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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就像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城墙的这边,百姓们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城墙的那边,同样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变成了嗜血的野兽,用最简单的武器甚至自己的血肉之躯,一次次的撞击着城墙。
好似……整座城市都被他们所撼动!
弓弩已经射光,巨石已经投完,士兵们累的蜷缩在城楼之中,只等力气稍一恢复,就需要再次出去想尽各种办法去杀人,杀自己同国百姓。
而事实上这里开战仅仅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
在城墙上的一个角落中,陆羽终于找到了陆茜。
“不是的,这不是我的错,我就是来送粮食,我不想他们挨饿……”
陆茜蹲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如若癫狂的不停嘟囔着。
陆羽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把这场悲剧提前了一些……”
“不!”
谁知陆茜突然挥开陆羽的手,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墙边,身子探出一半,随后撕心裂肺的大声吼道:“停手啊!别打了!我们有粮食,我们有很多粮食啊,求你们了,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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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子早已经沙哑,显然之前她也这样喊过。但不管她喊得声音有多大,在这战场之上,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她在说什么。
陆羽再次走过去,先是拉住她的双腿,生怕她激动之下掉下城去,随后又安慰道:“不要自责……”
“别打了!”
陆茜却突然又振奋起来,继续大声的嘶吼着,甚至声音连她自己都已经听不太清,吼出来的仅仅是一些声音的片段。
陆羽安静的看着她,心痛。
她不过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啊,平日里在临江城中作威作福,但这不更证明这里是一片如同乐土一般的地方吗?温室中的花朵,突然见到世间最是残酷,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如若她是个普通女子,兴许便胆怯了,更会找到几百种逃避的方法。可她不是,她是陆茜,所以她此时难受的让自己发狂。
终于,陆茜的嗓子破了,任凭她如何呼喊,却都发不出一丝声响了。
陆羽再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可以了,你做的很好了。”
陆茜仿佛此时才发现陆羽的到来,懵懂的转过头来,随后……无声的嚎啕大哭,跳进陆羽的怀抱中,把头埋了进去,泪水不一会就打湿了陆羽的衣襟。
良久,她终于抬起头来,张着嘴说着什么。没人能听见,但陆羽却‘听懂’了,那个简单的口型,说的仅仅是‘帮我’二字。
陆羽温柔一笑,平静道:“那是当然的。”
他转过身,望着城下的血战,大体分析出了现在的局势。城要破,而且用不了一个时辰,如果城破了,那么这些灾民冲进城中……后果不堪想象,所谓倾巢之下……想剩下一个完整的蛋真的很难。整座城市的人全部惨死也并非没有可能,奸淫掳掠烧杀抢劫,只要一个机会,这些灾民就会让临江城的百姓变得比他们还要凄惨!
而陆羽只有一个人,不,最多再加上身后的三百兵甲。而三千城防兵此时都已经出现败势,他又能做什么?
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局面怕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但陆羽不是‘任何一个人’,他是陆羽,他不信天命!
抬起头看着天,天色渐晚。
伸出手摸着风,气重无宫。
“一个时辰……吗?呵,有些艰难了。”
他转头看着一脸希翼的陆茜,暗道你这个小丫头肯定不知道你到底给我出了多大的一个难题。但他不能说,也不想说。他是男人,既然男人,要么解决问题,要么把委屈憋在肚子里。
“你们,每人撕开一袋,尽数撒下去。”
三百人立时得令,他们不用问要‘撒’什么,从进入陆府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看管的是粮食,是现在灾荒之年最为珍贵的米。
毫不犹豫,三百人同时动作,将米袋撕开,兜头挥洒出去。
米,从城头而降,便像雨。
落在人们的头脸之上,不疼,但有感觉。
可是战争却依然继续。
“再撒。”
米粒的雨,白皙纯洁,但只要落在地上,便被血肉污染,和成了泥。
“再撒,再撒……再撒!”
接连九袋米,扔在城下就如同在海洋之中投入一颗石子,掀不起一丝涟漪。
甚至看到这三百人如此动作的人们,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们看不到任何结果。
……
城墙的另一面,一处城楼高台之上,三名老者围坐在一起,眉头深锁。
信德王微微摇头,沉声说道:“官家心思都用在防备南明上,对这灾祸之年又预计不足……洪灾已经近一个月,朝廷赈灾的部队却依然未到,难道连从旁借调临时治安的部队都做不到?当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着,言辞中对当今那位陛下颇为不满。
这世上敢这样说那位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位。
廉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尴尬说道:“临江城地处内陆,周边又是鱼米重镇,早已效法古法‘千里而御敌’,即便是最近的军队想要赶过来怕也需花费两月时间,更何况今年灾情太重,怕是那些地区也自顾不暇吧。”
他说的是实情,所谓千里而御敌,是一种大国军备的一种方法,就是在盛产鱼米的内地要加重保护,却不能太近。一是为了在距离最远的地方狙击敌人,即便敌人突破而入,也能有机会让其他部队半路截获。二是为了尽可能扩大‘非战区’的范围,让这些城镇成为稳定的战资供给区。第三嘛,便是让这些地方原理军队,以免兵祸伤之,即便局部造反,也不能让那些人掌握如此重要的地点。
但这样一来,遇到如今这种局势,确实显得力所不逮了。
廉膑抬起头来,有些担心的说道:“王爷,如今看来这临江城是保不住了,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他的意思是想要带着信德王一起走,说是走,其实便是‘逃’。
谁知信德王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远处的城墙,皱眉说道:“终究还是年少,妇人之仁,不计后果,反倒加重了危机,陆小友此举当真有些让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