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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收回了李家的将军府。
李甲优从边境被关在囚车里一路送回京城时就知道, 大势已去, 等待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甲优怎么也没有想到, 短短一年时间, 怎么就把他一个想要问鼎江山的胜者, 变成了阶下囚。
到底是谁在其中捣鬼?
郑家?薛家?还是说周相国?
总不可能是这个穆宁。区区破落户的御前侍卫,背后没有人撑腰的话,如何能走到两军指挥使以及卫将军的身份来?
周相国, 只有周相国了!
李甲优一路上思来想去, 发现自己最不该心软, 留下了周相国。又或者不该留下晋安公主。
没有了晋安公主, 周相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师出无名, 什么也做不到。
可叹他一招落错,竟然是满盘皆输。
李甲优抵达京城的时候,整个李家没有一个人还在。
他直接被送进了天牢, 和薛丁做了邻居。
周灵回来的时候, 李家为了去追打薛家,六千精兵在扶安郡全部送给了周灵。同样, 李家先前逃走的人,也落网了。
和被擒获的薛家人一起, 被周灵押解回京。
偌大的一个天牢,整个北边的位置, 被薛家和李家人住了个满满当当。
也就是李甲优和薛丁身份特殊, 换来了更加照顾的单间牢房。
郑家的势力本就弱了, 短短几个月的动荡,郑家看得清清楚楚。郑家直接把郑直录捆了,送到刑部大牢门口,一排郑家嫡系跪在那儿哭,哭诉家门不幸,出了郑直录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之徒。
刑部尚书自然不客气接纳了郑直录,送去给李甲优和薛丁作伴。
至于郑家,还是要看上面的吩咐。
瑟瑟慈悲心坏,自然是送郑家一家子在天牢团聚了。
刑部天牢第一次迎来送往,来了不少前来参观曾经意欲问鼎江山的三家家主的官员。
薛丁住在这里已经几个月了。
他从挣扎到放弃,到现在放任自流全然不管,唯独在李甲优被送来时,高兴地拍巴掌。
起码不是他一个人被拿下,这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而等郑直录被送进来时,薛丁和李甲优心情既高兴又复杂。
高兴的是,曾经一起起事,互相掣肘,彼此为敌的三家人没有一家赢了,全部整整齐齐在天牢碰面。
复杂的事,如果他们被一网打尽,并不是其他两家或者一家协助所为,那么朝廷的势力,是不是一直被他们小看了?
只可惜三个人的单独牢房,都是只能相见,不能相谈,隔着远远的位置面面相觑,内心无论想到了什么,也无法交流。
仲夏之时,瑟瑟身边重新提拔起来了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一个打扇,一个研墨,瑟瑟坐在案几后,挽着袖子提笔写着书信。
这是给边关穆宁写的。
从年前的寒冬,异族对边境的纷扰一直持续到了夏日。
这几个月,穆宁全盘接手了李家剩余的势力,同时利用李家的私军作为先锋来练兵,断断续续几个月中,无论是穆宁还是新兵,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而随着穆宁带军不断的胜利,异族那边的军队开始撤退。
如今是异族那边交来了投降书,想要一个和平。
瑟瑟飞快把书信写好,封了口交给了周灵。
周灵收着信笺,躬身刚要退离,外殿的宫女进来屈膝道:“禀公主殿下,周相国求见。”
瑟瑟挥退了周灵,在外殿见了周相国。
周相国来得时候,手里抱着厚厚一叠纸张。
“公主殿下。”
周相国恭恭敬敬躬身:“老臣把天牢中罪人薛丁,罪人李甲优,罪人郑直录的笔录全部拿来了。”
瑟瑟与周相国分位而坐,她捻起几张,翻看了一眼。
薛丁几个月的时间吐露的东西不少,到了现在,有用的也没有多少新鲜的了。
李甲优在边境被马军医百般蹂|躏,也是早有消息传了回来,唯独郑直录……
瑟瑟着重翻开了郑直录的。
她看了看,想起了什么,嘴角一勾,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
“公主可是发现有何不对?”
周相国察言观色入微。
瑟瑟淡然道:“谈不上不对,只是相比较其他两人,郑家主要有意思的多。”
“公主之意,可是罪人郑直录写下的认罪书?”周相国瞬间了然瑟瑟说的是什么,他乐呵呵道,“从这个方面来看,罪人郑直录倒是反应最快的。”
“不单单是这个。”
瑟瑟把那份郑直录书写的罪状书递给了周相国,她的手指轻轻在第二页中点了点。
“相国,难道就不觉着郑直录此人,心思颇深么?”
周相国顺着瑟瑟所指,仔细看了看。
他恍然大悟。
“罪人郑直录,当真是个心思颇深之人。”
顿了顿,周相国含笑:“要不是公主殿下反应快,老臣倒是要被蒙蔽过去了。”
瑟瑟但笑不语。
郑直录写来的认罪书中,什么都认得快,只要是和郑家有关的一切,全部都爽快得认下了。
唯独一点。
混迹在所有的认罪之中的,关于对帝位的觊觎,用了一个轻描淡写的担心幼年公主,愿侍奉在侧的名义,短短十个字混了过去,若是一个不注意,还真没人发现。
不但如此。
瑟瑟垂着眸,回忆着云瑟瑟在郑家时的发现。
郑家的军事可能比之另外两家弱了许多,可是郑家不是没有强处的。
在这个时候,郑家几乎被一网打尽的时候,要么郑家老老实实伏法,要么……
还有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次反击。
瑟瑟想了想,温声细语道:“边境之事已经解决,穆指挥使不日就要返朝,相国,你觉着我们在等待穆指挥使回来之前,还有什么该做的么?”
周相国沉吟:“公主殿下,老臣以为,您或许需要一个替身。”
“宫中人多,到底有些没有涉及到的地方,老臣担心公主身边没有人保护,有些许危险会对着公主您而来。”
周相国慢吞吞道:“老臣为了公主您的安全着想,请公主不妨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暂且在身边留一个替身。”
瑟瑟闻言,笑吟吟看着周相国:“相国,你觉着,灵儿如何?”
周相国一愣。
而后他迟缓着摇头:“回禀公主,老臣那小孙,文不成武不就,怕是难以在危境之中自保。”
瑟瑟嘴角勾着笑:“既然如此,那就由相国替本宫推荐人吧。”
周相国起身拱手:“公主殿下,老臣手下得用之人,已经全数交由公主。其中不乏善于做替之人。人选一事,关系重大,老臣不敢置喙,还请公主您亲自裁决。”
瑟瑟闻言笑意加深:“本宫对相国手下那些人的了解,自然不如相国深。相国何须推辞,替本宫做主又有何妨。”
周相国深深躬身:“老臣断然不敢!公主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您做主的!”
瑟瑟起身扶起周相国,语气温和:“本宫不过是随口一提,相国倒是认真了。罢了,既然相国不愿,那本宫自己随意选个人就是,相国不用太在意。”
“是!”
周相国恭恭敬敬道。
送走了周相国,瑟瑟眨了眨眼,慢慢笑了。
穆宁在一个月后班师回朝。
异族已经彻底投降了。不光如此,穆宁在那儿不知道怎么着,和异族的军队商量出来了一个法子。由朝廷监管着,给异族提供粮食种子,异族年年朝贡,俯首称臣。
解决了边境异族,穆宁留下了一些四万驻军,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驻军将军。
他带着一万军队率兵归朝,一路沿途,一万军队不知不觉间,扩充到两万。
瑟瑟率领朝臣出了京城城门亲自前去迎接。
两万军将中,一万是宛中叶在各地收服回来的驻军,看见公主朝臣,无不紧张尴尬,低着头夹紧了马,和另一半一万军士分别特别明显。
为首的穆宁,一身铠甲,威风凛凛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就能看见他一身气质的蜕变。
瑟瑟坐在高辕辇车上,欣慰不已。
穆宁率领两万军士跪下行礼。
“公主殿下,微臣不负公主所托,成功完成任务。”
穆宁恭恭敬敬高举着手上虎符:“微臣完成军将调派,请公主收回虎符!”
瑟瑟扶着大宫女的手下了辇车。
她一袭华丽的朝服,头戴钿钗,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瑟瑟站在穆宁的面前,让他有一种时光错落的恍惚感。
“穆将军辛苦了,本宫得见穆将军大胜归来,甚是欣慰。”
瑟瑟语调轻缓,她的眸中带着一丝温柔。
穆宁在瑟瑟伸出手后,立即将虎符交到了瑟瑟掌心,自己站了起来。
瑟瑟伸手就接到了虎符:“……”
她有些想笑。
穆宁站的身体挺拔,他一双眼,目光炯炯看着瑟瑟,眸中有些赧然,以及强压着的激动。
瑟瑟忍下笑意,慢悠悠道:“卫将军。”
“微臣在!”
穆宁挺直了背。
瑟瑟视线划过穆宁身后的两万军队,轻柔道:“辛苦了。”
穆宁心中一软。
“公主,微臣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
他似乎还有千言万语,都融化在那双紧紧盯着瑟瑟的深邃眸中。
瑟瑟嘴角一翘。
“穆将军,本宫打算给你赏赐。”
穆宁立即抱拳:“公主,这一切都是微臣应该做的,是本分,微臣不敢讨赏!”
瑟瑟噗嗤了声,提着裙转身懒洋洋道:“既然不要就算了。”
“反正本宫选驸马,也不是非你不可。”
瑟瑟回到辇车,率领朝臣前面进入城门。留下的穆宁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在夏日的暖风之中,心如掉进冰窖,双目呆滞。
他……他刚刚……拒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