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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刚想反应,却听见学堂门口传来两声轻咳。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果然,谢意之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灵芝一眼,只扭过头对杜衡嘲讽道:“菩萨都在庙里。贤弟如何大白天的说胡话?”
杜衡的脸腾的红了,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意之冷冷瞥了灵芝一眼,用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道:“身为女子,到处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灵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她知道谢意之这是又犯病了,只得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病人一般见识。
而杜衡却怕灵芝受了委屈,忙对谢意之解释道:“娘子此次出来,是为了给裴公子治病的……”
“哼……”谢意之冷笑一声,“贤弟,我看你被个女子牵着鼻子走,倒是该治治了!”
灵芝瞪起了眼睛,心想,该治病的是你这直男癌才对!
正在空气十分紧张之际,灵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谢先生,我来取画了……”那声音细细的,怯怯的,好似寒蝉凄切的丝鸣。
灵芝寻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孩儿正朝谢意之走来。她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身体单薄,低着头看不清楚模样。只能看到乌黑的头发梳着双髻,走动时几缕刘海在额前飘荡。
在她擦身而过时,灵芝忽然发现,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已经很旧了,而且好像是大人的衣服改成的。
“哦,是小怜啊……”谢意之脸上的冰霜渐渐消融,露出了几分暖意,“你的画已经画好了。来,跟我进屋吧。”
女孩儿依旧低着头,跟在谢意之身后进了学堂。整个过程,她始终没看灵芝和杜衡一眼,仿佛两个人是空气一般。
“这是谁家的女孩儿?”灵芝望着那红色的单薄背影问道。
杜衡道:“她啊,是那豆腐西施的女儿。镇上的人,都叫她小西施呢!”
“豆腐西施?”灵芝不禁觉得好笑——豆腐西施这古装剧里的人物,不成想在古代还真有。
杜衡却耐心解释道:“这豆腐西施姓李,原是邻镇大户人家的女儿。年轻时跟一个书生私定终身,还有了身孕。而那书生进京赶考之后便音信全无。李家觉得这女儿败坏了门风,便将她和刚出生的孩子一起赶出了家门。她便来到咱们这平安镇,靠买豆腐为生。因这李氏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整日穿件大红衣裳,所以镇上的人都叫她豆腐西施。”
灵芝心中感叹,这书生定是高中了,为了锦绣前程抛弃了曾经的爱人。又是一出秦香莲与陈世美的悲剧啊。
“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便是豆腐西施与那书生的孩子了?”灵芝问道。
杜衡点头,道:“对,可能因为李氏觉得这孩子生来就没有爹,很可怜吧,所以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怜。”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小怜已经从学堂里走了出来。灵芝见她终于抬起了头。这女孩儿有着一张白皙素净的脸,眉眼很是秀气,只是那眉宇间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淡漠。
她手中紧紧抓着一卷画,小心翼翼的,仿佛那是世间罕有的宝贝一般。而在她即将走到灵芝身前时,脚下忽然被石子绊了一下。
“小心……”杜衡急忙弯腰伸手扶了小怜一把。
小怜的身子晃了一下,并没有跌倒。可手中的画卷却在晃动间掉落在地。那绑着画轴细绳断裂开来。画轴向前滚了几圈,一幅画便铺在了地面上。
灵芝低头一看,不禁在心中感叹一番——这谢意之人虽讨厌,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妙笔丹青真是栩栩如生。
那白色的宣纸上是一幅画像。画着的正是小怜。只是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套非常华美的红色丝绸裙子。
小怜的脸刷的白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甩开杜衡的手,蹲下身迅速拾起画,飞快地将画卷好。然后紧握着那画卷,飞也似地跑了。
灵芝觉得这女孩儿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看见那画像。
“这孩子……有点奇怪……”灵芝低声道。
杜衡笑着摇摇头,感叹道:“没爹的孩子,很可怜。更何况她那豆腐西施的娘还不许她跟别的孩子玩……唉,她从小就不愿跟人说话,性格特别孤僻……”
灵芝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显然,这是个活在母亲阴影里的孩子,从小便不与人交流,这很容易患上自闭症。不过灵芝又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那单身的母亲肯定不希望不相干的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眼下,还是裴骏的事比较重要。
且说十余天后,裴骏参加了秋试。灵芝和杜衡陪同他一道来到考场。在进入考场前,裴骏把先前灵芝教他的深呼吸练习法又做了一遍,然后便自信满满地进入了考场。
这一次,裴骏果然不再紧张。熟悉的考场环境,让他觉得仿佛还是在谢意之的学堂里做模拟考试一样。他的大脑异常清晰,笔下的灵感也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泻而出。而最让他欣喜的是,这一次他一点想要如厕的感觉都没有了。
出了考场时,已是傍晚时分。裴骏激动地握住了杜衡的手,连连道:“杜大夫,灵芝大夫,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我这一次发挥得特别好,不管能否考中,我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灵芝笑着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发挥得这么好,说不定就考中了呢!”
“借灵芝大夫吉言!”裴骏双眼晶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
而就在三个人喜笑颜开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接着便是个女子冷冷的声音,道:“哼,高中了又如何?不过是这世上又多个负心人罢了……”
灵芝先是一怔,接着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窈窕女子正站在他们身后。这女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岁,头发凌乱、皮肤很白却没有光泽,仿佛年久粗糙的白瓷。一双眼带着几分怨怼,又带着几分鄙夷,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裴骏。
残阳如血,映着她大红的衣裙和惨白的脸,竟显出了一种颓败的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