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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玲柔声细语地哄她睡觉, 新荷哭了一会又觉得疲累不堪, 便躺到了床上去。她闭上眼睛, 想着素日里祖母对她的好处, 鼻尖又酸了起来。

    云玲在她床边坐了好一阵子, 瞅着不哽咽了,才悄悄地放下帐子,去了外间。

    深夜,外面像是又下了雨, 淅淅沥沥的夹杂着北风, 吵得人心烦意乱。新荷也睡的不踏实,天一亮,就醒了过来。她唤了丫头们进来,把衣衫穿了, 简单地梳洗了番,便带着云玲往新老太太的住处去。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太阳升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芬芳。路也黏湿着,不太好走。

    “念慈苑”守门的小厮看见府里的大小姐一步三滑地走过来了, 这么一大早的……不会是有什么事吧……这样一想, 就慌忙进去内院通报。

    新老太太起的早,正在书房抄写佛经。此时,听人说大小姐来了, 怔了下, 让张嚒嚒出去看看。

    “是”, 张嚒嚒答应了声,往大门处走。

    新荷眼巴巴的在大门口守着,此时看见张嚒嚒出来了,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张嚒嚒吓得不轻,弯腰把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我……昨晚梦见,祖母去世了。”

    “所以,你一大早就赶来了?”张嚒嚒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说道:“新老太太好着呢,这会子正在抄写经书。”

    “梦都是相反的。”

    新荷瞪大眼睛,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嚒嚒没有骗我?”

    张嚒嚒笑了:“傻姐儿,这种事怎么好说谎呢。你祖母身体一直很好,别担心。俗话说,梦见亲人死去,则证明这位亲人要活大年纪了。”

    小姑娘破涕为笑:“嚒嚒,我想祖母了,可不可以去见见她?”

    张嚒嚒见她又哭又笑,越发觉得其赤纯可爱,低声哄她:“新老太太抄经书时不见外人,不如姐儿改日再来?”

    新荷低头想了一会,抬头说道:“那好吧,劳烦嚒嚒去告诉祖母,荷姐儿来过了。”

    “乖,去吧。”张嚒嚒转身交待云玲:“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

    张嚒嚒是新老太太的贴身侍女,在新家待了几十年了。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她帮忙照顾着看大的,在府里地位超然。无论她说什么,府内众人都会给几分薄面。

    云玲自然也不例外,她恭敬地行礼:“是,奴婢遵命。”

    看着大小姐的身影转过回廊、不见了,张嚒嚒才转身回了内院。

    新老太太刚抄完一卷经书,看她进来,头也没抬,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嚒嚒深吸一口气,回道:“姐儿哭得可怜,就多哄了她会。”

    “嗯?”新老太太疑惑道:“她怎么了?”

    “她昨个夜里梦到您去世了,今一大早,不顾忌雨后路滑非要来看看……我哄了好一阵子,才回去。”

    张嚒嚒顿了顿,又说:“……荷姐儿是个好姑娘。”

    新老太太听后,久久没有言语,然后说道:“听说,老大新纳的姨娘有喜了?”

    “是,阖府都已经传遍了。”

    “你得空去敲打敲打秦氏,她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架子就得端着,不要太软弱了。荷姐儿才是正经的嫡出,别让其他无紧要的委屈了她。”新老太太脸色阴沉。

    “是,奴婢遵命。”

    「望月阁」里,李氏正喂小儿子吃蛋羹,他如今两岁半了,开始尝试着吃辅食了。

    大丫头年儿挑门帘走了进来,屈身行礼:“太太,贺礼已经送过去了。”

    李氏点点头,不慌不忙的把小半碗蛋羹都喂完了,才招手让乳母把孩子抱出去。

    “她人看着怎么样?”

    “很好,看着就精神焕发。”年儿说道。

    李氏没吭声,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摆手让屋里站着伺候的人都退下。唯留下两个贴身大丫头、一起说话。

    “之前,给她送的那些吃的、用的……她可在用?”

    年儿嘴一撇:“吃的不知道,但是身上穿的缎袄,头上戴的首饰,可都是咱们屋里出去的。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每次奴婢去送东西,她看见我都亲热的不得了。”

    李氏笑了,看了她一眼,“就是要这样才好呢,不然我们的后招如何使出来?”

    “一个贱妾,还妄想着生下儿子,坐上主母的位置……她做梦都不应该梦到这些。新家后院要真的让她把持了,那还真是要败了……”

    “秦氏软弱、不中用,可不代表其他人不行。”

    品儿给李氏添了杯茶,说道:“二太太说得对,她确实是太目中无人了。听说,刚怀上孩子,就向大太太要了一众丫头、婆子……说什么之前的人伺候的不尽心,要些用着更顺手的。”

    “大太太虽然好脾气,面带笑容的把人给送去了。可心里,保不准如何气愤呢?”

    李氏“哼”了一声,说道:“大嫂也是太不争气。一个妾侍还没生孩子呢,就敢如此作践她。所以说,这新府的当家主母秦氏她坐着不合适。”

    “空占职位,不尽职守。”

    年儿倒是有些担心:“看李姨娘如今的气势,估计生下孩子后,兴许还真能与大太太平起平坐。”

    “如果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大房岂不是又多了男丁?到时候,倒是和咱们二房一样了。”

    李氏冷笑一声:“能怀上孩子算什么本事,是女人都会,能生下来才真是厉害呢。”

    品儿看了二太太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对了,我记得让你给她送过一根五十年的人参,她吃了吗?”李氏看了一眼品儿。

    “……吃了。”品儿想了想,回道:“奴婢还听说,她这次有孕,这人参也是有功劳的。李姨娘和丫头们说补气血是很好的……”

    “再去挑一根,过两天依旧送去,选年份更大的。”

    年儿不解:“二太太……”

    李氏笑着点了她的头:“愚笨,要让她无条件的信任咱们。自然是要心无旁骛的对她好!”

    “好到……让她甘愿为我们做任何事。这才是本事。”

    年儿点头,立马奉承道:“二太太果然是女诸葛在世。”

    李氏“噗呲”一声,被逗笑了。这丫头一说话,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心情愉悦。

    不过,这李画屏也确实有本事,才进门几个月就有喜了。估计她身边那个看不出深浅的大丫头,使了不少力。

    只是,任凭这主仆俩再有本事,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害人小产的手段多的是,李画屏要是老实,就让这孩子多待在她肚子里一段时间。如若不然,那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死去活来。”

    “对了,让你们给老太太送的衣物可送去了?”李氏把手里的茶杯放到小几上,问道。

    “是,奴婢早送去了。”品儿低声说道。

    “这事情你办的好,我日常要管理二房事务,还要照顾两位哥儿……到什么时候该给老太太送什么东西,你就约莫着做。”

    李氏继续说道:“你最是心细,我也放心。”

    对新老太太这一块,她是丝毫不敢怠慢的,毕竟是夫君的母亲、两个儿子的祖母。要是真的传出去说她不孝顺老人,那二房还如何在京都立足,她的两个儿子还小呢……

    只是,不想尽心而已。

    “是,奴婢晓得。”

    说了这么久,李氏也累了。她摆摆手,让俩人也出去。昨晚上和夫君恩爱半宿,疲倦的厉害,先躺下歇会。

    约晚上戊时,虎子大步往新府走去,路过大门时,和守卫打了招呼,“兄弟几个忙着呢?”说着话,随手把手里包的热牛肉和酒递了过去:“辛苦辛苦。”

    守卫里面有一个高个子男人起身把东西接了过来,笑道:“虎子兄弟太客气了。”最近,府里的四爷得大老爷重视,连跟着以前这个、他们最看不上眼的随从也水涨船高。是惹不起了。何况,他每次从府外回来,也都会带些新鲜的吃食给他们,左右也出不了什么事。不外乎,出去帮自己主子忙乎些事。他们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应该的应该的……”虎子笑着往府内走,进了“青亭居”,看主子书房的灯还亮着,就径直走了进去。

    “给主子请安。”他恭敬行礼。

    顾望舒摆了手,让他起来回话:“让你查的事情,可清楚了。”

    “是,主子。叶二将军如今官至兵部尚书,救过大理寺卿孟航一次。如今,两人私交甚笃,常约着一起喝酒。”

    少年背手而立,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他这个二舅叶瑾泽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手握实权不说,还知道结交些心底不错的大臣。

    外祖父叶至胜——这个镇国将军的头衔并没有实权,只是个虚称。如果叶家犯了什么事或者站错了某位皇子的队,当今圣上动起手来会毫不犹豫。

    但是,只要有叶瑾泽在,就算有一天真出了什么意外……叶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行了,你下去吧。”顾望舒说道。

    虎子答应一声,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又站住了,疑惑道:“今日,我跟踪叶二将军时,在延寿寺街碰到了大小姐的婢女云朵,她进了当铺……”

    “我稍微注意了下,她当的是一对质地上佳的玉佩。当铺的伙计看她是女子,没少挣钱。”

    顾望舒一愣,“当铺?”

    “是,看她的模样估计是受了大小姐的嘱托……”

    “难道大小姐还缺钱用?或者说,出了什么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顾望舒没说话,让他下去了。

    这厢,云朵正指使着丫头把餐桌撤了,不知为何,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新荷抬眼看她,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在外跑了一天、累着了?”

    云朵连忙摆手,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大概是鼻子有些痒。”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她很少有打“喷嚏”的时候,就是得了风寒也不曾有过。莫不是有小人背地里作祟?

    “姐儿,你去年生辰时二太太给的那对玉佩,奴婢给当了,有一千六百多两银子。”她从荷包里拿出银票和一些碎银子递给新荷。

    小姑娘接过来,去了西次间,放在了昨日的那个红色木质小盒里。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笔钱马上要派上用场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像流水似的,快极了。

    新荷每日都去“芳菲阁”学女红,专心致志的再加上前世的基础,绣艺进步的速度很快。连林师傅都觉得她孺子可教。

    闲暇的时候,她也常去“青亭居”找顾望舒,只可惜,十有八次人都不在。时间一久,她也不去了。

    四叔是做大事的人,肯定会更忙些吧。

    又接连下过几场雪后,年味就浓了。

    腊月二十三的前一天,叶瑾瑜领着一帮子护卫,带着大箱、小箱的礼品去新府见新德泽。公开承认顾望舒就是他失踪多年的亲外甥,并表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说是家里老母亲想念外孙,都病了……来新府前,还交待他一定要赶在小年前,把外孙接回叶家,一家人好天伦团聚。

    新德泽先是表现出,对于顾望舒是叶家外孙这件事情的震撼,随后笑得有些勉强,说道:“四弟长大了,有些事情我是做不得主的,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叶瑾瑜玩味一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他最近和外甥频繁见面,心里早有了底气,开口道:“那就让他出来吧,我亲自问问……自然是尊重他的意见。”

    新德泽派小厮去“青亭居”请人,不一会的功夫,顾望舒就来了。交谈的很顺利,他愿意去叶家。

    新德泽一愣,虽然知道他肯定会走,但事到临头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也算是和顾望舒一起长大的。

    他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不可能再回转了,便领着人去了祠堂,拜过新老太爷,摆摆手:“去吧,要是遇到什么难事,还回新府……我们会帮你的。”

    顾望舒一揖到地,郑重道:“谢谢大哥。”

    叶瑾瑜来新府、声势浩大,也丝毫没有避讳。很快的,整个消息就传遍了新府大院,众人都啧啧称奇。四老爷这还真是一步登天了,居然是镇国将军的亲外孙。

    等消息传到新荷那里的时候,她还在庑廊下坐着晒太阳。云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致说了一遍……她懵了会,然后迅速去了内室,把红木质小盒的银票装进自己的小荷包里,转身便往外跑。

    “姐儿,姐儿……慢点,慢点,仔细摔了。”云玲和云朵跟在后面大声喊道。

    等新荷跑到前院时,顾望舒已经出了府门。新德泽兄弟俩,秦氏、李氏刚送人回来,走到影璧这里。

    “母亲,四叔呢?”新荷喘的说不出话来。

    秦氏一愣,看着女孩儿灰头土脸的模样:“……坐马车走了,荷姐儿……”

    她话还没说完,新荷就跑过去了。

    “这孩子……”新德泽一头雾水。他一回头,便看见女孩儿的两个丫头也跑过来了,呵斥道:“跑什么……没规矩。”

    云朵、云玲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屈身行礼。

    守门的小厮看着大小姐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也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人跑了过去。

    新德泽大踏步转身去追女孩儿。

    “四叔,四叔……你等一等……”新荷跑到府门外,看见不远处的马车,大声喊道。

    虎子一直在马车旁边跟着,听见喊声回头便看到了大小姐,他对着马车内说道:“主子,大小姐过来了。”

    “停下。”顾望舒拉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跳了下去,紧走几步到了新荷面前。

    小姑娘实在是跑的没力气了,看见四叔走过来,软软地扑到他怀里,喘息了好大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四叔……这是我私自……攒下来的银钱……”

    她顿了顿:“你拿着用吧……我知道你外祖父家里很有钱。可是……你刚去叶家,和他们又不熟悉,怎么好……开口讨要。”

    小姑娘声音软嚅,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很是亲昵。

    顾望舒眼睛一热,把她抱了起来,一手穿过腿弯,一手护住后背。抱孩子的那种抱法,“荷姐儿……”

    他只喊了她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