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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想不通杀死杨威的凶手是怎么逃的,在那样一个小胡同里,三面是墙,就只有一个出口,那时他们在房顶相距并不远,青寒更是听到声音便赶了过去,他们到时,唤魂无应,人已经死透了,凶手也不知所踪。
以李瑶的情况来看,凶手杀人,魂魄并不是同时被抽离身体的,这样的话,不论是取魂还是碎魂,总是需要时间的,任那人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消失的那么快。
当时听到求救声,他们下意识便以为人在呼救时一定还活着,可如果当时呼救的另有其人呢?
如果在胡同里的杨威,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呢?
求救就一个字,很难辩清是谁的声音,若是凶手刻意发出声音引他们前去,在出声之后立即逃走,只要躲开巷口外的雁丹门弟子,一切就万无一失!
人的三魂七魄离体,尸体会极速冷却,可现在是暑夏,就算是夜间,短短几瞬尸体就变得冰凉,也太不合常理。
可如果是“杀人抛尸”,就都说得通了!
听容屿那句话里的意思,似乎一早便知道了这些。
可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又为什么突然告诉他?
因为怀疑他们的身份故意试探他?
“你说,他为什么让我们住在这?”
“……”
不问身份不问目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过,就默许了他们留在这,还给他们安排了两间单独的厢房,还安排在了他自己隔壁!
那人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心机这么重!
应该说男主光环强到这么逆天的么?他们什么时候暴露的?那人猜到了多少?
庚鬿自问,原主百年来从未踏出魔宫一步,而他到这里来之后的两年,虽然偶尔偷跑出来,也绝对本本分分,没惹上任何宗门的人,除了魔宫四大护法和少数几个宫奴,这片大陆上,应该没人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对!
见他握拳手抵下颌,神色变换不断,青寒识趣的沉默了。
虽然他是想说,他们“兄弟俩”似乎是赖在这儿的。
院子里杨威的尸体还是那副模样,不腐不干,只是那双瞪圆的眼被人体贴的给他合上了。
庚鬿又顾自想了一会儿,看了眼后院,将声音更压低了些:“木山现在在哪儿?”
青寒道:“就在府外。”
庚鬿点头,心想晚上或许该出去一趟。
青寒和木山同为魔界四大护法之一,虽是魔修,但凭眼看,如果不是修为远高于他的人,不可能发现他的身份。
他们不知道容屿修炼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他凭的是实力还是自身的敏锐,又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庚鬿不自禁地皱眉,他对容屿的了解,仅限于世人盛传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称赞钦羡之语,对真正的容屿,他几乎一无所知!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拇指上的扳指,十分懊悔的想:我当时怎么就没耐心多看几章原文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不知己不知彼,说不定还混不到结局自己就先挂了!
正暗忖,后院一声凄惨的嚎叫,惊的他瞬间回神,差点将玉扳指扯下来。
脚比脑子快,想到要去看看的时候人已经钻进了后院的门,和之前唤魂的时候听到的惨叫声不太一样,虽然都是从李瑶待的那间厢房里传出来的,那声音却没有一丝间断,远比唤魂的时候听起来要痛苦的多。
“这是干什么呢?里正府这么大点儿地方,都快让你们震塌了!”
庚鬿两手堵着耳朵,对守在厢房外的一众天芷宗弟子喊。
人人捂着耳朵听不见,没一个人回应他,他便又冲进厢房,李瑶还坐在那张榻上,头顶被金光笼罩,她身旁还坐着一人,一手抓着李瑶的手臂,却闭着眼睛面向另一旁。
而李瑶身体似乎被无形的壁障所禁锢,虽挣扎不休却始终无法挣脱,房门推开,她似乎又有了意识一般朝门口看过来,眼中却不是正常该有的求助,而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她声音变得嘶哑,依旧痛苦地喊着,那只青筋凸起,骨节扭曲的手忽然抬起,狠狠地朝禁锢自己手腕的那人身上抓去。
庚鬿心中一紧,本能地冲过去想要抓住李瑶的手,手指触碰的一瞬间,他脑中一晃,刹那间看到了很多他记忆中从来没有的画面,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他进厢房看到的如出一辙的神色,下意识将她的手握紧,看到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渐渐变成了漆黑一片。
他重新睁眼,刺耳的惨叫声消失了,手心里的手没有了反抗,再低头看,李瑶已经昏过去了。
“师叔祖!”声音停下来的那一刹那,门外等着的弟子就冲了进来。
房中三个人,一坐一站一趟,站着坐着的两个人一人抓着李瑶的一只手臂。
容屿看着庚鬿,庚鬿看着房门口的众人。
最终是容屿先站起来,撤去了笼罩李瑶头顶的金光,待光亮散去,庚鬿才看清那金光的原本模样,形似牛角,长只一寸,上面刻有阵图,这东西他在典籍室里看到过,是一种法器,名为“爽灵角”。
爽灵角只有一个作用,读取记忆。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人体的记忆便储存在第二魂爽灵之中,通过爽灵角可以将目标人物的记忆与自己共享。
袁歆总是最先跑上前来,看了眼昏倒的人,转而对容屿拱手道:“师叔祖,怎么样了?”
容屿抿唇道:“出去再说。”
说罢看了一眼仍在失神的人,转身先离开了。
袁歆等人一走,恭敬的神色一敛,看向庚鬿,脸色瞬间就变了:“人都昏过去了还死握着不松手,无赖!”
话语中满满的嫌弃。
庚鬿回神,赶紧松开李瑶,侧头对上袁歆,不满道:“你这待人差别也太大了,她的记忆我也看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袁歆微怔,态度果然好了一些:“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庚鬿一边走一边道:“这人是逃回来的。”
“逃回来……从哪儿逃回来的?”
“唔……”他皱眉想了一会儿。
袁歆步步紧跟,眼睛都不错开一瞬。
走到房门口,庚鬿突然顿住脚,然后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袁歆:“……”
房外容屿正平静地看着他,吓得他打哈欠的嘴赶紧合上,他现在看着这人有些犯怵,于是对袁歆道:“其实我也没看到多少,你还是去问问你们师叔祖吧!”
“你……”
袁歆脸色涨红,好奇心变成了愤怒,正想骂他两句,又见他转身走向另一间厢房,不由得疑惑:“你干什么去!”
庚鬿头也不回:“我睡一会儿。”
早晨见他起来的两位女弟子闻言,诧异道:“你不是巳时才起吗?”
“巳时起怎么了?现在不都快未时了么?”
他一手抵住门框,一手抬起来不知道在做什么,看样子也是捂嘴又打了哈欠。
听他说的理所当然,两名女弟子互相对视一眼,脸上诧异更甚。
未时……说明他起了还不到两个时辰,怎的又要睡了?
院中吵闹,青寒见他房门没有掩紧,走过去关紧了门,回身时却见一人正盯着他,又或者,盯着他后面的房门。
容屿等他走过来,问:“他总是如此?”
青寒还记着庚鬿之前告诉他可能已经暴露了的事,对这人有些顾忌,斟酌片刻,回道:“兄长他……有些贪睡。”
容屿微微蹙了眉,不再多问。
庚鬿这一睡,又是一个时辰,院子里人走空了,就只有青寒一个人守着,申时正是太阳高升之后,一天里最热的时辰,他坐在大理石桌旁,双手放在身前,手背上爬着一只莹白的蝎子。
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手指轻轻抚着蝎子的背部,正启唇低声说着什么,背后一声轻响,他迅速站起,单手背在身后,恭敬叫了一声:“公子。”
说话的功夫,那只蝎子已经从手背上顺着他的手钻进了宽大的衣袖。
庚鬿丝毫没有发现,四处张望了一下:“其他人呢?”
青寒道:“那李瑶姑娘的丈夫寻来了里正府,吵着要将李瑶姑娘带回家,袁师姐带几个人送了他们回去,其他人也出府了。”
“容屿呢?”
“他去了镇口。”
“苏沫儿呢?”
“和袁师姐一起。”
“那你呢?”
“……”青寒一愣,面露茫然。
庚鬿无奈道:“这么大太阳,你一直在这晒着?”
青寒赶紧摇头:“我……我刚坐了一会儿。”
“这还差不多。”庚鬿满意了,理了理衣裳,长发用缎带随意一绑,越过石桌道:“走吧,去找木山。”
天芷宗的人出府,朱里正和他的夫人也回了老家,正是没人的时候,两人从里正府里出来,穿过一条街道,正是热的时候,出来摆摊的都受不住炎热躲在阴凉处,大街上人影都见不了几个,只有一只乌鸦从里正府的牌匾上面跟着飞过街道,落在了对面一家胭脂铺的房顶上。
庚鬿七拐八拐地拐进一条巷道,刚抬手,那只黑漆漆的乌鸦就从巷道上面落下来化作一道黑影。
“鬼门关那边有消息吗?”
木山道:“……没有。”
他丝毫没有介意这个不吉利的称呼,青寒在旁边神色古怪了一瞬。
“鬼门关”是庚鬿给魔界取的名字,那些正道人士,管他们待的地方叫魔界,管他们地界的生灵叫魔物,对他这个魔尊,有素质的叫魔尊,没素质的叫魔头,总之就是离不开一个魔字。
别人没礼貌自己可不能堕落,妖修化形,修者入魔,又或是魔修突破瓶颈,无疑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上一趟,“鬼门关”因此而得名。
他还在人魔交界之地立了块界碑,书了“鬼门关”三个字。
虽然在青寒看来,叫鬼门关还是叫魔界,并没有什么两样。
听说没有消息,庚鬿稍微松了口气,却又暗自奇怪,他以前偷跑出来几个时辰,那只蝴蝶都会跟出来把他逮回去,这次出来快两天了,也没见人。
看了青寒一眼,他又问:“解北影呢?”
木山又是摇头。
庚鬿更奇了:“我拐了青寒出来,那只蝎子什么都没说?”
“……”
青寒:“……”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庚鬿轻咳一声:“算了,找你也不为这事,你去查一个人,天芷宗容屿,关于他的所有事情,最好查清楚百年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考磐山。”
“是。”
木山应了一声,黑影散去,天空中多了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庚鬿抬头,被阳光晃了眼,用手遮了遮,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出了巷道。
见他不回里正府,青寒道:“公子要回……鬼门关?”
庚鬿道:“回去做什么?”
“身份……”
“身份暴露了就要跑,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么?”
“……”
庚鬿回头冲他一笑:“咱们去守株待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