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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王从将军府离开后, 从宫里出来了一个老太监,带着一堆宫人, 登了大将军府的门。
他们是奉了皇命前来接瑟瑟的。
前几天因为镇国大将军府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了一个大夫叫做弨娘子的。说是医术了得, 在给小将军贺牵风治病,可怎么也不该因为一个大夫的失踪而闹得半个京城都被掀翻。
特别是在后面得知郅王搅和了进去, 外头传得风言风语,说是郅王和贺家闹掰了,后来见贺家对郅王的态度一如既往, 又开始疯传,说郅王重病, 日头不多了。
皇帝总觉着哪里怪怪的,等郅王从将军府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他就把自己这个儿子招进宫来问了一问。
郅王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得,一问就含含糊糊,只说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事儿了。
皇帝眼中,自己这个儿子看着和过去的确没有什么不同。若是有什么突发的急病, 短短几天时间就让那弨娘子治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说明这个弨娘子医术的确惊人。
不是就连中毒三年有余的贺牵风, 在她的手下已经恢复的比过去快多了么?
皇帝对瑟瑟充满了好奇。
这样一个大夫为何他身边没有?
由此就有了陛下召请瑟瑟入宫一事。
长公主见瑟瑟皱眉,还主动笑道:“我这皇兄大约是想见见你, 别担心, 去去就回的事。”
瑟瑟含笑应了。
快要入夏,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使人也容易犯困。
接瑟瑟的马车慢行了大半个时辰,瑟瑟斜倚着靠垫,眯了一觉。
醒来时周围一片安静,马车也没有动静了,静静停在一处。
外面的宫人听见马车里有动静了,才打了帘子,请瑟瑟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处宫殿外的红墙白道处,瑟瑟下了马车,那老太监就乐呵呵给她躬了躬身:“弨娘子,请进吧,陛下等着您呢。”
让陛下等这种事情放在旁人身上早就诚惶诚恐了,瑟瑟只表面流露出了一些不安,淡然抬脚迈入此地。
瑟瑟在前,老太监领着一帮宫人在后。她一副素雅的平民打扮,可那股子浑然的气质,到让人隐约觉着,她天生就该是站在人前的贵人。
皇帝在忙着政务,瑟瑟进了那大殿略坐了片刻,皇帝才出来。
遇天子该行跪拜大礼,瑟瑟退后三步抬手交叠,刚屈膝,忽地动作一顿。
她的目光落在陛下的面色上,微微有一丝错愕。
皇帝也在打量瑟瑟。
眼前的少妇说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可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为风采之时,她相貌气度极佳,犹如出水芙蓉似的清雅,倒是比后宫中不少的妃嫔都要看着惹眼。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村妇?
皇帝第一反应是怀疑瑟瑟的身份,只怀疑在瑟瑟落在他面部的目光之下,渐渐消失了。
他现在敢确信,瑟瑟的确是一个医术极高的大夫。
“弨娘子看出什么了,但说无妨。”
皇帝挥退了其余宫人,身边只留了一老一少俩太监和瑟瑟。
瑟瑟闻言屈了屈膝,自然起身。
“回禀陛下,民女不敢说。”
“有何不敢?朕准你说!”
瑟瑟面色犹豫。
“请陛下准许民女为陛下号脉。”
皇帝心中了然。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子已经看出了他的问题。
其实这么几年来,皇帝身体断断续续一直不好,养身的药一直吃,可情况不见好转,特别是朝野上下也不是给他省心的时候。
贺牵风中|毒,他失去了一个得用的军将,儿子们日渐长大,心都野了。还有朝堂上的那些臣子,表面不说,一旦确定他病入膏肓,定然是到了逼他立储的时候。
一个做了二十余年天下之主的人,如何会让别人来决策他!
特别在看见自己的儿子们纷纷亮出爪牙的时候,皇帝不服老,更不愿意把自己的病痛展现出来。
起初在得知有弨娘子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他是对贺牵风这个小将军还能有重获新生的机会而感到高兴。
等郅王忽然重疾,又被弨娘子短短数日治好,皇帝心中升起了一种想法。
既然她的医术如此高明,想必他的病痛也能轻而易举解决吧。
这才有了今次召请瑟瑟的举动。
瑟瑟正坐在皇帝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几,皇帝的手伸出来,皮肤上的皱褶已经松弛,年纪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瑟瑟不言不语给皇帝双手都号了脉,又看了看一些表状。
“陛下心口可有发疼过?”
她令太监取来纸笔,询问着皇帝。
“……确有。”
皇帝叙述着自己近几年的病痛。
瑟瑟一边听,一边记录,不多时一张纸上全部写满了。
皇帝的病况很多。
可有说他方方面面都出了些问题,又因为他拖延不及时,慢慢形成了大的问题。
大问题让御医都束手无策,不敢下药重了,只能勉强用药温补。而皇帝又不敢大张旗鼓去民间找大夫,没有一个适当的理由借口,让人猜出来了他身体不适,那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后果。
弨娘子的出现,满足了他一切想要的条件。
贺家照顾的人,又被他儿子郅王带走过,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又牵连甚广。那么他作为郅王的父亲对此好奇把人接进来看一看,总该是正常的吧。
“依弨娘子之见,朕的情况如何?”
瑟瑟沉吟:“……陛下这是旧疾,又不断引诱着新的病状,实在棘手。”
皇帝心一沉。
难道就连这个弨娘子也无法医治他么!
“不过……”瑟瑟话锋一转,“民女竭尽全力试一试,许是会有成效。”
皇帝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只要有她这句话,皇帝心中就有了一丝盼头。
“好好好,弨娘子若是能治好朕,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瑟瑟摇头:“民女身为陛下的臣民,理应为陛下效劳。若是能医治好陛下,那就是民女最大的赏赐了。”
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他也给镇国大将军府递了信,暂且把瑟瑟留在宫中给他看诊。
长公主是他的亲妹妹,皇帝有了瑟瑟就有了一丝希望,敢于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给长公主。
长公主哭了一场,心疼自己的哥哥同时,又骄傲自己未来的儿媳如此能耐,同时又忐忑,这给君王看病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长公主旁敲侧击,又委婉告诉给皇帝,这个弨娘子是她极为看重的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作为晚辈如果有些做的不周的,只管来告诉她,莫要吓到了孩子。
皇帝自然知道,这是长公主担心若是瑟瑟治不好他,他会不会怪罪瑟瑟。
其实这个倒是长公主多虑了。
单凭瑟瑟比起御医的医术都要强出许多,他就不会动瑟瑟。
医者救命,而他很惜命。
瑟瑟在宫中暂且住下了。她一个大夫自然是该在御医所里,只御医所都是男人不太方便,皇后索性给她单独腾出来了一个殿,让她居住。
皇帝只说是让瑟瑟入宫顺便替他调养身子,皇后和妃子们也都起了心思,见儿天请瑟瑟去,帮她们也顺便瞧瞧。
瑟瑟在宫内忙得就像是陀螺。从前殿去中宫,从中宫去后宫,整个皇宫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了第一顺序的选择,什么小毛小病都要找她。
妇科小儿科伤寒跌伤扭伤腹痛头晕,几乎样样都有。
而瑟瑟样样手到擒来,无论面对什么病症都能轻松医治,她的医术给整个后宫都带来了极强的安心感。
瑟瑟入宫六天会休息一天出宫回将军府。每到这个时候,都是贺牵风亲自来接。有时候他还会把宝福带上,让宝福早些见到娘亲。
马车里,宝福被哄着睡着了,贺牵风见瑟瑟面色有些疲惫,主动给她递了一杯茶。
“若是太累了,就把妃嫔们的推辞了去。你本就不是去给她们看诊的。”
瑟瑟接过茶抿了抿,淡然。
“无妨,不过是顺手的事。”
“倒是公子,这些天可有好好练习?”
贺牵风微微一笑。
马车停在将军府的后门,贺牵风单手抱起宝福,撩开帘子轻松下了马车,而后对着瑟瑟伸出了手。
他爽朗一笑:“娘子,请。”
瑟瑟垂眸,将手搭在了贺牵风的手上。贺牵风的力气支撑着她下了马车。
他稳稳站在那里,是那么的全然可靠。
瑟瑟忽地笑了。
“公子做得很好。”
她轻轻眨了眨眼。
“作为公子的大夫,准许公子要一个奖励。”
瑟瑟笑吟吟道。
贺牵风心中突突一跳。
他舔了舔唇。
奖励,他敢要瑟瑟这个奖励么?
思来想去,无往不胜的小将军怂了。
“……那,那今天娘子给我做顿饭可好?”
“想好了?”瑟瑟慢悠悠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贺牵风眼一闭心一横。
“请娘子嫁与我为妻!”
瑟瑟从贺牵风手中接过宝福,轻飘飘道:“好啊。”
说完,她抬步迈过门槛进了去,半响没见着贺牵风的人,一回头,他还在刚刚站着的位置杵着,就像是整个人僵硬了,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动。
瑟瑟摇头轻笑。
“还不走么?”
贺牵风慢吞吞回过头来,看向瑟瑟时,目光中多了一丝茫然。
刚刚,他娘子说什么了?
直到瑟瑟等不及,直接抱着宝福先行离开,贺牵风才大口大口喘着气。
“吩咐下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贺牵风这会儿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眉梢眼尾都是兴奋,“我要和娘子成亲了!!!”
铁首领眼角一抽,面对如今毫无英明神武的傻笑主人一个字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