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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种情况,说实话是肯定讨不了好的,还不如赌一把,于是李成刚死咬着牙说不知道。
只听一声带着不屑的冷笑从头顶上方传来,下一刻,李成刚便感觉到一股剧痛袭来,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本能的想要喊叫,但是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刚才的痛……是下颌骨被踩碎传来的,下巴不能动,无法形成说话必要的口型,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不想说,就永远别说了。”对方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开。
这么多年来,李成刚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刻骨的寒意,这是当初拐卖小孩被家长找到,对方拿着刀要砍他时,都不曾产生过极度恐惧。
然而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修罗地狱的大门,才在他眼前展露出冰山一角。
……
晏十九放弃了李成刚,转而走向旁边的女人。很多时候他对女孩子总是格外的有耐心,但是有些人,或者说有些畜生,不值得他这么做。
眼前这个人就是如此。
抬脚,鞋底踩上对方的脸,微微用力。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昏迷的人唤醒。
“嘶……”因为疼痛,罗素幽幽转醒。
因为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眼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更具体的就看不到了。她是心狠的人,大多数时候身上都带着刀,如今这种情况,她下意识就想去摸刀,结果发现身体动不了,手脚都被绑了。
“你是谁?”她艰难开口。
“12月5号那天,你们从宁河湖景区拐走的几个女孩里,那个叫宋晓晓的姑娘在哪里?”晏十九把之前问李成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不想像他一样,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罗素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李成刚,他也被绑着,一脸痛苦的表情躺在地上,脸像是凹下去了一半,嘴里吐着血沫子。
一瞬间,罗素就判断出,面前这个是狠茬子。
但是……宋晓晓?
她记性比李成刚好多了,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知道是谁了。那个自己想不开找死的小丫头,她正准备把尸体废物利用拿来跟瞎子做生意……
所以这是小丫头的家里人吗?不像!因为情绪太冷静了。那么,是警方的人?也不太像。那些警察怕社会舆论,轻易不敢动手。
不过不管对方是谁都没关系,她现在要做的,是先脱身。所以,就把他当警察了。
“我想想……”她垂下眼,装作思考的样子,下一刻,忽然拔高了声音大喊,“救命啊!警察来抢媳妇了!”
这个安置区的人,跟人贩子买被拐来的女孩做媳妇,已经有很多年了,这里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被拐来的。这些人不怕警察,因为联邦律法没有买家定罪的条款,而且法不责众。但是他们又是害怕警察的,害怕警察把买来的媳妇被救走,钱花了,人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异于要他们的命。
安置区的人住得近,罗素这一嗓子喊出来,旁边的人就听到了。冬日夜晚的宁静被打破,家家户户的人匆匆忙忙的打开大门,手里拿着的东西五花八门,烧火棍、菜刀、锄头、镰刀……
像是街头巷尾聚众斗殴的小混混一样,领头的人吼一声,就跟着跑了。
这个位于小龙山片区的偏远安置区,一共一百多户人家,上下加起来差不多五百口人,此时此刻,全都围到了王家门口,密密麻麻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手里拿着武器像是在示威。
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人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满是岁月侵蚀留下的深深沟壑,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屋里的晏十九,问道,“警官你看起来很面生啊,不是我们小龙山片区的人吧,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罗素虽然喊了有警察,但是老人毕竟有几十年的阅历,瞧着这不太像是警察的作风,于是问了一下。
但是不管是不是警察,他都不可能让人把安置区的媳妇给带走,这是大家伙掏空家底才买来的,要是没了,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要断子绝孙的,以后到了下面,对不起老祖宗!
而且这不是第一次有警察找上门来,以前那些都被他们打发走了,毕竟安置区几百口人,一人摸一下,警察也得脱层皮,他们又不敢还手。
……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晏十九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意料之中。似乎是觉得人多势众,所以这些人无所顾忌。
“我不是警察,我是来找人的,一个叫宋晓晓的小姑娘,你们知道吗?”
老人闻言,仔细打量了晏十九两眼,跟两个人贩子的想法一样,他想要弄清楚晏十九的身份,“你是那个小姑娘什么人啊?”
“她朋友委托我们来找人的。”晏十九淡淡道。
不是警察,也不是亲人,那就好办了。老人一下子放心不少,“那个小姑娘啊,我知道,不过你们来晚了,她昨晚上想不开,撞柜子自杀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一条鲜活的生命,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那只是很普通的一样东西。
进入安置区之后,晏十九曾让雅雅试着找宋晓晓,但是这一次,她没能像在宁河湖边那样看到回溯时光的记忆。那个时候,晏十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现在,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宋晓晓,真的死了。
明明昨天的时候,人都还是活着的。就差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他们已经找了过来,但是终究晚了。
一瞬间,晏十九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在哪里?”
老人显然并未把晏十九的态度放在眼里,年轻人嘛,总是容易冲动,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其实除了愤怒,什么都做不到。“小伙子,那个小姑娘你可以带走,但是要付钱,老李家掏空了家底才娶来的媳妇,还没给他家留下香火就走了,晦气得很,你得赔偿他们家的损失,至少得拿出够他们再娶一个媳妇的钱才成。”
“先带我去看人。”
……
在老人的带领下,晏十九找到了宋晓晓的尸体。她被安置在废弃了很久的祠堂里,老人口中提到过的老李家,一家三口都在旁边看着,烧了一堆火围着取暖。而宋晓晓,穿着单薄而破烂、布满血渍的衣服躺在一堆烂木板上,衣不蔽体,头发凌乱,僵硬的躯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淤痕。女孩原本青春靓丽的脸上,被满是血痕,额头上那处伤口,看得人心颤。
可以想象得到,她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痛苦。
祠堂位置比较偏僻,离安置区稍微有点距离,所以老李家三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跟老人一起来的晏十九,还以为是做生意的呢,忙站起身来,一脸陪笑,“组长,这个就是罗大姐说的买我家媳妇的人吗?”
晏十九无视这个人,越过他走到那堆烂木板前,脱下身上的外套,俯身给宋晓晓披上,而后顺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宋晓晓,我来带你走了,带你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带你回去见你的朋友,见你的亲人。”他低声说道,声音温柔极了。
而温柔之中,又夹杂了一丝刻骨的深寒。
“干什么啊?”
“你站住!”
“小伙子,这可不符合规矩,没给钱,你不能把人带走。”
老李家三口人,再加上被称作‘组长’的老人,四个人拦在了晏十九面前。祠堂外面,安置区的其他人,亦是一脸不善的表情,抓紧了手中的家伙,仿佛晏十九敢有半点不配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这时,祠堂外面传来周淼淼等人的声音。
“老板!”
“九哥!”
“九九~”
三个年轻的姑娘,一个男人,两个小孩子,这个奇怪的组合出现在祠堂外面。对于安置区的几百号人口,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怕,由那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前面开路,分开拥挤成一堆的人群,一路走进了祠堂里。
晏十九之前给他们安排了任务,现在人回来了,就代表任务完成了。
终于破开人群来到眼前跟前,周淼淼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人,“南庭,你找到宋晓晓了……”她脸上原本是带着笑容的,但是在看清楚晏十九怀里的人的情况后,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一瞬间扩大到极致,表情由开心变成痛苦与不敢置信。
“她……她……”周淼淼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余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当她是睡着了。”晏十九回道。
也的确是睡着了,但不是暂时的,而是永远的长眠。
周淼淼已经红了眼睛,眼眶里蓄起了泪水,她伸手捂着嘴,压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乔悦和徐柔就站在周淼淼旁边,听到晏十九的话,顿时也红了眼,三个姑娘都是那种心地善良的,特别是乔悦,有着类似的悲惨遭遇,若不是她运气好,觉醒了异能,或许现在就无法站在这里了。
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哭起来也是好看的。祠堂外面,那些拿着手电筒的光棍男人们,用一种不善的眼神打量着她们,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什么。
“动手吧。”晏十九声音淡淡的。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站在旁边的影动了。
……
安置区的中间,有一颗树龄上百年的大榕树,树干差不多要四个成年人才能围抱住。大树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上,时间到了一月下旬,隐隐有抽新芽的迹象。
大树的周围,用石头水泥砌了一圈低矮的墙,当做凳子,粗糙的水泥面都被磨得光滑,可以想象当冬去春来、再进入盛夏时节的时候,大树伸展开来的枝桠上长满了碧绿的树叶,投下一片阴凉,人们在树下乘凉的景象。
而此刻,寒冷的冬日夜里,安置区几百号人口,全都被聚集到树下,密密麻麻的一片。他们挣扎、扭动着,脸上带着恨意,又有一丝惧怕,想要呼救,但是黑色的胶带,封住了他们的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哼声。
漆黑的夜,被手电筒和火把照亮。
跃动的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不停摇摆,将人影拉得长长的。
罗素在人群的前面,面对着两个小孩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仅仅靠着两个人,就把安置区几百口人都抓了起来,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很可能,他们是跟李文文一样拥有超能力的人,但是比李文文厉害得太多。
罗素脸上不免带上了恐惧的表情,但是那双被绑在后面的手,却是在做着小动作。她不知道绑住她的是什么东西,粗细还比不上头发丝,但是却像是钢索那么牢固,根本无法挣脱。
所以她只能另作打算——求援。
她艰难的摸到了手机。她用的是那种很老式的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长按拨号键解锁后,拨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做这一行这么多年,总是认识了一些人,只要花点钱,就能摆平很多麻烦。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男孩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罗素心里一紧。
下一刻,就听对方开口,“没用的,这附近我们都装了信号屏蔽器,你的电话打不出去。”
说话的是赵平,因为成长环境比较特殊,而且又是男孩子,没办法感同身受,但也很生气,所以他不像周淼淼她们那么愤怒,但也是很生气的,因为他们的委托没办法完成了。
之前进入安置区后没多久,晏十九就给他们下达了任务,一个是确认有没有其他人在外面,另一个就是在附近撞上信号屏蔽器,以确保整个安置区笼罩在内。
显然,从那个时候起,晏十九就预料到了某些事。
刚才在祠堂的时候,就是赵平跟影负责抓人,然后赶羊一样赶到大榕树这边来。
晏十九抱着宋晓晓的尸体,带着周淼淼她们,随便找了一家,生火烧水。虽然尸体感受不到温度,但至少要给她最后的温暖以及尊严,漂亮的女孩,就算是长眠,也要一样的漂亮。
绝大多数人都会恐惧死亡,连带着尸体一起害怕。但是此刻,周淼淼她们心里,却只有难受与怜惜,替宋晓晓清洗身体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人贩子还有欺负她的人碎尸万段。
她们红着眼落着泪,替宋晓晓穿上了衣服。
而后由晏十九替她化妆。他的手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原本苍白吓人的面容,一点点发生了变化,纤细的眉,纤长微卷的睫毛,唇色红润,唇角微微向上弯起,面容看起来安静而美好,就连额头上皮肉翻卷、狰狞吓人的伤口,也用一朵新鲜的玫瑰花遮盖住,就像是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小悦。”晏十九叫道。
乔悦抽噎着,点点头。
“镜子拿出来,把她放进去吧。”他吩咐道。
乔悦闻言,整个人愣了一下。不过她很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晏十九的打算。
镜子里的世界,是一处很奇妙的空间。当初她在强烈的执念引导下,意外进入了镜中世界,而后保持着那种状态,被困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要是放在其他地方,早死了无数遍了,可她却没有问题,现在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镜子的另一面,是永恒。
用来安放宋晓晓的遗体,是很好的选择。
“可是我没试过把其他人带进去……”她有些不确定道。
“有我在,没问题的。”晏十九说道,朝她招手,“过来。”
他的话,莫名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乔悦听话的走了过去,又按照他的吩咐,将小小的镜子放在宋晓晓胸前,而后把手放了上去,手掌心贴着冰冷的镜面。
“闭上眼,想着你要办的事。”
乔悦闭上眼。
眼帘合上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身处无边黑暗之中,而手掌所触及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要是放在以前,她估计已经被吓了个半死,但是此刻,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害怕,按照晏十九的指示,想着要把宋晓晓带到镜子里去。
忽然,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到肩膀上,轻轻的捉住她的肩。一种玄妙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她仿佛感受到了,晏十九曾经说过的那种,灵力的游动,顺着手臂的血管脉络,一点点流动到手掌,像是河流分流,一点点汇聚到手指上。
就是现在,我可以做到的!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并且跟随身体的本能,付诸行动。
虽然闭着眼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宋晓晓的尸体被她送进了镜子里。手下的尸体不见了,而镜子在失去放置点后,一瞬间往下落。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同时睁开了眼。
小小的圆镜子被她抓在手中,她缓缓的将手掌翻过来,掌心朝上,用另一只手去翻开镜子。
只见原本普通的镜子,忽然变了个样子,不再能映照出其他景物,更像是一副生动的画像,镜子里,女孩子安静的躺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面容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虽然本质依旧是死亡,但是比起废弃里祠堂里衣不蔽体样子,至少要好一些。
乔悦将小镜子紧紧握住,贴在胸口的位置,眼眶又泛起了水光。
“走吧,该去为她讨一个公道了。”
……
罗素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恍惚有一种死刑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一样的感觉。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的男人,带着那三个女孩子回来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平静,也有痛心,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让人恐惧的情绪。
“你想怎么样?”罗素咬牙。
对方迈着一双长腿,走到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淡淡的,“别急,该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该她的什么?惩罚吗?
“你不是警察,没权利惩罚我!你这是犯法的!”罗素不甘道。
她话音才落下,男人后面的女孩就两步走上前来,狠狠一脚踹在她胸口。这窝心的一脚,踹得她翻滚倒在地上,只听女孩低声吼道,“你闭嘴!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根本不配提权利!你还知道‘犯法’这两个字,那你当初你那些年轻的女孩子还有小孩拐走,将他们推进地狱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在犯法!”
发泄一下也好,而且施加在这个人贩子身上的这点疼痛,不及宋晓晓所受的万分之一。
晏十九越过罗素,来到之前在废弃祠堂里见过的老李家一家三口面前。
影知道他的意思,所以单独把这三个人绑了出来。这会儿见他过来,又提前把三人嘴上的胶带撕了。
“你想干什么!”
“快放开我们!”
“我们一定会报警抓你们的!”
一家三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晏十九抬脚,对着那个黑壮青年的脸踩去,把人踩倒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我不是警察,但也不怕警察,所以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配合的话,我就碾碎你的手指,然后是脚趾……不信你可以试试。”
“现在,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宋晓晓的腿是怎么断的,她又为什么要自杀?”
大概是晏十九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斯文的感觉,没有凶狠的长相,说话的声音也淡淡的,所以李大柱没有把他的威胁当回事。或者说,这个安置区的人,都不会把他的话当真。这些人最不怕的,就是斯文的,讲道理讲法律的人,因为道理和法律都拿他们没办法。反而是那种横起来不要命的,他们才会觉得麻烦。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李大柱一双眼狠狠瞪着晏十九,“那个贱人,自己不听话想跑,我就打断了她的腿……啊啊啊啊!”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右手小拇指传来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动手的是影。他总是能明白晏十九的意思,替他做任何事。
“再有下一次,被碾碎的就是你的无名指了。”晏十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看到唯一的儿子受罪,李家父母只觉得像是被人掏了心窝子一样难受,眼神既害怕又带着恨意。
“有什么你冲我来,别碰我儿子!”妇女尖叫道。
“你别欺负我家大柱!”老头也跟着喊。
晏十九闻言,侧头去看了他们一眼,“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