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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唐显扬看向阮舒的身后。
来自手臂上的力量将阮舒轻轻拉了拉。
然而唐显扬的手并未放开。
傅令元盯一眼,挑眉,视线落在唐显扬的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唐显扬却不自觉松了劲。
阮舒这才收回自己的手,站到了傅令元身边。
“约了显扬,怎么不和我说?”傅令元问。
阮舒活络活络自己的腕,笑了笑:“三哥不是不在公司?”
傅令元转向唐显扬,故意问:“和你三嫂在争执什么?”
“三嫂”二字入耳,唐显扬的表情僵了两分。
他不回答,傅令元也无所谓般:“自打我回国,咱们表兄弟俩也还没认认真真聚一个。今天既然凑一块,正好一起坐会儿,说说话。”
边说,他拉着阮舒重新落座,看见桌上原封未动的拿破仑酥,笑了一下问阮舒:“喜欢吃这个?”
阮舒瞥一眼唐显扬,淡淡道:“以前挺喜欢的。”
傅令元的手指在桌面上弹了三下,然后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送点餐本过来,翻到简餐的部分。
“意大利面还是印尼炒饭?”傅令元问。
阮舒随口:“印尼炒饭。”
“一份印尼炒饭,一份意大利面。”傅令元紧接着将点餐本递给唐显扬,“自己看看要吃什么。”
唐显扬接过点餐本后并未点餐,直接还给服务员:“不用了三哥,我还有事,再坐一会儿就走。”
傅令元笑问:“是在忙婚礼?”
唐显扬的表情瞬间又进一步僵硬。
经提醒,阮舒倒是才想起来,那天在傅宅,唐母确实说过,唐显扬下个月要结婚。临近婚期,还和林妙芙纠缠,呵呵。捺下冷笑,她不冷不热地“关心”:“新娘子是谁?之前我碰到你们一起吃饭的那位么?具体日子是几号?我和三哥好准备礼物。”
许是听出她语气的异常,傅令元似笑非笑地瞍了瞍她。
唐显扬一副并不愿意回答的样子,沉默两三秒,只勉强扯了下嘴角,敷衍地说:“等过两天,请帖印出来,我亲自给你们送一份。”
“我和你三嫂会给你备厚实的大礼和礼金。”傅令元揽过话头,顺手便端起阮舒的那杯咖啡直接喝。
唐显扬的视线随着傅令元的动作而移动。
阮舒靠得傅令元近,清楚地看见他的嘴唇贴上杯口的位置,恰恰是她留下唇印的位置。
放下杯子的时候,他轻皱眉头偏头看她:“喝这么苦的?”
“三哥想加糖么?”阮舒把糖包和奶包都移到他面前。
“不用,随你。”傅令元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一只手放在椅背上虚笼着阮舒,另一只手抬起来支在太阳穴上,嘴角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旁人看来,无论是他的话,他的姿势,抑或他的笑意,全是对她的满满的宠溺。
就像那天在傅宅那般。唐显扬只觉眼睛有点刺痛。
“三哥还记得,以前我什么话都对你说的。”
傅令元闻言看回唐显扬,勾勾唇:“是啊,那个时候,大事小事,第一个首先想到的就是找我,最经常是考试成绩不理想,卷子的家长签字让我代劳。我比你妈都要了解你。”
“是啊,什么事都第一个想到找你。”唐显扬的手在桌下攥成拳头,“所以,你也是第一个知道我喜欢舒的人。”
“告诉你之后,你笑话了我,说不明白我看上了舒什么。”
“我不敢表白,你也笑话我,说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婆婆妈妈的,瞧不起我。”
“是你给我支招,时不时给舒送小玩意儿,说女人最容易被这些日积月累的细节所打动。”
“后来我和舒上大学,正式确认关系,我特别想感谢你,可惜当时你已经被家里人送出国了。”
唐显扬讲一句,顿一下,目光始终笔直地注视傅令元。
“可是如今,我反倒变成三哥你的媒人。”他话锋一转,“三哥那天在傅家说,你以前第一眼见到舒,就认定自己以后要娶她。倘若我没记错,你第一次见舒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告诉你我的心思之后,你要我带她来给你见一见,你才得以认识了她,不是么?”
“我以为三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却原来背地里觊觎自己表弟的女朋友。如今成功撬得墙角,竟也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反而将那份龌蹉的觊觎,当做浪漫来告白,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秀恩爱。”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三哥,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表弟?”
越到后面,唐显扬质问意味越浓,满满的愤慨更是掩饰不住。
阮舒略愣怔——她并不知道,以前唐显扬和傅令元之间有过这样的事情。
傅令元作为当事人,倒并没什么特殊反应,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敲。一言不发地听唐显扬讲完全部的话后,他轻笑:“显扬,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唐显扬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羞恼,然而未及他再开口,傅令元率先收敛笑意:“如果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三哥,从今往后就不要再纠结你和阮阮的旧情,现在我们三个好好吃完这顿饭。”
“如果你认定我和阮阮结婚,是我做得不厚道,是我对不起你,那你随意。但,你连一声‘三嫂’都没资格喊她了。你的身份只剩下‘纠缠不清的前男友’。该怎么处理你,我也就不必再手下留情。”
服务员在这时端上来傅令元刚刚点的两份简餐。他尝了口印尼炒饭,笑着说了句“不错”,才将餐盘推到阮舒面前。
“谢谢三哥。”阮舒冲傅令元笑得明媚。
唐显扬又一次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人面前宛若透明人。他的神色复杂起来,似挣扎了数秒,才决定开口:“三哥,你知道在你来之前,她是如何解释她和你的婚姻的?”
阮舒顿时有种吃水果中途发现自己不小心咬掉半条虫的恶心感。
傅令元手上的叉子悠然卷动意大利面,扬起一边的唇角,说:“显扬,现在连小朋友过家家,都已经不兴儿告状这一套了。”
唐显扬被嘲讽得又羞恼又窘迫,霍然起身离开。
他一走,仿佛将声音也一并带走。
甜品店里的人不多,阮舒周围一圈的座位是空的,没什么人打扰。耳畔荡漾的只剩店里播放的缓缓的音乐。
而傅令元在看她。
她没有偏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在认真看她吃饭。
阮舒置若未察地翻动盘子里的东西,脑海里记起她和傅令元第一次认识的场景。
有点遥远又模糊的回忆。
好像是个盛夏的傍晚。因为比起画面,她首先回想到的是躁动和汗味。
那天傍晚,唐显扬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见个人,到了一个小区的篮球场之后,让她先等一会儿。阮舒独自坐在一旁树下的石凳上。
突然就来了一条长得像狼的流浪狗。
彼时她挺怕这种大型犬的,而且流浪狗貌似生了什么病,头顶到背部的毛稀稀疏疏地褪,露出的红红的皮肤可以清楚地看见溃烂,四条腿当中有一条好像坏了,是拖着走的。
偏偏它还目标直指地朝她靠过来。
她紧张地起身,慢慢地往后退,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做出要砸它的架势。流浪狗却一点都没受威胁。
她自然也不是光吓唬吓唬它而已,待它近到她无法再容忍的距离,毫不犹豫地丢出石头。
那块石头还挺大的,她砸得准,一下砸中它的身体。它哀嚎一声,发出要攻击她的呜声,迅速跑过来。
她没有其他招,只能一边躲一边捡石头砸狗。也亏当时运气比较好,百砸百中。没几下狗就哀嚎着躺在地上,舔身上的伤。
她心里还挺后怕的,见狗动不了了,她只想离开,忽听有人发出轻笑,在空旷的篮球场上异常突兀。
循声一扭头,她才发现几步远的高台台面上不知何时蹲了个男人。
夕阳刺目,逆光中,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只听到他说:“用得着那么狠么?它其实只是想回自己的地盘。”
他抬臂指了指某个方向:“你坐的位置后面,是它的饭碗。”
她顺势望过去,果然在地上看到一个脏兮兮的铁盆子。
而显然,那个男人将她的所作所为当笑话全部看了去。
心中正不爽,耳中敏感地捕捉到风声。她连忙扭回头,但见一颗篮球径直朝她的门面飞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后退要躲闪,慌乱之中,脚下绊到石头,一下摔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的身影从高台上迅速跨下来,三两步跑到她跟前,在篮球砸落之前截走篮球。
他掠过她的瞬间,她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携着洗衣粉清香的汗味儿。
转瞬便见他居高临下地睨她,嘴角露出一弯疑似讥嘲的弧度,随即玩了几个花式的招,最后漂亮地投了个三分球。
很快她知晓,这个装逼耍帅故意吓她又看她笑话的,正是唐显扬带她来见的人。
傅令元。
收敛回忆,阮舒放下勺子,端起咖啡杯。瞥见自己留在杯口的唇印只剩极淡的一抹痕迹,她的手滞住,放回咖啡杯,偏头,抬眼。
毫不意外地对上傅令元湛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