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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场考过之后, 后面的二场、三场便相对轻松了许多。
第二场开考的时间为八月十二。
考题只一道五经题, 外加诏、判、表、诰各一道, 这其实是主要在考士子们的应用文水平了。
后面两场的难度并不大, 顾云浩仍是按着第一场那样的方式做题答卷, 因而考的也颇为顺利。
八月十七这天,最后一场考完,士子们陆续步出龙门, 贡院闭门。
经由这前后十来天的苦熬, 乡试总算是结束了。
这最后一场考完,士子们大多都是变了个样子, 有的神情颓然, 有的面黄肌瘦,更有那一出龙门便仰天大哭的。
“浩哥,你没事吧?”
即便是早有准备,这十来天考完,顾云浩也是觉得脚步有些飘浮。
“还好, 咱们先回去。”
第三场时巴九做主租了个马车。
一见顾云浩出了龙门,便怎么也不肯让他独自回去。
先将顾云浩扶上马车, □□又拿出了事先放在小瓷罐里的肉粥,道:“浩哥,你先吃点粥,然后躺着休息会, 我在外面等云涛哥跟二姑爷。”
闻言, 顾云浩亦是点了点头。
他实在太累了……
吃了一小碗粥, 顾云浩实在撑不住,直接仰头靠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乡试从首场考完之后,便会开始糊名誊卷。
待到三场考试一结束,首场考试九道题的试卷就已经誊写对读完毕。
因而八月十七这日夜里,陈渊便开始组织内帘官开始阅卷。
四书题跟诗赋题自是分别派分给各阅卷官。
而五经题的阅卷则是分设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房,再挑选主治五经的官员担任阅卷官。
此次乡试共有近三千士子参考,阅卷量不可谓不大,一众阅卷官都不敢耽搁时间,纷纷在陈渊处领了试卷,便匆匆回房。
待到乡试这个层面,阅卷的规矩那是极为森严的。
一般每一房都有七个阅卷官,若是考生的试卷不错,阅卷官会在卷子上写一‘荐’字,再推荐给同一房的阅卷官。
若是一份卷子上有三个‘荐’字,便可呈交本房的房官,最后由房官做主送至副主考官,再有副主考看过之后,呈交主考官最后拍板。
这样一层一层的阅卷,倒是公正了许多。
毕竟这些阅卷官们能走到这一步,都是不易,因而阅卷之时都很是谨慎,生怕出了差错。
八月十九这日,陆渊的案上已经放了几份卷子,乃是各房呈交上来的。
不过他看着却是有些意兴阑珊。
因此次乡试正榜只录八十人,副榜二十人,拢共才一百人,因而陆渊也只等后面各房的卷子再呈上一些,方才开始正式批注取与不取。
吃了口茶,陆渊到各房巡看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此时却见副主考张珩一脸笑意地拿了一份卷子进来。
“元洲这般神色,莫非是见着好文章了?”陆渊笑着道。
张珩的字便是元洲。
“陆学士,这乃是春秋一房刚刚呈上来的文章,下官一看,果真是难得的好文。”
张珩也不废话,直接笑着说了一句,便将那份卷子递了过去。
见他如此心急,陆渊也来了兴致。
接过卷子一看,只见卷子的右上角一连写了三个‘高荐’。
一般来说阅卷官们看重了那位士子的卷子,都多都是在试卷上写一‘荐’字便可,只有觉得那文章极好,一力想要强推,方才会写‘高荐’。
毕竟阅卷官们也都是文人出身,阅卷之时即便再满意篇文章,也大多还是会自恃身份,不会轻易高荐的。
若是看着一篇文章就立马高荐,高荐的太频繁,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水平不高,没见过什么好文章?
因而,寻常来说,即便果真是好文章,一般也只有一个或是两个‘高荐’。
像这篇文章连续有三个的,实在是很少见。
看着卷头那三个‘高荐’,陆渊目色一正,当下也慎重起来。
只见他看着那篇文章,神色极为专注,全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元洲,你觉得此文如何?”
看完之后,陆渊一脸肃然地看向张珩。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文。”张珩说道。
陆渊亦是点了点头:“此文即便是放在江浙一带的乡试之中,亦是经魁之选。”
说到这里,陆渊直接提笔在那卷头批了一个‘中’字。
*****
九月初二,乡试放榜。
考生们一大早就起来梳洗准备。
顾云浩拾掇完毕,就有人来敲门。
“小浩,走,咱们快去大堂等放榜。”
这是顾云涛的声音。
打开房门,顾云浩笑着道:“大哥,还早呢,放榜得到辰正。”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你考中了,当下醒了后就高兴得睡不着了,现在才过来寻你,已经算是很晚了。”顾云涛笑呵呵地说。
他在两年前才考中了秀才。
这两年里虽然也是埋头苦学,但总觉得进步不大,此次乡试,他亦是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有那么一丝心存侥幸罢了。
只是第一场考下来,顾云涛便晓得自己的斤两,甚至觉得考前自己的那一点侥幸之心很是可笑。
不过好在他本身晓得自己考中的机会不大,便极快地开始调整心态。
最后,顾云涛并未因着首场的失利便颓丧,反而安心备考第二场、第三场。
即便是考不中,他也不愿浪费这三年仅有一次的机会,反而是借着乡试磨砺自己。
考后,顾云涛也不着急回乡,而是一直陪着顾云浩在省城等放榜。
他心中有预感,小浩这次一定能中。
即便他考不中,看着从小一处长大的弟弟高中,也足以令他欢喜的发狂。
“大哥,你这也太……”
顾云浩听闻他大哥这话,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地一笑,道:“走,咱们也去大堂等着。”
及至楼下,却见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身穿生员衫,或是交流谈笑,或是紧张地往门外张望,显然都是在等放榜的士子们。
楚毅跟李文旭也早已等在了堂中。
他们早前便商量好了,为了避免放榜时候客栈大厅人满为患,便一起提前找掌柜预定下了一处座位。
“这么早啊。”
顾云浩两人过去问了好,便坐下道。
“昨夜我都没睡好,你瞧我这眼睛。”楚毅最是爽直,当下便拉着顾云浩看他的青眼圈。
“今次乡试的人可真多啊。”
李文旭亦是面色有些不好,瞅了瞅四下的士子,说道。
四人又说了会话,便见董谨言跟季航也先后下来。
而巴九却早已经跟着一众小厮去贡院外的朱墙看放榜去了。
几人一面吃茶,一面说话,静待时间过去。
随着时间离辰正越来越近,大堂里的氛围也慢慢开始紧张起来。
士子们即便还是在面带笑意地说话,但神色间早已经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了。
随着外面街上鞭炮锣鼓之声响起,一众士子皆是身形一正。
辰正到了,今科的乡试开始放榜了……
这里因离着贡院近,耳濡目染之下,附近的百姓商家们都是对科考放榜一事极为重视。
当下各处的客栈茶楼,除了参考的士子之外,亦是挤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不一会,便听闻锣鼓之声传来,众人的眼中皆是带了期盼之意。
那锣鼓声慢慢近了,最后果然见六名身着红绸的报录人停在了客栈门口。
果然是他们这里!
这一下等在客栈里的众士子兴奋了,脸上的期盼之色更甚。
“捷报!恭贺淮安府李文旭老爷,取中越省己酉科乡试第七十一名。”
只见一名报录人走至店内,高声报道。
闻言,李文旭先是一愣,随即便是面带狂喜地站起身来。
那报录人极为有眼色,自然估摸到他的身份,忙上前道贺。
李文旭急急给了那六人喜钱。
待报录人走了之后,他的神色间仍还带着几分恍惚。
“文旭,祝贺你。”
顾云浩几人亦是为他高兴,纷纷表示祝贺。
待恭贺了李文旭,众人又是满怀期待的等放榜。
“已经放榜到第七十名了么?怎么这么快,原本还想着能否挂尾,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楚毅对自己此次考中的信心好似不大的样子。
“且再等等吧。”
顾云浩知晓他诗赋题做得不佳,但此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只得说了这么一句。
“罢了,小爷还年轻,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便是。”楚毅却是一笑,说道。
“不错,三年后我与你一起来。”顾云涛也颇为欣赏楚毅的性子,当下亦是笑道。
这时却又是听见一阵锣鼓之声传来。
“来了,来了,好像又是我们这里。”
这次不仅一众士子们兴奋起来,就连客栈的掌柜活计都欢喜的眉飞色舞。
一家客栈连出两个举人,就凭着这个名头,今后参考的士子们绝对都会挤破头的想住他们家客栈。
这次却是八名报录人,及至客栈门口,报录人进店。
“捷报!恭贺淮安府季航老爷,取中越省己酉科乡试第七名。”
随着这一声落下,整个客栈沸腾了。
第七名!
还连续两个都是淮安府的。
不是说平南州的文风最甚么?怎么淮安府的士子也这么出众?
即便是家教良好,举止优雅的季航,此刻也是激动地手忙脚乱。
匆匆打赏了报录人之后,季航也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
乡试报录,一般都是从后向前。
及至他位置,已经是第七名了,也就意味着今次乡试只还剩六个名额。
“云浩,你肯定能中,说不定是五经魁呢。”季航看了身旁的好友,忍不住出言道。
即便在几人中,他最是知晓顾云浩的才识,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
顾云浩此刻心里也不平静。
只有六个名额了,其中真的有他么……
拿起茶碗吃了口茶,顾云浩眼中划过一丝坚定之色。
定有!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吹打之声,且听这声音还声势不小,还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难道他们这里还有第三个举人?
众人来了精神。
“中了,中了,是隔壁客栈的梁老爷中了亚元。”
这时一个看热闹的活计跑了进来,笑着说道。
闻言,众人皆是肩膀一垮,神色间尽是失落。
这时,却听闻那吹打之声仍是不停,且越来越近,最后竟是十个报录人,一路吹打的停在了他们客栈门口。
“我的天哪。”
掌柜的见到这个阵势,当下便是脚软了。
隔壁已经出了亚元,那这十人来报的必是本科乡试的解元了!
所有人沸腾了,在看到报录人的这一刻,士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云浩此刻也极是紧张,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杯,一只手却直直抓着桌沿。
“浩哥。”
此刻,却见巴九一脸喜色地跑进来,面带喘息地道:“你考中了。”
“捷报!恭贺淮安府顾云浩老爷,取中越省己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
于此同时,那报录人亦是高声报道。
此言一出,顾云浩只觉浑身一松,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哎呀,我就说云浩你肯定行的。”
季航亦是兴奋不已,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一拍大腿,随即笑道:“三年一桂,名冠一榜,真是厉害!”
此刻顾云浩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脑子也嗡嗡作响。
三年一桂,名冠一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