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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离开网吧,便往陆家赶去。
路过便利店,夏安进去买了口香糖,又顺带着买了个打火机。
剥了片绿箭在口里嚼着,夏安在街上随便晃荡了一番散了散身上的烟味这才回家。
陆家位于北京某处别墅区,别墅是西式的,年份有些老,但因为用大理石建造而成,所以倒是不显得旧,反倒是有种古朴的味道。
上下两层的别墅,还圈了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株银杏。
银杏树长得慢,但院子里这几株高大葱郁、遮天蔽日,显然年份悠久、历史漫长。
夏安就觉得,整个陆家,包括这几株银杏,给人的感觉和北京这座城市一样,有一种奇特的厚重古老的气息,叫人莫名的踏实和安心。
她抵达陆家已经很晚了,进到玄关,就看到陆叔叔还坐在客厅里,似乎是在等人。
夏安乖巧又礼貌地打招呼:“陆叔叔,我回来了。”
陆靖远转头看她,刚毅坚硬的面庞上立即展露一个慈和宠溺的笑容,随意询问道:“回来就好,觉得北京怎么样?”
夏安无来由想到了网吧里那个大帅比网管,就觉得北京还真不赖,至少网管超帅,她淡笑着道:“挺好的。”
“这样就好。”
陆靖远点头,旋即想到了什么,好笑道,“说起来,北京才是你的老家。”
夏安的父亲夏子衡是个正儿八经的北京人,他南下从商,又娶了个上海老婆,便定居上海,夏安虽然在上海长大,但说北京是夏安的老家一点不为过。
夏安顺着陆叔叔的意思回:“按祖籍算,我确实是个北京人。”
陆靖远哈哈大笑起来,正打算说什么,室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汽车引擎声,他关切地看向窗外,冷硬的面庞瞬间柔和了起来,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道:“你婶婶回来了。”
夏安这才意识到,陆叔叔坐在客厅里,其实是在等陆婶婶。
陆夏两家是世交,陆靖远和夏子衡是发小,关系一直很好,但陆家在北京,夏家在上海,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隔了万水千山,联系自然不那么紧密。
夏安和陆叔叔见面的频率其实也不高,几年见上一次,但陆叔叔很喜欢她,小时候甚至说过让她给他当儿媳妇的话来,夏安其实也很喜欢英俊迷人的陆叔叔,从小对他有一种亲昵之感,但是陆家其他人,如陆婶婶,夏安却是没谋过面的。
当下,即将见到陆婶婶,夏安其实略有些紧张,好在她足够早熟懂事,只不动声色地等着。
约莫两分钟,玄关传来一阵细微声响,紧接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眉目精致,气场清冷,穿系带衬衫配着阔腿裤,一派职场精英的禁欲冰冷。
夏安知道,这就是陆婶婶了,她礼貌又懂事地喊人:“婶婶好。”
陆婶婶淡淡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陆靖远已经站起来,笑眯眯介绍道:“顾钰,这是夏安,夏子衡的孩子。”
原来陆婶婶叫顾钰啊。
夏安认真记了下来。
而顾钰,看向夏安,皱了皱眉,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举止神色,不加掩饰的冷淡和疏离。
陆靖远目睹这一切,眉心拢了拢,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柔声对夏安道:“已经十点多了,夏安,你先去洗澡睡觉吧,明天陆叔叔还得带你去学校呢!”
夏安乖巧又温顺的模样:“好,那我上去了。”
夏安来到二楼,她的房间。
老式的别墅,客房自然不会有卫生间,夏安打开行李箱,拿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到二楼公用的卫生间去洗澡。
洗漱完毕重新回到卧室,她换上睡衣,然后拿着毛巾胡乱擦着自己那把短毛。
其实,敏锐如夏安,自是察觉到了陆婶婶对她到来的不喜。
陆夏两家是世交,祖辈就开始的交情,但天涯海角地隔着,所谓的世交也不过是几次简单的会面。
陆叔叔邀请她来北京也不过是礼貌和客气,可上海那座城市,承载了她太多的痛苦和悲伤,只要呆在那里,她就控制不住的压抑和绝望,所以当陆叔叔这么一提议,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答应了下来。
如今仔细想来,才发觉她这样冒失地跑到一个几乎陌生的家里多么不妥。
“呼……”
夏安吐出一口浊气,心情莫名烦乱,她找到烟盒,筛出一根,拿了打火机来到阳台打算抽一根。
“咔”的一声,廉价打火机蹿出一簇黄色火苗,夏安咬着烟吮了一口,抽了起来。
刚抽了两口,就听到从未关严实的窗户里泄露出来的争吵声——
“陆靖远,你真有种啊,招呼都不打就把人给领了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重度抑郁症,两次自杀未遂,身体从小就不好,她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呆在疗养院里疗养了,到现在她的心理医生都不敢放她出来。你把她接到你家,就不怕她死在你家里啊!”
“你怎么说话的,她怎么会死。”
“她又不是没死过,还死了两回。”
“她的确自杀过,但是她现在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你圣母病吧,她想重新开始你就把她接到你家,她需要呆的地方是疗养院而不是你家,只有疗养院才能给她专业的治疗。”
“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她呆了一年,不也没好吗?”
“怎么就不是人呆的,虽然没好,不也还活着吗?陆靖远,你最好把人给送回去,你不想以后被人骂害死发小的独女谋夺人家产吧。”
“顾钰,你知道的,夏子衡是我最好的朋友,夏安是他唯一的骨血,我们理应照应一下。”
“呵,你自己亲生儿子你照应过吗,他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剧烈的争吵声,伴随着摔东西的“碰碰”声响。
夏安左手叠放在阳台栏杆上,右手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神色看上去很平静,唯轻轻颤抖着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看向楼下——
她觉得她正凝视深渊,而她想跳入深渊。
她又想到她的爷爷,癌症晚期,明明活得很痛苦,却仍是坚持着努力地多活几天,只为多陪伴只剩下他的孙女。
她要是自杀的话,爷爷会很难过的吧!
夏安捻灭指尖烟,转身重新回到卧室。
她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然后重新打开行李箱,找出一个药瓶,把所有的药丸倒入手心,简单数了数,又重新装入药瓶,最后只留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那是安眠药。
她直接把那粒安眠药吞了下去,旋即躺在床上,翻出手机,插入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耳机里是AC/DC的Highway To Hell,重金属摇滚,强劲的鼓点,电锯一般的嗓音,摇滚乐震耳欲聋。
夏安就在那喧嚣的音乐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