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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城摸了摸下巴:仇恨值?难道这个“目标人物”指的是赵蛮?所谓的黑化进度和营养液又是什么?
她一头雾水,继续往后面看。
端正的小楷一字字入目,她的身子猛地绷直, 被上面的内容惊得魂飞魄散:
桀帝讳玺, 字尔玉,文帝之孙, 成帝之子也,性暴虐,倒行逆施,民怨沸腾。登基一年,诛功臣楚国公姜氏满门。其姐荣恩公主相求, 帝暴怒,将公主剖心挖腹,弃尸午门,群臣震慑, 莫不敢言。
熟悉的名字呈现眼前,轻城脑中嗡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楚国公姜氏, 荣恩公主, 说的是——夏夫人所在的姜家和她?
他们都会死?
上辈子,轻城吃过苦, 受过穷, 遭过罪, 她都一一闯了过来,别的她都可以不在乎,可她怕疼,更怕死。
微微发抖的指尖落到“剖心挖腹,弃尸午门”几个字上,她眼前一黑: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难道她竟要比上辈子死得还惨吗?还有姜家,竟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有了第一次莫名其妙死亡的经历,再加上竹简的种种古怪,她没法将上面的话当作儿戏。
她就知道这个竹简出现没好事!
桀帝玺——究竟是谁?
她脑中纷乱,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不惜一切代价,她都要找出这个人来!阻止他。
她不想死,也不想姜家有事。
求生的愿望无比强烈,迫使她冷静下来,计算着自己现有的筹码,一点点理出头绪。荣恩手里能动用的力量实在太少,好在帝位的继承不可能突如其来,总有蛛丝马迹。
人选总不过两个可能,宣武帝的其他儿子或宗室之子。不管是哪一种,都要先把现在的太子顶下去。当今宣武帝才四十不到,身体强健,太子也还好好的,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找人。
那么,她现在能做的有哪些?轻城陷入沉思。
四周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把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理清,这才感到饥肠辘辘,扬声叫道:“百灵。”
仿佛一颗投石打破了水面的平静,整个宫殿都活了过来。宫女们鱼贯而入,挂起床帐,服侍她梳洗、坐起。
布谷净了手,服侍轻城用膳。因轻城病着,准备的膳食都是软烂好克化的,大概经过了反复加热,口味实在不敢恭维。
轻城只吃几口就没了胃口,但想到如果不赶紧恢复身体,她还得继续吃这些难吃的膳食,还是努力咽了下去。直到吃到八分饱,才示意撤下。
漱过口,又用热毛巾子擦过手口,赖嬷嬷上前,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开口道:“公主,老奴有话要说。”
轻城看了她一眼。
赖嬷嬷神色严厉,语带数落:“今日陛下来时,公主失礼了。老奴平时是怎么教公主的?”
轻城没有说话。赖嬷嬷皱起眉头,正要加重语气再说,轻城忽然“噗哧”一笑。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赖嬷嬷愣住,疑惑地看向她。
轻城嘴角勾起,眉眼弧度柔和:“嬷嬷是在生气吗?”
赖嬷嬷眉头皱得越发紧:“公主!”自先前夏夫人母女来时,被轻城请出寝殿后就有的违和感越发强烈。公主性子懦弱,若是平时被她这么指责,早就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轻城根本不看她,笑眯眯地托腮道:“父皇待我真好,知道我病了没力气,免了我行礼。”
赖嬷嬷:“……”公主是在暗示自己连皇帝都不计较,自己小题大做吗?可再看对方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轻城轻快地道:“嬷嬷,你说父皇会不会再来看我。他如果再来,我是不是该好好谢恩?”
赖嬷嬷心头一跳,陛下要是再来,知道她因为这事责难公主……她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公主说得对,陛下宽慈,做儿女者,自该常怀感恩之心。”
轻城点头,好奇地问:“对了,嬷嬷先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赖嬷嬷支吾:“没,没什么,老奴还有别的事,先告退了。公主好好休息。”
等人全部退出,轻城笑容凝固:这个赖嬷嬷还真是不把自己这个主子当一回事,若不是自己抬出宣武帝,只怕她还得不停责难自己。
自己想要过得舒心,得想个法子收拾了她。可她是荣恩的教养嬷嬷,并无大过,又深得夏淑妃信任,自己这个没有丝毫权势的庶公主,在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前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除非,能抓到她的把柄。
轻城思忖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藏在一旁的竹简,一不小心就地将卷好的竹简碰开。她正要收好,目光掠过,忽然一凝。
先前那排要命的文字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新的内容:
赖氏贪婪,尽敛公主之财,宫中贵人以金银贿之,权势压之,使其背主。公主软懦,皆因此也。
她正想着要把柄呢,把柄就送来了?
原来这竹简还会显示别人的信息啊。轻城不由笑了,第一次觉得竹简上的内容不那么糟心。只是没想到在宫中存在感低如荣恩,竟还有人算计她。她纤柔的手在“宫中贵人”四个字上摩挲了下,就不知这个收买赖嬷嬷的宫中贵人指的是谁?
就在这时,一直空白着的第三根竹片忽然现出字来:是否需要查询宫中贵人身份?
轻城:“……”试探着在问句下面的“是”点了点。
又一行字浮现:查询信息需消耗二十瓶营养液,同意请按确认,否则请按取消。
轻城点了确认,右上角的数字瞬间变成一百,然后“宫中贵人”四字被另外几个字代替。
轻城呆愣愣地看着,世界观受到极大冲击:天哪,这竹简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
正翻来覆去研究着竹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隐约传来布谷的声音:“回娘娘,公主正在休息。”
随即有一个略有些高亢的声音响起:“我进去看看荣恩。”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盛气凌人的美人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美人珠翠满头,脸涂得极白,朱唇一点,娥眉淡扫,未语先带三分傲气:“这不是醒着吗?”
轻城在荣恩的记忆中搜了搜,认出她来,荣庆公主的生母张贵嫔。
百灵几个追了进来,惊慌地跪下请罪道:“公主恕罪,我们实在拦不住娘娘。”
轻城皱了皱眉,坚定了要重新培养几个得力手下的信念。她也不理她们,望向张贵嫔面无表情,虚弱地道:“娘娘,恕我起身不得,失礼了。”
张贵嫔哼笑道:“你躺着便是,陛下来你都没行礼,难道本宫的面子还会比陛下更大不成?”
轻城意外:张贵嫔的消息好生灵通,刚刚发生在自己宫中的事她就知道了。当时自己寝殿中总共就那几个人,是谁向她泄漏的消息?
轻城沉默不语,张贵嫔也没当一回事,荣恩的性子一向软弱,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是第一次。
她眯起眼,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左右:“你们都退下去。”
百灵几个不敢动作,诚惶诚恐地看向轻城。倒是最后进来的赖嬷嬷厉声道:“你们几个没听到贵嫔娘娘的话吗?”
轻城若有所思地看了赖嬷嬷一眼。赖嬷嬷毫无所觉,表情严厉,气势凌厉。
百灵前不久才被轻城敲打过,闻言怕得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是嚅嚅道:“我们听公主的吩咐。”
赖嬷嬷碰了个钉子,气得变了脸色,当着外人却不好发作。
轻城唇边现出一丝笑来:百灵她们几个虽然有种种缺点,好在教过后总算知道长记性。
张贵嫔冷哼:“荣恩公主好大的威风,看来本宫的话是不管用了。”
轻城一脸惊讶:“娘娘这话说的,我宫里的人听我的话,难道不对吗?”
张贵嫔哽住。她来之前,压根儿没把轻城放在眼里,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吓唬对方几句,事情也就办成了,没想到第一步就不顺。
依着她素来的脾气,就该直接将几个宫人掌嘴,杀鸡儆猴了。可想到要办的事,她咬了咬银牙,还是压下心火,放低姿态道:“荣恩,你让她们先退下去,本宫有话要和你说。”
轻城有些好奇张贵嫔的来意,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去吧。”
等到人都退走,张贵嫔立刻气势汹汹地逼问道:“你没有对陛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轻城顿时明白张贵嫔是为什么来的,差点没气笑。
赵蛮胸口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瞪着轻城。轻城见自己暂时安全,回以自认为最友善、最温柔的笑容,越发把赵蛮气得够呛。
僵持片刻后,赵蛮咬了咬牙,不知想到了什么,怒容渐渐平息。他站起身来,也不理会太子,忽地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太子一皱眉,邹元善立刻斥道:“无礼!”跳出来想拦他,被他手一挥,直接摔了个仰八叉。
太子勃然大怒:“大胆!”几个侍卫立刻出现,拦在赵蛮面前。
赵蛮神色不屑,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眼睛亮得惊人,动作娴熟地捞起袖子。他心里不痛快,就等着痛痛快快打一架,最好闹他个天翻地覆,罚得更重些,省得抄这见鬼的书。
轻城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怎肯让自己的努力泡汤。她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小声道:“太子哥哥,他今日罚跪的时间已满,就让他去吧。”
太子脸色沉下,冷哼道:“荣恩对这个胡儿还真是爱护有加啊。”
轻城惊讶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对赵蛮的称呼也太轻慢了些,而且这语气……
太子眼中懊恼之色一闪即过,很快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地道:“罢了罢了,荣恩既然为他说情,皇兄就看你的面子不追究了。”
他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退开。
剑拔弩张之势消弭于无形。轻城笑盈盈地谢过太子。
赵蛮绷着脸,一腔火没处去,不善地扫了轻城一眼:“我是不会领你的情的!”
轻城无所谓,一脸对弟弟的容忍:“无妨,你高兴就好。以后你总会知道姐姐是为你好。”
赵蛮:“……”一拳打在了棉花堆里,气得不想理人,拔腿就走。
轻城叫他:“等一等,我给你上药。”他受伤的左手兀自在滴血,看得她心惊肉跳。
赵蛮理也不理,经过一根柱子时,忽然停下,一拳狠狠砸出。
沉闷的声响中,红漆的柱子晃了晃,随即漆面与木屑纷纷而下,现出一个拳头的凹印来,四周龟裂的纹路延伸开来。
轻城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赵蛮在宫中为什么无人敢惹。这一拳力量之大,气势之恐怖,根本无可抵挡。她忽然意识到,此前赵蛮虽然凶狠,其实已经对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就凭他这个力道,她有几条命都玩完了。
太子的脸色也极不好,半晌,嗤道:“匹夫之勇。”藏于袖中的拳却不知不觉紧紧握住。
赵蛮恍若未闻,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眼看赵蛮走得影子都不剩了,轻城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她被他那一拳气势所慑,竟然忘了追着他上药。
这会儿再要追上赵蛮也来不及了。她转身要回殿中,一扭头见太子依旧杵在那里不动。
轻城犹豫了下,却不过面子,意思意思地问道:“太子哥哥要进来坐坐吗?”
太子定定看了她一眼,带上几分笑意,颔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