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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我,小宝贝。 高一(1)班一共四十七名同学, 男生比女生多三个, 有好几桌都是男女同桌。
那天分完座位后, 蒋柔是有一点失望的,她其实很想要一个爱学习、安静的女同桌。
但是空的也挺好的,可以放些书本和卷子。
此刻,四十七变成了四十八,双数。
蒋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程早早就知道陆湛要来,他当时寻思了许久,找个男同桌吧,怕跟陆湛一块上课讲话;女同桌吧, 又怕被陆湛欺负,想来想去,决定让他和自己亲自挑选的班长做同桌。
蒋柔是今年的中考状元, 老程军训时就一直观察着她,小姑娘不单单成绩好、体育也好,真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性子也聪慧、娴静。
这样的女孩, 绝对不会被欺负,也不可能被带坏。
说不定, 还能管着陆湛。
这个位置就是给陆湛留的,老程指了指, “那里有个空座, 班长旁边, 去吧。”
陆湛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稍稍一顿。
女生正在低头看书,手里握着一只中性笔,有些昏沉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皮肤白皙,眼角下一颗淡棕色的小痣。
面孔清淡秀丽,还有几分眼熟。
察觉到男生的目光,蒋柔抬起头,朝他礼貌回视。
蒋柔也认出了他,想到早上自行车棚的事情,想到那个漂亮女生的眼泪,心里却不太舒服。
她对混混痞子无感,毕竟个人有个人的路,只是她不喜欢欺负女孩子的混子。
陆湛自然看得出她的不情愿,心里冷嗤一声,背着包走到她身侧,微微偏头,“让下吧。”
老程安排的位置是里面,靠窗,蒋柔不得不站起来,把旁边桌上的作文本拿走,收进自己位洞。
陆湛将书包撂到里头桌上,大摇大摆坐下。
陆湛有一米八四,人高马大,这位置对他来说实在拥挤,他推了推桌子,前面的同学很快往前;他又挪了挪椅子,后面的同学也赶紧往后退。
哐当哐当的。
声音很响,已经开始上课的老程略一停顿,四周同学也看过来。
蒋柔实在忍不住,瞥了一眼这位大爷,眼里有警告。
然而,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陆湛,我行我素。
三分钟后,陆湛总算结束侵略,完成版图扩张。
蒋柔终于松口气,就在她觉得终于可以安静听课时,旁边的男生换了个坐姿,一只红黑相间的大AIR球鞋伸到她这边来。
蒋柔:???
蒋柔抿紧嘴唇,看向他。
男生神色疏淡,不是那种普通地翘二郎腿——他半条腿都横过来,左腿脚踝搭在右腿大腿,极占位置。
还,一晃一晃。
“喂。”蒋柔忍无可忍,握着中性笔点了下。
他们挨着窗坐,本来就不如中间同学宽裕,陆湛这个姿势,腿和脚完全伸到她这边。
“不好意思啊,班长。”
陆湛挑了下眉,长腿放下来,往前伸展,诚恳地给她演示着,“老子腿太长了,你看,放不下。”
果然,他一伸腿,就踢到前面同学的椅子。
前面是一个胖胖的男生,已经很挤了,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往前挪了挪。
陆湛踢了一下,收回来,又踢一下,“放不开啊。”
他重新翘起腿,耸了耸肩膀。
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蒋柔沉默一会,把整个桌子和椅子都往过道移了五公分。
两个课桌中间露出一道空隙。
“你干什么?”陆湛偏头看看那道缝隙,嘲弄着问:“三八线?”
蒋柔瞥他一眼,五指合拢,手比成刀状,顺着缝隙往下比划一下,认真地说:“列国自有疆,懂么?”
陆湛没听清楚,“什么玩意儿?”
“列国自有疆,明白吗?就是你离我远点,别侵占我的地方。”
陆湛噗嗤笑了出来,他第一次听到这么文绉绉的说法,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假正经的女生,乐了半天,“行行行。”
他腿往里挪了一点点。
蒋柔深吸几口气,忍下不满,没再搭理他。
她认真地看向投影仪,听课。
余光里,那只鞋还是一晃一晃,NIKE的勾子晃得她眼花。
她几次转过去,看见男生低着头,大咧咧地翘着腿,嚣张地玩手机。
黑发遮着高挺鼻梁,桀骜不羁的模样。
“怎么?”
男生认真斗地主,懒得抬头。
蒋柔看向讲台上,老程真是一点也没管他的意思。
她轻轻叹口气,转回去。
“…没事。”
她知道无可奈何,只能忍了又忍,好在除去他“过于长的腿”以外,没什么太多问题。
算了。
*
蒋柔这一上午过得不太顺心。
从食堂出来,离午休铃还有一段时间。
同学们喜欢在操场上走走,去小卖铺买点零嘴什么的,聊聊天,吃吃东西。
午后的太阳温暖一些,不像清晨那般阴郁,校园里栽有高大的法国梧桐,还有几棵樱花树,浅淡的日光从繁茂的枝叶中遗漏下来,斑斑驳驳投在地上。
蒋柔初中考上来的人不多,有一个男生倒跟她分在一班,叫战一白,但他们并不相熟,军训时也只说过几句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分到了二班,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蒋柔!”此刻,宋贝珊刚从卫生间出来,脸色不太好,“我们走吧。”
“…怎么了?”蒋柔狐疑地往后面看。
“没什么,走吧。”
她们拉着手往前走远了,宋贝珊才说:“有好几个女生在里面抽烟,真讨厌。而且她们妆都好浓,吓死人了。”
“啊?”
这个卫生间是建在操场上的,单独一栋,俗称大茅房,蒋柔很少去,听她这么说,回头看了看。
门口台阶上站着几个女生,穿着改得瘦瘦的校服裤,露着细白脚踝,散着头发,很妖娆。
是那种有点社会,又有点学生气的漂亮。
蒋柔刚要转回头,撞到一道淡淡的视线。
陆湛从男厕出来,嘴里斜叼着一根烟,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懒懒地拨弄着,但没点。
他脱下校服,T恤袖口挽在肩上,小麦色的肌肤,看上去比穿校服要壮一点。
大大的一只,很惹眼。
可能陆湛比他们大的原因吧,蒋柔总觉得他比班上的其他男生成熟一些。
他后面还跟着几个男生,身型都很高大,看上去不怎么好惹。
几个漂亮女生围了过去,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蒋柔当作没看见,跟着宋贝珊走进教学楼。
厕所门口。
陆湛连敷衍她们都懒得,摘下嘴里始终未点燃的烟,微微眯起眼睛。
“陆哥看谁呢。”于子皓问。
于子皓是高二七班的,也就是陆湛以前班上,还有两个是高二别的班的。
最后跟着两个男生,周正和王白扬,是新高一1班的,有点兴奋地跟着陆湛,早就听高年级男生说过,只是没想到能跟这位大哥分到一个班。
“我们班长。”
“班长?小眼镜?”于子皓以为他说的是以前班长,看了一圈操场也没找到。
陆湛没解释,收回目光。
他刚打完球,黑发湿湿的,浑身都是汗,见操场上人越来越少,预备铃要打响,他把烟头一丢,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抹了把脸。
发梢淌着水滴。
他弓着腰,身上也没纸巾,直接卷起T恤下摆擦了擦。
劲瘦的腰身,腹肌精壮,肩背宽阔。
已经隐隐有了成年男性的样子。
于子皓走进来,拍他肩膀,“你伤怎么样了?”
陆湛手摸了下背,将衣服放下,“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训练?”
于子皓嗯了一声,“刚开学…估计这周五就第一次训练了。”
“没问题。”
于子皓松口气,冲外面嚎道:“夏安蕊,听见没,帮你问了,陆哥身体行了!”
外面传来女生“傻逼!”两字。
紧接着,夏安蕊又补充一句,声音娇娇的:“陆哥,我不是说你,我说耗子!傻逼!”
“滚你妈。”于子皓笑骂。
陆湛倚着墙,笑容漫不经心。
于子皓洗了把脸,也想起一事,又说:“陆哥,李曾你记得吗?”
陆湛:“谁?”
“高二八的那个大块头,现在高二的……老大。”
陆湛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你鱼吗,记忆只有七秒?休个学啥都不记得了,说认真的,李曾可能会挑你事。”
陆湛轻嗤一声,全然不感兴趣,“挑呗。”
……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
也是他们高中生涯的第一节课,上内堂。
这一年,S省刚刚公布他们取消体育高考的决定,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再有八百米、跳远、仰卧起坐之类的成绩算在高考分中。
既然无关升学,那么,体育课已经可有可无了。
体育老师们除去带好天中的体育特长生、保证他们拿奖升学以外,对这些普通的课也很无所谓。
也就高一的同学上上了。
高天远老师却没受影响,他拿着两本书,一本《体育素质健康》,一本蓝皮的厚书,兴致高昂地走进高一1班教室。
他不到四十岁,长相周正,理着板寸,身材保持得也还不错。
蒋柔将同步练习册塞回位洞,打量着讲台前的老师。
可能都是练体育的缘故吧,她觉得他的气质和蒋海国很像。
只是蒋海国是小学体育老师,高天远可能是教高中的缘故,显得更有文化、精干一些。
蒋柔这么想着,有些走神,也没注意到老师喊“上课”。
直到耳边传来咚咚两声,好像有人在敲她的桌子,蒋柔视线跟过去,看见陆湛屈着手指,骨节一下下弹着,神色不耐。
“上课!”高天远又重复一遍。
“…起、起立。”蒋柔猛的回神,赶紧说。
“老师好——”
同学们都站了起来,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还算礼貌,声音也很有精神。
唯有旁边的男生,嘴唇都没动,双手插兜稍稍抬了抬屁股,便坐下,大喇喇地翘起腿。
一只大球鞋仍伸到她这边来。
蒋柔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寻思啥呢。”陆湛吊着眉梢,在立体环绕的“老师好”中,淡笑着问。
“谢谢。”她轻声道谢。
她真的还没适应做班长,无论是管纪律,组织班会,还是喊“起立”这些,都很不习惯。
陆湛不置可否。
体育课他明显比上午还放松,倚着靠背,从位洞里翻出一罐益达,晃了晃,倒出两粒。
他晃的声音有点大了,加上那只大AIR也跟着晃,蒋柔没忍住,又睨他一眼。
陆湛嘴巴里嚼着口香糖,误会了这个目光,倒出两粒益达在掌心,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语调懒洋洋地: “要吗?”
只是,远处——
“让你们排成等腰三角形,不是串糖葫芦!全校都没你这么走方队的!你怎么就不能和战一白站平行了?!不知道护旗护牌的怎么走?啊!”高天远骂道。
老程哆嗦着嘴唇,气到不想说话。
陆湛松垮站着,一脸无所谓,高天远骂声更大。
蒋柔听不下去,刚要起身,衣袖被人拉了拉。
刘珍花子把怀里的巧克力和牛奶递给她,带着讨好的笑,“班长饿吗?要不要吃什么?”
蒋柔摇头。
刘珍花子看见麦当劳,说:“这些太腻了,我这是黑巧克力,很补体力的。”
蒋柔看向陆湛,被她一打断,高天远怒气冲冲地走了,老程在跟他谈话。
“我有点事现在。”
她一起身,又被刘珍花子扯住衣袖。刘珍花子也不再绕弯,急道:“班长,救场如救火,我今天来大姨妈了,一会要跑四百米,你帮我跑了吧。”
这么巧吗。
蒋柔皱眉说:“我今天十点还有八百米,而且,我…”
“哎呀你不用拿名次的,你就随便帮我跑跑,求你了,班长!”刘珍花子说:“陆湛逼着让同学参与,我怕你们给我安排到一千五,我就随便报了个,我真的跑不了,求求你了。”
蒋柔试图和她讲道理:“就是重在参与,老程也是想让你们能多动动。”
这时,广播里传来——“请参加四百米的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检录,检录处位于操场东边——”
刘珍花子呲牙咧嘴,抱紧腰腹:“求求你了,我肚子真的疼的受不了了。”她将口袋里的号码塞给蒋柔,“班长啊,你当时不是保证不行的话可以调整嘛!算了,你不跑就弃权吧,反正我要去卫生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