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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的求医之旅,甚是艰辛。对吴笛而言,这只是人生绝望中孤注一掷的选择。自从在飞机上碰到尹箫鹏,尹箫鹏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路跟到了纽约的阿波罗癌症中心,但两个人互相没有讲一句话,他知道吴笛还在生他的气,也不想过多地惊扰她。
直到吴笛去医院填写预约单那天。
美国那几天一直在下雨,气温骤降,吴笛没有带保暖的衣服,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和美国的护士小姐用蹩脚的英语沟通了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忽然间,尹箫鹏就出现了,给她买了暖绒绒的羊毛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背上,还有一条毛茸茸的针织围巾,把她冰凉的脖颈包裹得严丝合缝。
"我不用你管!"
吴笛甩开他的手,表示抗议。但尹箫鹏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然后接过预约单,用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替她跟护士沟通了好一半天。
尹箫鹏听了护士的话,心里更加担心。再看吴笛人生地不熟的样子,看来不强硬一点是不行了。
"护士小姐说,陈医生目前做不了手术,出国参加会诊去了,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希望你在医院附近先住下,看医生前,需要先填写各种问卷,出生年月日、国籍、种族等等,还有病史、药物过敏史、用药纪录、甚至还有一个隐私保障条款。然后会安排病理科医生替你做活检,活检相当于一个小型手术,需要局部麻醉,这张单子上是各种注意事项。"
尹箫鹏牵起吴笛的手,把她拉到一边认认真真把护士的话复述了一遍,"看来情形并不乐观,美国看病的流程都很正规。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填问卷,做活检,然后等DR.Chen回来,再看怎么做手术。别再逞强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好歹我也跟来了,你就把我当作司机保镖导游好了。"尹箫鹏沉吟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紧紧盯住吴笛:"反正,我是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在美国孤零零地看病动手术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尹箫鹏脸色一沉,更何况你此行生死未卜啊,我心爱的小笛子。
"嗯,没什么!赶快填问卷。"
尹箫鹏把吴笛按进椅子里,一条一条地指导她翻译和填写。7、8张问卷过后,又有助手来做各项检查,身高体重、体温血压,手部力量,膝跳反应等等。填完问卷,吴笛被带进更衣室里换上手术袍准备做活检,尹箫鹏进不了手术室,只能在专门的家属休息区等候,有沙发、电视、杂志、咖啡,就是没有心情。过了一个多小时,护士通知他,手术结束了,吴笛在恢复室。
尹箫鹏急急奔进恢复室,尹箫鹏告诉负责的女医生他是病人的哥哥。女医生一脸肃穆地当着吴笛的面对他说:"你妹妹刚才做的非常好,我们也拿到了理想的样本,大概一周左右可以有结果。在陈医生回来之前都不用住院,今晚洗澡不要碰到伤口,发烧要立刻来医院等检查,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问题二十四小时随时联系我。还有,吴小姐本次的治疗费用将由本中心重大罕见疾病医疗基金全部承担,你们可以安心治病,全程无忧!"
女医生是个日裔,没想到还会一口不错的中文。幸好沟通起来没那么费力。
等医生走后,吴笛很难为情,"对不起,她可能误会了!"
"误会?我还希望她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呢,可惜啊--"尹箫鹏扬起嘴角,想把吴笛逗笑,吴笛却毫不领情地轻哼一声:"这个时候还想占我的便宜,想要孩子,自己生一个不就好咯?"
吴笛话音刚落,便看到尹箫鹏的表情在空中一凝,看上略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消失了。
兴许是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吴笛这样想着,便不敢再开口。
"你还好吧?疼吗?"
尹箫鹏很快回过神来,用温柔又极富磁性的声音问。
"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吴笛神情恍惚地看向窗外,内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漂泊感,这种感觉忽然让她想到了尹箫鹏当年来美国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这种感觉中度过每一天的吗?如果是,这滋味真是很不好受。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尹箫鹏,一股困意很快袭上眼眸,吴笛连打了几个疲倦的哈欠。
"你累了吧。医院已经帮你在附近定了酒店,在住院治疗之前都在那里歇脚。我已经去看过了,环境还不错!"
"什么,连酒店都订好了?这美国的医院有这么好?"吴笛有些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现在真的是穷光蛋一个,房子和车子都抵押了高利贷,没有存款。唯一来美国的钱,是倪半仙硬打给她的。所以也只好见好就收,不多问什么。
来到索菲亚大酒店,何止是环境不错,简直就是五星级待遇,天,居然订的是顶层的总统套房。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再怎么慷慨的医疗基金,也不可能会给病人定总统套房招待吧?"
在电梯里,吴笛对着尹箫鹏分析了好一番,硬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尹箫鹏一言不发,目视前方跳动的电梯数字,手里提着两大箱行李,分别是吴笛和自己的。
直到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才喃喃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医疗基金确实不会这么大方,但是我会啊,"尹箫鹏健步如飞,吴笛紧跟其后,他蓦然回首补充了一句:"特别是对你--"
吴笛顿时脸红了一下,低着头噤了声。
"叮"地一声,密码锁解开,门自动开了。
一进房门,吴笛唰唰几下蹬掉了雨靴,从尹箫鹏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随手扔到高级复古格调的绿色地毯上,一头扎进软绵绵的床里,只觉四肢百骸都累得快要散架了,下一秒,她就能立马睡着。
"既然房间这么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住你隔壁那间房,好随叫随到!"
尹箫鹏径直走进隔壁的一个单间,干脆利落地关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听到房间里"哗啦啦"淋浴的声音,刚刚为了把吴笛完好无损地护送回酒店,他撑着的一把伞全用来遮吴笛了,自己半身全淋湿了。
等尹箫鹏洗完澡出来,吴笛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睡觉的姿势很安静,没有打呼噜,也没有翻来覆去。
"瘦了好多了!"尹箫鹏牵起雪白的被子替吴笛盖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欢仔他们从国内发过来的节目方案。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移动,打字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生怕惊扰了吴笛的美梦。如果她还有美梦的话。
事实上,吴笛的确做梦了。她梦到自己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梦到欢仔一个人无依无靠,还是被人欺负了蹲在墙角默默流眼泪。
吴笛在被黑白无常押着去黄泉的路上,突然停下来死活不肯走了,拼了命地往回跑,因为路的尽头,泪流满面的欢仔还在等着她。
"不,不,我不能死。不能死!"
吴笛摇着头醒来,冒了一额头的冷汗,抬眼看到尹箫鹏一双大手正握着毛巾在替她擦汗,感觉自己根本没有醒来,而是从一个梦境到了另一个梦境。
"我是在做梦吗?"
"是,就当是一场梦吧。梦里只有我和你。"
尹箫鹏淡淡地说:"醒了就起来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吴笛别过头看向窗外,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还没停,夜色却比墨汁还浓。
尹箫鹏出入酒店都戴着墨镜,吴笛问他搞什么鬼,他半开玩笑地回答:"你现在看着就是个未成年人,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是个有恋童癖的怪大叔。"
尹箫鹏选了一家极为偏僻的西餐厅,规模虽小,但还算雅致。
两人坐定,穿着白色衬衫打着红棕色领结的年轻侍者走过来,美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住尹箫鹏忽闪忽闪,微笑着弯下腰问尹箫鹏要吃点什么,尹箫鹏抬手指向吴笛,吴笛正皱着眉头翻看菜单。
"说实话,没什么胃口。虽然真的很饿。"
"那就把今天的推荐菜全上!"
"喂。知道你是有钱人,既然是有钱人干嘛不请我去纽约最高档的餐厅吃最豪华的西餐啊?"
吴笛故意刁难。
尹箫鹏英俊的脸一沉,若有所思地回答:"不是不可以,但现在不是很方便,我不适合去过于熟悉的地方。"
"怎么?怕遇到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