回来住,麻雀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无聊,聊作消遣,只是摆几张桌子而已,娄凤芸回来住,随时就能把桌子撤掉,比租给其他人更简单。
如今自己儿子开口说把房子租出去,赵美珍第一个赞成,既能收租赚租金,又能让楼里多些人气,一举两得。只是儿子今天带来的这几个租客,看起来都不像是良善之辈,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有个人半张脸都被烧伤,落下的伤痕看起来好像是个恶鬼一样,其他人要么断手,
要么跛脚,虽然脸上此时恨不得对自己和宋春良把脸笑成一朵花,可是赵美珍越看那些笑脸,却心中越发寒生畏。“这都是我在澳门认识的叔伯,帮了我很大忙,所以我请他们来香港养老,以后三楼四楼就租给他们住,租金每个月由芸姐从工厂那里给你。”宋天耀说着话,朝背后这几
个黄森的老部下,泰山队悍匪介绍自己已经有些眼神畏缩的父母:“这个是我老妈,大家都叫她珍嫂,这个是我老豆,大家都叫他良叔。”
教黄六玩枪的半张脸骷髅汉子上前朝两人嘿嘿笑着,虽然面目可怖,但是声音却颇为亲热:“珍嫂,良哥,我叫姚春孝,叫我阿孝就可以,以后要靠两位多多关照。”
“珍嫂,良哥,我叫阿达,在澳门大家都叫我达叔。”一个断了条胳膊的汉子也凑过来自我介绍。
“珍嫂,良哥,我是阿根。”
“珍嫂,良哥,我是阿四。”
“珍嫂,良哥,我是阿顺。”宋天耀听他们自我介绍时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知道自己父母是普通人,没有开口报自己的匪号,不然什么遮了天,断头达,矮屠子等等在泰山队当土匪时的名号,估计
能把自己父母吓一跳。这几个人是宋天耀自己昨晚在隆福新街与黄森李权饮酒时,请李权做中人担保,又把黄森和几人让到上首,毕恭毕敬做足两广乡下地主聘教头护院的规矩,才请回香港的
。林孝和干脆利落的处理掉林希元林希申两人,让宋天耀心中有些发虚,林孝和连自己的叔叔都能不眨眼处理掉,而且处理的迅速利落,显然有一班专门帮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人奔走,而自己身边就一个黄六,护着自己还可以,但是如果林孝和找自己家人麻烦怎么办,林孝和可不是香港的江湖人,做事没有江湖规矩依循,所以宋天耀才动了
帮自己家人找些保镖的心思。这几个人都是跟随黄森多年的老部下,无儿无女,从黄森落草时就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与土匪,日本人,伪军,共产党,国民党,民团等等全都见过仗,唯一的缺点就是战争中落下了伤残,卖相不好,实在上不了大雅之堂,来了澳门之后,贺贤的身份位置,身边带着的保镖总不能一个个断手跛脚烂面,所以这些无儿无女的土匪也没能
被选去帮贺贤做事,就一直住在黄森的寓所。他们大当家的黄森已经金盆洗手,黄家后辈子弟都已经开始帮有钱人做保镖,大陆又已经解放,江山太平,这班人回去招募人手重操旧业显然不可能,澳门虽然治安混乱
,可是却没有人敢动黄森的麻烦,都知道黄森的侄子黄子雅如今是贺贤身边保镖头目,六条枪杀八人的狠角色,找黄森的麻烦就等于找贺贤的麻烦,谁敢招惹?所以这几个人整日窝在黄森的寓所里打牌饮酒,打发时间,为此黄森心中非常不舒服,并不是他养不起几个老部下,而是这些人当初在山寨时,全都是三当家,四当家或者队长之类的响当当人物,受国民党招安时,这些人身上的衔头最小也是个连长,到了澳门却成了被人嫌弃遗忘的废人,这种滋味不好受。所以宋天耀提出要请几个老兄
弟回香港的话题时,黄森最高兴。在黄森眼中,国民党溃兵也好,江湖人士也好,在自己这几个兄弟面前屁都不是,很多国民党士兵参军摸到人生第一把枪时,他们几个泰山队的头目已经长短枪齐备,长枪是广西兵工厂的四年式快枪,短枪是花旗国的三花口手枪,他黄森的泰山队能在中山一带打出名声,靠的就是马快枪狠以及身边这些一起陪他出生入死的老底子兄弟,
这些人不要说杀几个江湖人,杀几个大天二,就算是给他们机枪弹药,让他们想办法去端了澳门黑鬼驻军的炮楼,黄森都不怀疑他们会失手。宋天耀开口求来的这几个人,以后生老病死全都由宋天耀负责,衣食住行宋天耀包办,当然,宋天耀也没准备让几个人去帮他杀人,就让他们住在自己父母身边,照看自
己亲人安全。这五个人也不想继续住在黄森家中混吃等死,有人赏识,又按照旧时地主聘教师爷看家护院的规矩请他们出山,给足了面子,再加上宋天耀的狠他们已经见过,不是谁都
够胆用自己这条命做诱饵钓对方上钩,所以宋天耀也对他们几个人的胃口,再有李权做中人,这几个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干脆的跟着宋天耀回了香港。“几位叔伯,我同我老豆带你们看看房间。”宋天耀介绍完自己父母,由自己父亲走在前面,带着五人朝三楼走去,三楼的麻雀馆里正人声鼎沸,宋天耀推开门时,一群人赌兴正酣,四张麻将枱围的满满,旁边还站着许多等空枱的人,有几个男人嫌热脱光了上身,露出身上的纹身,正探头瞧着桌面上的麻将牌,听到门响,侧头看见宋春良
从外面推门走进来,有几个街坊摇摇桌边已经空下来的茶壶:
“鹌鹑良,茶水都已经空了,快点蓄水!蒲你阿姆!坐下这么久,打了四圈一直都是输!鹌鹑良,你家是不是风水太差,找人瞧瞧风水!”
“就是,水都供的拖沓!连烟都不供一支,其他麻雀馆都免费供烟嘅!快点呀!想渴死人呀!”鹌鹑是怕老婆的意思,说话的几个男人可能没有注意到跟在宋春良身后,还有宋天耀和几个新人,对宋春良骂了几句就继续低头望向牌桌,门外的宋天耀马上停步,朝后
退了出去,没有开口。宋春良被人骂怕老婆和催茶水,脸上也只是讪讪一笑,想回头朝几个人解释一下,姚春孝已经轻轻拍了拍宋春良的肩膀:“良哥,不用麻烦你带路,我们自己进去清扫一下
,街坊打麻将没问题,我也喜欢打麻将,可是街坊就该有街坊的规矩,那些不是街坊的人,也不要让他们整日来这里坏了你的心情。阿四,你进去看看。”
他说了一声阿四的同时,揽着宋春良的肩膀朝四楼走去:“三楼有些乱,良哥你陪我去四楼先看一看。”
“那几个赌输了钱有些火气而已,平日如果赢钱也不会这样。”宋春良再傻也感觉这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对,所以主动替那几个骂人的赌客开脱。姚春孝也不听他解释,搂着他朝四楼走去,叫阿四的矮个子中年人已经自己走了进去,拎起墙边一处盛着热水的暖瓶,走到那张麻将枱前,拍拍刚才开口骂宋春良的那个
男人肩膀,那人一转身,半瓶热水已经从他头顶淋下,烫的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大片皮肤连同整张脸瞬间就被烫红!匪号矮屠子的阿四脸色木然的看着在面前跳动惨叫的对方:“不好意思,我新来帮良哥这里做工,笨手笨脚,再加上老板你刚才口气太凶,所以手被你吓得抖了一下,还要不要添些茶水?以后来打麻将,欢迎,可是再敢占着便宜,嘴巴里还挑肥拣瘦骂脏话,我把你一刀刀割碎塞进这个壶里,送去给你家人,让他们留着泡功夫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