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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秦氏就坐着马车带着大房的二个孩子回了娘家。秦老太太心疼女儿, 见她回去, 拉着手就没松开过。
年过得很快, 顺天府又属于天子脚下, 有连续几天的游玩活动,自然更是热闹的。顺着鼓楼斜街往南走,一路上银号、金店、酒铺、茶馆、成衣铺、当铺等应有尽有。亲朋好友趁着这难得的悠闲时间结伴出来游玩,一时之间, 人流涌动、比肩接踵。
新德泽约着新德育, 和府里养的幕僚一起去京都郊区看梅花,听说这会子开得极好,花期也旺盛。
新家居住在帽儿胡同,与太医院院史钱大人的钱家, 工部尚书赵大人的赵家距离不远。
赵大人的儿子就是赵渊,素来和新明宣混在一起的,秦氏和赵渊的母亲周氏又是手帕交, 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秦氏领着两个孩子特地去赵府拜访,周氏看见她过来, 眉欢眼笑, 抱着荷姐儿亲了好几口。她最是喜欢女孩儿,偏偏生了两个儿子。
赵渊正在自己的房里陪弟弟玩七巧板,听说新明宣兄妹俩来了, 吩咐一旁站立的大丫头好好照顾着二少爷。他往母亲的正房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小姑娘在母亲的怀里坐着, 乖巧的很。他上前一步, 就把人抱了起来。荷妹妹又香又软,果然和抱弟弟的感觉不一样。
周氏笑骂道:“这孩子,一点都不稳重。你看看宣哥儿……说话、喝茶都像个大人了,果然中了举人就是不一样的。”
秦氏也笑:“男孩活泼一些,总是好的。再说,渊哥儿年纪还小呢。”
新明宣陪着笑,看了赵渊一眼,示威的意思很明显:在你们家里不好发作……先让你小子抱会我妹妹。
新荷有些尴尬,她虽然看着年纪小,可内里年纪可不是六岁,被人这样抱来抱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一时便挣扎着要下来,赵渊以为她和自己不熟,便低声哄道:“母亲刚做了椒盐酥,很好吃哦。”说着话,便让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去膳房拿过来些。
周氏看了眼大儿子,和秦氏说话,“渊哥儿很喜欢荷姐儿呢。”
秦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笑了:“难得他们相处这样融洽。”
到了初六,新玉珍抱着两个月大的惜姐儿也回来了。她虽然生的是个女儿,却因着娘家的关系,一家人都捧着她过。
新老太太看心心念念的女儿回来了、喜不自胜,中午就在“念慈苑”摆了宴席,请了大房二房的人一起用膳。
新荷对自己的姑姑没什么好感,前世的时候,新家出事,她面都不露一次。父亲登门求助,还被拒了。
新玉珍来新府之前,就隐隐听说了年前府里发生的事,对于大嫂和侄女偏帮顾望舒的行为,心里很不满。
为了宽慰母亲,她足足在新家住了十多天,赶在元宵节之前,被夫家的人接回去了。
元宵节过后,送过祖宗,年也就彻底走远了。
二月的暖风吹过新府,秦氏院里的迎春花就都开了,金黄色的花朵摇曳生姿,清香扑鼻。她倚在塌上,很没精神。
乳母许氏正招呼着几个小丫头打扫庭院,看见新明宣进来,忙屈身行礼:“见过大少爷。”
新明宣摆摆手,往正房走去,有小丫头挑了帘子,他进了屋。
“母亲。”
“是宣哥儿……过来坐。”秦氏昏昏欲睡着,看儿子过来了,摆手让他近前来。
新明宣挨着秦氏坐了,和她说话:“再有两日,儿子就要参加考试了,一共三场,到时候就没办法来给您请安了。”
秦氏一愣,最近总是胸口闷闷的,不大痛快,倒是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她下了塌,亲自拿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新明宣。
“我也不知道你都需要些什么,总之这些银钱你拿着,需要什么就去买。”
新明宣摇了摇头,说道:“母亲上次给我的银钱还有许多,用不着……”
“傻孩子,我虽然不常出门,却也知道事事都需要用银子来打点。你且用着,不够了再来和母亲说。”
秦氏的话很实在,新明宣心里一暖,就收下了。
母子俩又坐着说了一会话,新明宣才告辞离开。
会试又称“春闱”,一共三场、九天。从二月九日开始到十五日结束,每三天为一场。这次考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地点就设在京都的礼部贡院。
新德泽也是进士出身,对会试这些东西都很熟悉,临行的前一晚仔细的给儿子说了些注意事项。
自从过了年后,新家上下都特别重视新明宣的这次考试,整个新府每日里都静悄悄的,就怕耽误大少爷进学。
二月九日,卯时刚到,天还黑着,新明宣便起了床,收拾整齐后往“念慈苑”去。
新老太太特意开了祠堂,让这位庶长孙进去拜了拜。意在能得到祖宗的保佑,高中进士。
大房二房的人都到齐了,被品儿抱着的新明扬,被秦氏牵着手的新荷,连小胖子新明维都被李氏抱到影壁这里、来送新明宣。
新德泽看着儿子上了马车,忧心忡忡的,只怕他不能高中。
“大哥,宣哥儿才十四岁,是这期考生里面年纪最小的了。就算不中,又有什么关系,当历练也是好的。”新德育劝着大哥:“宣哥儿十三岁考中的举人,虽是末尾,却也是他这一辈的翘楚了……少年举人能有几个?”
新德泽叹了口气,说道:“也罢,看他的造化了。”
礼部的贡院大约是刚修整过,很是气派,共三进门。新明宣刚踏进去就看见第一进红色的门匾,上面写了两个黑色的大字——贡院。两边也挂了红色的纸灯笼。
他和众考生一起,迈过第三进门,才算进入了考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号,约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正上方有一个小窗,方便呼吸和发放考卷用。里面放的有木板,可以当书桌或床铺。等考卷发现来后,小号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关起来了。
考试的项目和乡试是一样的,有四书、五言和八韵诗、五经以及策问。考题则是由礼部尚书和其他的主考官一起出。
吃喝拉撒睡都在这小号里,九天之后,新明宣脸色蜡白地出了考场。回新府后,他勉强和站在府门外的众人说了几句话,拜过父亲、母亲,就急匆匆地回了“墨竹轩”。
孙婆婆看他一脸尘土的进来,极有眼色的吩咐院里的丫头烧热水来,喊了大少爷贴身的书童、小厮进西厢房服侍他洗澡。
等一切妥当后,新明宣换了干净的衣衫,吃了碗燕窝粥,才往“凌雅阁”去。果然父亲、母亲、二叔等都在。
新荷正坐在父亲的书房里吃糕点,听小厮报说,大少爷来了,忙振奋精神往门口瞧。大哥穿着崭新的绯色直缀,腰间挂了玲珑玉佩,好像又长高了些,看起来十分的俊朗。
“见过父亲,母亲、二叔、二婶……”新明宣跪下行了大礼。
新德育上前一步,把他搀了起来:“好孩子,辛苦了。”
新德泽看儿子形容憔悴,忙吩咐小厮端茶水来。等他在圈椅上坐了,才问起考试的情况。
新明宣大致说了一些,又把自己策论的文章默写给他看。
“……倒是很中肯。”新德泽看了一会,也拿不定主意能不能中榜。他决定找府里翰林院的李先生给看一看。
“不错,写的有理有据,文采也可。中前八十名应该没问题。”李先生摸着白胡须,说道。
能进前八十,金鸾殿上面圣再不出意外、基本就是进士了,这很不错。新德泽兄弟俩一听,心放到了肚子里。新老太爷还在世时,常教育他们,书香世家最要紧的就是进士出身。如若三辈里没出一个进士,这门庭也就算败了。
到了发榜这一日,新德泽特意休憩在家,派遣府里最得力的小厮出去打探,众人一起聚在“念慈苑”等消息。
临近午时的时候,小厮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老爷……大老爷……”
“说话啊。”新德育先急了。
“大少爷会试……第五十九名。”
正房里安静了片刻,随即便哄的一声炸开了锅,大少爷上榜了。
新明宣也赫然,他以为自己中不了的,毕竟策论那篇文章写得不好……发愣归发愣,反应过来,立即拜了新德泽和秦氏,然后去给新老太太磕头。
新德泽笑着看着庶长子,一脸的自豪。
“赏……”新德育对打探的小厮说道。说话间又着手去安排宴席的事情,这消息估计马上就传开了,待会来新府恭贺的人估计不少。
“好孩子,好孩子。”新老太太亲自把孙子扶了起来,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的把新明宣放在了眼里。
“张嚒嚒,安排下去,府里不管是丫头、奴才、还是婆子、小厮,都有赏。每人二百钱,一斤猪肉,奖励他们伺候大少爷有功。”新老太太高兴坏了,亲自领着孙子去了祠堂。
张嚒嚒答应一声,满脸喜气的下去了。
李氏看了眼面带笑容的秦氏,心思又动了。她的侄女妍姐儿要是能嫁过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一想,她便笑着向秦氏走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说恭维的话。
新荷在一旁站着,心思复杂又激动。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变了……大哥也没有跑去学武,而是专心在学堂进学……二婶母还没来得及插手大房的事情……大哥的命运这算是提前改写了吧……
不一会,报录官也骑着马来了,新德泽亲自给了赏钱。他还没来得及坐下,秦氏的父亲礼部尚书秦忠领着两个儿子也过来了。他是今年的主考官之一,外孙中榜的消息他是最早知道的,当然得过来恭贺。
新德泽上前一步,把人迎到了“凌雅阁”。
赵渊的父亲和母亲也过来恭贺,还有同胡同的院史钱大人,新玉珍的夫家,新德泽的同僚,甚至新德育的生意伙伴都来了不少……大家瞅着不卑不亢,高大俊朗的新明宣,才十四岁的年纪,就会试高中,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镇国将军府时,顾望舒正在“合欢堂”用午膳。他想了一会,
回头唤虎子:“准备一下,我们去新府。”
虎子答应一声,下去套马车了,他对新府大少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两人出府门时,碰到了叶三将军的嫡子叶辰宇,他如今在国子监进学,今日听闻会试放榜,专程休假去看的,“二哥,这是干什么去?”
叶辰宇肖像田氏,个子很高,浓黑的剑眉、丹凤眼,是很明媚的长相。
叶家因为顾望舒的到来,重新排了行第,除去叶瑾文的嫡长子叶辰珉,他排行老二,所以叶辰宇见面就称他为二哥。
“见一个侄子,他今日会试高中,我去恭贺。”
“侄子?”叶辰宇皱眉。
“新家大少爷新明宣……”
“就是榜上年纪最小的那人?”叶辰宇笑道:“二哥,也带我去吧。我很想见见他。”
顾望舒一愣,点了头。
三人往新府去,约半个时辰就到了。新明宣和父亲一起在前院迎接宾客,看见顾望舒进来,顿时走了上去,抱拳行礼:“四叔。”
叶辰宇站在一旁,暗暗地打量他两眼,点了头,这人很知礼仪。
顾望舒说道:“听说你中榜,我特地来恭贺。”说着话,给两人介绍:“这是我三舅的大儿子叶辰宇。”
新明宣微微一笑,拱手行礼:“新明宣。”笑起来时,左脸颊的酒窝让他看起来温暖极了。
叶辰宇一愣,也笑着拱手。
赵渊也从后面走了过来,年轻人聚在一起,又家世相当,话就多了。
顾望舒被新德泽请去花厅吃席。
新荷和秦氏一起在后院宴席女客,新老太太罕见地出了席。李氏心里藏着自己的目的,也是满脸笑容的忙前忙后。
热闹的一天,终于过去。新荷最后的时候见到了四叔,是大哥的小厮来叫的她,说是大少爷有请。
顾望舒看小姑娘怯怯地站在不远处,他俊眉一皱,大步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怎么才几个月过去,竟陌生成这样了。
“四叔。”小姑娘软软地搂着他的脖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