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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锦溪?你怎么知道是她?”李氏拿起小几上的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 问道。
“感觉。”
李氏噎了一下, 这话接不了。
秦氏摆手唤了大丫头采月, 说道:“拿着我的对牌, 去请京都有头脸的夫人过来。就说新府下午摆了戏班,请她们看戏。”
采月答应一声,屈身行礼后,离开了。
“嫂子, 你这是?”李氏一脸困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氏看了眼李氏, 转身和乳母说话:“许妈妈,你去请京都最有名的戏班过来。”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乳母许氏带着几个小丫头也走了。
“二弟妹, 还要麻烦你一件事。”秦氏在圈椅上坐了:“你把二房的丫头、婆子们都召集一下,下午都来戏场伺候……然后,闲暇的时侯, 让她们不停、重复地说几句闲话——「咱们大小姐真是可怜,去广济寺院上香, 竟然被姚锦溪无故推下山崖。现在左脚腕都摔断了, 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还要被她倒打一耙。」”
“嫂子,这样说……会有人相信吗?”
“信不信的都无所谓。让她们怎么可怜就怎么说, 添油加醋的也行。”秦氏又说:“大房这边, 我自会交待下去……”
李氏神情一凛, 转眼便笑了,“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事情简单。嫂子放心吧,保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谢谢二弟妹,嫂子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定当重谢。”
“咱们妯娌间,不说这个。荷姐儿是我亲侄女,岂有任她受别人欺负的道理。我虽然书读的少,却也知道新家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秦氏不料她会说出这般话来,再言语时,便多了几分真心。
回二房的路上,品儿和李氏说话:“太太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大房修好了?”
李氏笑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次肯帮秦氏是因为两位哥儿。看二老爷的意思,扬哥儿是要科举做官的……”
“以后,咱们有用着大房的时候。”
甬道两旁的月季都盛开了,花蕾绽开,姹紫嫣红。
“大太太这样做行吗?我觉得没什么用。”年儿插嘴道。
“你懂什么,这叫混淆视听。无论姚锦溪有没有推过荷姐儿,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女孩家的名声也差不多毁了。哪个大家族愿意娶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即便是谣传,也不会有人去冒这个险。”
“再说,咱们荷姐儿左脚腕断了,这是事实。大家会更倾向于肉眼能看到的现状。”
“或许这样做……荷姐儿的名声还能挽回一些。”李氏白了自己的大丫头一眼,觉得她愚笨,不愿意再开口了。
午膳过后,新府开始热闹起来。秦氏指使着小厮在内院宴息处搭了戏台子,一应的瓜果、糖块也都准备了。
未时刚到,同胡同的周氏和太医院院史钱夫人相携过来了……
秦氏带着丫头们去影壁迎了。
趁着时间还早,秦氏喊了李氏,媳妇张氏,陪着两人摸了几圈骨牌。
过了一会,新荷的外祖母秦老夫人领着大儿媳宋氏,三儿媳梁氏也来了。她听说了荷姐儿的事,特意来看望。
秦氏一见母亲,眼泪就落了下来,“姐儿左脚腕摔断了。”
秦老夫人心疼外孙女,闻言眼圈也红了,搂着女儿安慰了一通,往「莲苑」去。
新荷刚吃过药睡下,脸色还是苍白的。
秦老夫人进去西次间看了一会,对女儿说:“让她踏实睡吧,这孩子也是可怜,三灾六难的。赶明儿,给她打个长命金锁送来。”她回头和大儿媳说道。
宋氏恭敬地应了。
宴席处丝乐声起,好戏开场。
秦氏招手叫了采风过来,让她领着二位嫂嫂先去看戏。
宋氏和梁氏知道这母女俩有体己话要说,便笑着跟丫头走了。
“母亲,我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说话间,两人进了东次间,“上午的时候,镇国将军府来人了,给咱们荷姐儿提亲……是顾望舒。”
“你是说,新上任的吏部尚书——顾阁老?”秦老夫人在榻上坐了。
秦氏“嗯”了一声。
“……这倒是门绝佳的亲事。你父亲在家时经常提起他,说年轻有为,心智了得。姐儿有他护着,日子就好过了。”秦老夫人抿口茶,看女儿低头不语,就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你啊,还是心事重。他们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他肯对姐儿好,有什么不可以的。”
“对了,我今个来还有一件事要说,外面都在传姐儿诬赖姚家小姐,具体是怎么回事?”
秦氏恨恨地开口,“姚锦溪胡说八道,我看就是她把荷姐儿推下山崖的,反而是咱们的不是了。”
“不过,我也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秦老夫人叹一口气,说道:“你做事慎重些,她爷爷毕竟是姚阁老……流言如沸,白白糟蹋了荷姐儿的名声。世家大族里最是重视这个的。”
秦氏低头没吭声。她何尝不知道这个,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姚锦溪小小年纪,心计深沉的可怕。
“……欣姐儿,母亲是活一辈子的人了,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荷姐儿没有个亲生的兄弟,总是不太妥当。你百年之后,要想她衣食无忧,顾阁老是最好的人选。”秦老夫人拉了女儿的手。
秦氏望着母亲满头的白发,想到她古稀之年了,还得为自己操心,心里一酸,不自觉便答应下来。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一个下午的时间,京都圈子里就传开了,什么姚锦溪故意推人家女孩儿掉下山崖……什么小小年纪心机叵测……外表纯良内心邪恶等等。
这和姚锦溪传出去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城北姚家大院。
姚老太太也得了消息,气得砸碎了最喜爱的一套粉彩销金玉环。她认为新家在故意造谣生事。她的乖乖亲孙女心地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像外面传的那样……好恶毒的心思,竟用这样的方法来败环溪姐儿的名声……
新德泽从衙门回来后,换了常服,去「德惠苑」用晚膳。
“夫君,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秦氏有些犹豫。
“说吧。”新德泽看了妻子一眼,端坐在太师椅上。
秦氏把顾望舒给新荷提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新德泽起身站起来,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秦氏看着夫君,重重地点头:“是真的。长宁侯家的郑老夫人亲自来提的亲。”
新德泽突然想起昨日顾望舒对女孩儿的态度,他总觉得不对劲,原来问题在这里……他还真是愚昧,竟然一直没想到。
顾望舒在整个朝堂都地位超然,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也只有夏首辅。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要表示做他的女婿?太恐怖了。
新德泽在正堂踱来踱去,晚膳都吃不下了。他问了妻子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又问问女孩儿的状况。许久后,开口道:“……还是先了解下女孩儿的意见吧。”阖府就这么一个女孩儿,他想多疼她些。
“如果她愿意,我们也没什么说的……”
“母亲那边……”秦氏欲言又止。
他长出一口气,说道:“我来处理就好。”
是夜,月明星稀。新德泽去了“念慈苑”,和新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他表情复杂地走了出来。
……
郑老夫人从新府出来后,先回了趟长宁侯府,吃过午膳后,才坐着软轿去了叶家。
「静安堂」里,叶老太太一早便等着了。
“老姐姐,你别担心。我瞅着新家是一准愿意的。”郑老夫人笑着说道。
叶老太太让人给她倒茶,“这就好。你不知道,舒哥儿也是个牛心古怪的,都过了弱冠之年,还迟迟不娶妻。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老婆子总是要操心不是。”
郑老夫人笑起来,夸赞道:“顾阁老是个有本事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老姐妹俩坐着说了许久的话,眼瞧着天黑了,郑老夫人才告辞离去。
寒夜阴森、万籁俱寂。
临近荒郊的一处小酒馆,亮着一盏松油灯,光线昏暗。
顾望舒在正堂坐了,自斟自饮。
乍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虎子的声音传来,“主子,人带到了。”
“进来。”
木板门“咯吱”一声开了。虎子和柳呈两人扛着麻袋走了过来。
顾望舒倒了杯酒,闲散地靠在圈椅上,示意他们把麻袋打开。
姚锦溪嘴里堵着破布被放了出来。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双手还被绑在一起。害怕的浑身发抖,很狼狈的样子。
“姚姑娘,好久不见。”
姚锦溪是大家小姐,从小娇养着长大的,没有人敢这么粗鲁的对待她。手腕已经疼的没知觉了。
“……是……你。”她趴在地上,好久,才勉强坐起来,呜呜地开口。
虎子看了眼顾望舒的脸色,走过去,把她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
姚锦溪的口水都流了下来,羞愧的在肩膀处蹭了蹭,惊慌道:“你为什么要派人抓我?”
“为什么?姚姑娘这是明知故问吧。”顾望舒很淡漠。
“……我真的不知道。”
顾望舒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那好,我来给你提个醒。广济寺院这个地方你不陌生吧?新大小姐是如何摔下山崖的?”
姚锦溪心里一惊,脸色有些变了,声音弱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新大小姐也不熟悉。”
顾望舒伸手叫了柳呈过来,“姚姑娘有些迷糊,给她灌些醒神的东西。”
柳呈答应一声,从腰间摸了个白色瓷瓶。不容分说地捏着姚锦溪下巴,口对口倒了进去。
姚锦溪挣扎不过,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拼命用手指去抠喉咙,想要吐出来。干呕个不停。她这个模样,哪里还有京都第一美人的风采?连个乞丐都不如了。
“姚姑娘省省心吧,这□□一个时辰内生效,到时候你会肠断肚破而死。”顾望舒玩味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问道:“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或许就不会死了。”
姚锦溪抬头去看他,依旧是秀致如玉的脸。此刻她却像见了魔鬼一样,声音都发颤了:“……我爷爷是姚阁老,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会怕吗?”他近乎优雅地弯下腰,嘲讽道:“姚姑娘,别浪费时间了,你可耗费不起。”
姚锦溪想起了新荷的脸,恨意涌上心头,都怨那个贱人,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脑子一热,她不管不顾地:“你猜对了,就是我把她推下山崖的。听说她没死,还真是命大啊。”
“对于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不后悔。”
顾望舒平静极了,慢吞吞抽出柳呈的挎刀,去掉钢铁制成的刀鞘,用刀背对准姚锦溪的左脚腕就剁了下去。
“咔嚓”、骨头应声而断。
姚锦溪尖叫着晕了过去。
顾望舒把挎刀还给柳呈,走到桌边把一壶冷酒拎了过来,泼了姚锦溪一脸。
片刻后,姚锦溪醒了过来,疼的浑身抖如筛糠。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新大小姐的左脚腕断了,你自然也免不了。”顾望舒不再看她,交待柳呈:“快马加鞭送她去广济寺院,同样的地点,推她下山崖。”
“若是她死在半路,你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柳呈嘴一抽,几步走到姚锦溪面前,点了她穴位,装进麻袋扛着就往外跑。
马蹄的“踏踏”声,很快消失在无边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