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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太监的吟唱。
镇国侯斜了一眼韩国公就站到了他前面开始跪拜起来了。
景盛帝今儿一早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他心里有些烦躁, 等坐到了龙椅上刚说了句“众卿家平身”,头一抬就见着了镇国侯那张老脸,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揉眼睛,不过最终在手抬到一半的时候回神了:“镇国侯今天也来上朝了?”
镇国侯一点都不想搭理龙椅上的那位,因为每次见到这皇帝, 他都想跑去皇陵把先帝挖出来鞭/尸:“怎么皇帝也跟韩国公一样,认为我不能来?”
景盛帝心头有些憋闷,在他面前镇国侯竟然敢自称, 他是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还是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舅舅是镇国侯,怎么会不能来呢?”
“镇国侯在这大殿之上, 天子面前,竟这般自称,你可知罪?”韩国公逮到了镇国侯的错处, 自然是紧抓不放。
镇国侯转身面向韩国公:“老夫就知道你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怎么你侵占安平伯府的钱财就不许人追讨了?你空口白牙地说是安平伯府孝敬你的,二十万两白银,你倒是敢收?也是, 你当然敢收,你是皇上的岳丈, 皇后的父亲, 你是国丈, 你敢收,谁敢说一句不是?”
“你……,”韩国公气得手都抖了:“老夫什么时候赖账了,银子不是都被你收走了?”
“哼,没赖账?”要不是在这大明宝殿上,镇国侯都想吐他一口唾沫:“要不是老夫带人强抢,你会不赖帐?”
满殿的文武大臣,看着这两位在大殿上公然掐架,是丝毫不敢插嘴,只能偷偷拿眼角余光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帝。
景盛帝的脸都黑了,他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他的眼皮子一直跳了,可是他能怎么办?镇国侯是他舅舅,他能把他扔出去吗?明显是不能,当然他也不敢,毕竟镇国侯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韩国公,镇国侯说的话可属实?”景盛帝也只能拿韩国公下刀了,他还得把自己当聋子,毕竟韩国公府想要侵吞安平伯府钱财的事儿,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但之前他都是不理也不管的,甚至还压下了几本言官的折子,这会被镇国侯撕开了皮子,他也只能装作先前不知。
韩国公被景盛帝这么一问,有些惊着了,不过他也很快就想到对策了,他弓着背走到了大殿中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上,老臣冤枉啊……,安平伯府让人去府里收账,老臣也是好言相待,可是没想到安平伯府竟还要收高额利钱。皇上,在我朝,放印子钱是有违……”
“放你的狗屁,”镇国侯没等韩国公把话说完就跳脚了:“你还好意思喊冤,你整个韩国公府在安平伯府的铺子里拿东西从来不给银子,整整十年,十年!十年前一文钱能买一个肉包子,现在呢,两文钱都买不到一个肉包子,收你点利钱怎么了?就那点银子,你也敢叫印子钱?”
大臣们都憋着笑,其中有一个心里满满的都是庆幸,那就是平阳侯钱仲平,幸亏他识相,把银子给安平伯府送过去,不然就他这样的能被镇国侯给玩死。
看看韩国公那要倒不倒的样子,再看看皇帝憋火把脸都给憋红了,钱仲平觉得日后他们平阳侯府还是本分点好,不能再跟着韩国公府行事了,这镇国侯对上韩国公,简直就是碾压。
景盛帝现在真的想要把镇国侯拖出去砍了,可是他没那胆:“韩国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韩国公原本要倒的身子,又跪直了:“皇上,镇国侯已经搬空了韩国公府……”
“哼,”镇国侯下巴一仰:“老夫可不是你,老夫只搬空了你府里的大库房,那些估量着应该能抵你府里欠安平伯府的账了,老夫可是明理的人,才不会无理搬空你韩国公府。”
“你……,”韩国公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镇国侯根本是一步也不让。
大殿里有片刻的宁静,景盛帝额头上的筋一直在跳,他没办法,今天的早朝算是被镇国侯给搅了。未免镇国侯再继续闹下去,他不得不把之前他打算压下去的折子翻出来:“钦天监监正。”
“臣在,”施南立马出列。
“你折子上说明年六月初六是近三年里最好的日子,宜嫁娶?”景盛帝并不想让昭亲王这么早完婚,但他也不傻,估计镇国侯今天来上朝就是为了这本折子,看来他身边的人也不干净。
“是,”施南心里也苦,大冬天的,他已经被镇国侯拉着夜观天象好几天了,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虽然他能踹度到皇帝并不想让昭亲王尽快完婚,但他也扛不住镇国侯,就只能上了这道折子。
景盛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样看来昭亲王大婚的日子就只能定在明年的六月初六了。”
镇国侯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昭亲王已经不小了,可不能再等三年了。”
“那就这样吧,礼部跟内务府多派些人手,想必日子也不会太紧,”景盛帝紧紧捏着那本折子,真心觉得他这皇帝当得是实在窝囊。太后跟镇国侯,他是一个都动不得,昭亲王手里的西北军就像他头上的刀,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脖颈。
“皇上英明,”镇国侯朝景盛帝拱了拱手,眼角余光瞥到大殿中央:“皇上,韩国公倒了。”
这天镇国侯是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的,而韩国公就可怜了是被侍卫给抬出来的,这一日京城里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离太后的寿辰就还有两天了,安平伯府的常宁堂里,米氏坐在榻上翻看着嬛衣阁送过来的衣裳,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坐在右边榻上的陈氏说:“还是你细心,这些衣裳看起来不打眼但也不失体面,五娘进宫穿着正好。”
“小妹现在身份不一样,咱们家行事要多多注意一些才行,”陈氏想到快要封印了,傅天明还被御史弹劾,心里就觉得有一门得力的姻亲真真是不一样:“太后娘娘寿宴,小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肯定是要被盯着的,好在小妹一向稳重,性子也不张扬,这都是母亲教的好。”
“你啊,就别夸她了,”五娘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她这闺女是个什么性子:“她懒得都快要成精了,现在还好一点,以前八、九岁的时候,我让她帮我盘账,她能抱着账本跟算盘窝进被窝里盘。”
陈氏也跟着乐了:“以前小不懂事,现在大了懂事了,媳妇见她也勤快了,再说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好去烦她的。”
“哎……,”米氏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衣裳:“我就是有些担心,她那性子太散漫了,日后进了王府,不知道能不能跟昭亲王合到一块去?”她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她只希望她闺女能活得舒坦一点。
陈氏也是有女儿的人,自是能够理解婆母的担忧,不过这小妹的婚事还真不是他们家能说了算的:“母亲放心,小妹是您带大的,她什么品性您还能不知道?她就是个在哪都能过好,都不会亏待自己个的人,咱们再给她多备些嫁妆,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也是,”米氏唯一欣慰的就是她从未放松过对五娘的教导:“她心宽。”
芷湫苑里,五娘正窝在榻上翻看着从韩国公府收罗来的孤本跟字画,心情是美美的,即便门房送来一张大长公主府的邀帖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姑娘,大长公主府这会给您送帖子邀您赏梅,估计是来者不善?”兮香有些忧心:“这京里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喜欢那……那位庶妃。”
五娘依旧翻看着手里的那本孤本:“放心吧,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寿宴,你家姑娘会好好表现的,力求给太后娘娘留下个好印象,大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她还不敢把我怎么样。”皇家内院出来的,有几个是心瞎的,再说她又不是块木头,会站着不动给她们欺负。
“也是,那公主又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兮香有些放心了,不过还没完全放心,她家姑娘一天没进昭亲王府的门,她这心就一天放不下。
五娘弯嘴轻笑着,太后不喜韩国公府现在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单看镇国侯府最近的举动就知道了。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公主府跟韩国公府,甚至就连辅国公府她都不担心,她现在想的是奉国将军府。
奉国夫人韩氏是韩国公的庶妹,同气连枝,那也不是个简单人。
安平伯金家的人物表
老夫人:米氏,女主母亲,现年三十八岁
安平伯:金明成,原配嫡子,现年三十八岁
安平伯夫人:陈氏,现年三十六岁
二老爷:金明杰,原配嫡子,现年三十五岁
二夫人:吴氏,现年三十二岁
三老爷:金明武,庶子,现年三十岁
三夫人:罗氏,现年二十七岁
金元娘:原配嫡女,已嫁,
金二娘:庶女,已嫁
金三娘:庶女,已嫁
金四娘:夭折
金五娘:女主,待字闺中,现年十五岁
大少爷:金洪涛,长房嫡子,现年十八
二少爷:金洪晨,二房嫡子,现年十五
三少爷:金洪石,二房庶子,现年十四
四少爷:金洪飞,长房庶子,现年十二
五少爷:金洪轩,三房嫡子,现年九岁
金诗意:长房嫡女,现年十四
金诗尔:长房庶女,现年十四
金诗珊:二房嫡女,现年十二
金诗诗:三房嫡女,现年十二
婆母话虽只说了个头,但陈氏也能想到尾:“公中的银钱还是挺宽松的,您留的底子厚,这么多年,又手把手地教导媳妇,媳妇虽愚钝没学到您的真本事,但守成还是能的。您放心,媳妇虽眼界不宽,但眼皮子也不浅,爷们在外上下打点的银钱,媳妇是怎么都不会省的。”
米氏点了点头,满意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现在正是老大他们起复的关键时候。还是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伯府根基浅,底蕴不厚,又没有几家得力的姻亲,老大他们想要起复只能是银钱打头阵。”
这些道理,陈氏怎么会不知?没出孝,她就跟府里的账房招呼过,挪腾些银钱出来,暂时不要再买店铺、庄子什么的,就是为了这茬:“母亲说得极是。说到姻亲,今儿元娘送了帖子过来,说是明儿她要送节礼回来。”
想到元娘,陈氏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毕竟要数伯府得力的姻亲,元娘的婆家是首当其冲,而且这位大姑姐也是个明事理拎得清的。
元娘跟安平伯,还有府里的二老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前安平伯的原配所生。米氏嫁入伯府的时候,元娘已经十三岁了,刚好该是说亲的年岁。元娘的婆家也是米氏给定的,说到元娘的这门亲事,当年还闹出不少的龌龊来。不过好在米氏拿得住,硬是抢先下手给元娘定了亲,不然元娘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元娘的夫婿严明时任大理寺少卿,年纪不大,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儿。严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祖上还是商户出身,但严家这几代子弟却都不孬,好几个都是走的科举之路,在朝中也混得风生水起。元娘的夫婿严明更是景盛五年的二甲传胪,短短十三年,他就已经爬到了正四品的位置,就知道严明此人也是个有能力的。
“我掰算着她也是时候回来了,”米氏对元娘还是很有好感的,那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么多年来,人前人后,对她这位继母也是恭恭敬敬的,给足了她脸面。
陈氏是从心底佩服她这位婆母:“元娘啊,她就是放不下您跟小妹。”
米氏淡笑着:“她放得下府里的谁啊?哈哈……”
五娘坐在一边陪着,偶尔插上一句话,其实她娘亲真的是随心意做事,最主要她娘也怕麻烦。她刚刚懂事那会,她就听她娘给她捋事情,讲道理。就拿她这些哥哥姐姐们的婚事来说,她娘当初是怎么说的?给他们找一门好的亲事,是从根本上杜绝日后的麻烦。
这么多年的耳闻目染,五娘现在看事情,跟她娘亲是一个路数。
这日她大嫂离开后,五娘就在常宁堂用了晚膳才离开,回去她的芷湫苑。
晚上,五娘洗漱好之后,就坐到妆奁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像时下女子那般纤瘦。虽然守了三年孝,但她的脸颊还是有些肉的,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眼神清亮,看着很是精神。
她伸手拉开妆奁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小小的算盘。
那算盘是黄金打框,鲜红的鸽子血玉石做成的珠子,上二下五十三档九十一珠。这把算盘是她抓周时抓到的,当时还闹出了几句传言。
她的姓氏为金,周岁又抓了一把算盘,她娘又是商户出身,种种巧合连在一起,就被编成了一段害人不浅的闲言,她也从小就背上了金算盘的名头。其实个中缘由她懂得,那些人只是在拿她娘的出身说事。
五娘拿出那把小算盘,放在掌心,细细地看着,面目沉静。这把算盘是她外祖母娘家的祖传之物,她外祖母在她娘幼时就已经过世,而外祖母娘家又没人了,这算盘就落到了她娘手里,现在是她的了。
她很喜欢这把算盘,在她父亲离世之前,她都是随身带着,为这事她父亲不知道吼了她多少次。后来她父亲离世,她要守孝,也就把它归置起来了。现在她脱孝了,她想它是应该继续陪着她了:“兮香,去拿些红色彩线过来。”
守在一边的兮香,有些迟疑:“姑娘是要编络子?”她家姑娘不会是还要像以前那样把这金算盘编进络子里,挂在腰间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以前因为金算盘的名头,她家姑娘不知道吃了多少亏。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不怎么提那名头了,怎么她家姑娘又想起这把算盘了?
五娘淡而一笑,她知道兮香的想法,不过就算她不挂这把算盘,那些人就不会想起她那个名头了?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些人该记得还是会记得的。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避讳:“他们是不会忘了金算盘的,毕竟有些人总是会见不得别人好。不然为什么其他姑娘抓了算盘是寓意会持家,而我抓了算盘就成了满身铜臭,一股子商户味呢?”
兮香叹了一口气:“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就改变自己,那我活着还有意义吗?”五娘轻轻抚摸着手中那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算盘自言自语道。
次日一早,米氏坐在榻上,喝着温水,刚放下杯子,屋外就传来了“叮叮铃铃”玉石相撞的声音。听到声音之后,她面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双目看向门口,见女儿进来之后,她的目光又投向女儿的腰间,开口问到:“你还是把它挂上了?”
五娘给她娘福了一礼,后来到她娘身边坐下:“娘亲喜欢吗?”
米氏垂首看向那把金算盘:“喜欢。”
五娘伸手抓住那把算盘,用手指轻轻地捻着它的珠子:“女儿也喜欢。”
“那就挂着吧,”米氏淡笑着说,心里想着要真是因为一把算盘误了她的亲事,那也只能说那亲事本就不是好的。心有盘算过日子,在有些人眼里就变成了商户的铜臭味,真真是无稽之谈。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伯府的三房女眷跟子女就都陆陆续续地过来常宁堂了。
五娘腰间挂着的金算盘,他们也都看见了,但都没有说什么,毕竟那算盘五娘已经挂了十三年了,他们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小妹昨儿回来,媳妇到晚上才知道,看了时辰就没过来打扰母亲,”三房媳妇罗氏瞥了一眼她对面的五娘,后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婆母:“原想着今儿要早早的过来跟母亲嘀咕两句小妹的不是,没想到我竟晚了小妹一步,现在是没机会了。”
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次是她做得不对,昨儿我跟你大嫂已经说过她了。”
五娘也是个会来事的,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她几个嫂嫂跟前福礼:“是妹妹的不是,让几位嫂嫂担心了,日后妹妹会谨慎行事的。”
二房的媳妇吴氏瞪了五娘一眼:“昨儿你二哥知道你私自回来,还念叨了一晚上,这次我是一句好话都没给你说。”
五娘想到她三个哥哥,心头也是暖融融的,他们对她都很好。她父亲没给到她的关爱,他们都给到了。说实话,她跟她父亲没什么感情,但跟她三个哥哥都好得很:“那就请二嫂给二哥带句话,就说妹妹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好了好了,”陈氏开始打圆场了:“这次就算了,你大哥说了再有下次,他就抽涛哥儿一顿。”
五娘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涛哥儿皮粗肉燥,打了不疼。”涛哥儿是她大哥的嫡长子,今年也十八了,都是要说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