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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自从周靳言走了之后就陷入了凝滞的沉默中。只有皓皓一个小朋友什么都不懂在那里玩的开心。
最后还是身为女主人的何素琴开口缓和了周盛发等人的尴尬。“他就是那样儿,你们不要跟他计较。也是我命苦,他啊,就是我和老周命中的天魔星!我们两口子是管不了他了。以后等你们在香港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周盛发和周靳瑜对视了一眼,得,他们能说什么呢?
不说什么入乡随俗,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他们不是强龙,周家也不是地头蛇。他们是盘踞在整个港城的一只巨兽,你要是仗着自己有个几斤几两就想跟这只巨兽掰腕子,怕不是要生撕了你!
而且别看这周夫人说得好听,对着周靳言一会儿一个天煞星,天魔星,讨债鬼的轮番招呼,换别人你叫一个试试?自己的儿子也就只有自己可以骂,别人,多说一句周夫人恐怕都觉得你是对他儿子有意见。
因此周盛发十分有眼色的没有顺着周夫人的话往下说,转而恭维起了周靳言,“嫂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虽说我也是刚到这里,但是也是略知一二的。
靳言他虽说年少轻狂了些,但是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像个老人似的暮气沉沉的反而不好。
而且我可是听说了,靳言他现在已经开始接手大哥你手上的事情了,处理的那是滴水不漏,任谁也说不出错处来。所谓虎父无犬子在大哥和靳言身上可是映的真真儿的。”
说到这里,周盛发还伸手比出了一个大拇指,也是难为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自然的叫出‘靳言’这两个字。
然后周靳瑜那边接到父亲的暗示,也开口接哏,但是他比他爹好了一点,起码他是用了堂弟代称。“对啊,要我看,大伯您可不愁后继无人了。说句冒犯的,说不定堂弟以后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父子俩的马屁可算是拍到了点子上去了。
周盛东一点都不在意被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那是他儿子,当爹的,儿子多优秀,他就有多高兴!这也是他这些年虽说一直放纵周靳言,但是却一点都不愁的原因所在。
如果真的像其他一些家族的公子哥儿那样,吃.喝.嫖.赌,说起玩女人他们门儿清,到了真正要用到他们,要他们处理家族事物,扛起属于自己的担子的时候,全都傻脸了。要他说,生出这样的儿子才真的叫造孽!
等靳言年纪再大些,沉稳些,这些毛病渐渐的就会慢慢收拢,他自然会学会用一种更加圆润来处理一些事情。
也确实像周盛发说的那样,年少轻狂有什么不好?谁还没有过鲜衣怒马少年时?当年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最多就是靳言比他又有个性些。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记得当年的肆意飞扬,快意恩仇,好不痛快!
周盛东呵呵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不管他,等他自己想回来了自己就回来了,我们喝酒!”
周盛发等人自然无有不应。
***
“青青,这些钱给你,到了外面省着点花。”魏大庆从怀里拿出一包被棉布仔细包好的钱袋交给了青青。
其实魏大庆本来是不想拿出来这么多钱给青青的。
在他看来,青青这次出去去香港是为了给家里挣钱的,又不是花钱的。而且出去之后吃穿也有魏兰照料着,犯不着让青青自己掏钱,充其量他们家给青青带些干粮也就够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这出门在外,还是要带些钱来傍身。再加上这次本来青青也是不愿意去香港的,是他好说歹说,最后凭借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强制性的敲定了这件事。
虽说他做这个决定是为了青青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青青一个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嫁人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毛病,就青青这水灵的模样,肯定不愁嫁。但是坏就坏在她偏偏就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话,魏大海仔细想了想,这要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肯娶青青啊?
怕不是那离了再娶的二婚头,就是家境不好,自己也不争气的二赖子,再不然,就是自己身上也有毛病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谁也别嫌弃谁。
本来要是没有魏兰回来的这一出儿,说不定他也就认了。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让他有了些别的念想。
不说其他,就说青青去香港待个几年,挣了钱回来,他总也不会全都要过去,肯定是要给青青留些当嫁妆的。这嫁妆厚了,以后不论是嫁到哪里去,都硬气不是?
这明明是双赢的局面,可是偏偏孩子年轻,不理解他的考虑。到底是有了些嫌隙。
这些钱也算是适当的弥补她一下。
青青背着自己连夜整理出来的小包袱。搁在包袱上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接过了。
然后就跟着一大早就等在村口的兰子姐,菊花,还有其他的几人一起走了。踏上了逃港的道路。
这一路上,青青都在想:
爸说家里没钱了,大姐今年要和城里的人定亲了,这门亲事算是他们高攀了,一定不能丢。以后说不定就指望着大姐拉拔小弟了。
而小弟年纪还小,又不懂事,调皮。所以家里三个孩子里,就只有她能出去了。
她如果还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还顾惜着父母养了她一场。就去香港那边好好干,好好的听兰子姐的话。
说不定以后家里,除了大姐,还能指着她呢。
可是青青就是想问,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说,大姐今年要定亲了,所以不能去,她理解。可是,可是她和小弟是同一年的呀,她在年头出生,爸妈看着又是个女孩,转脸在一个多月之后又怀上了一个,在年尾生下了魏淼。
按照村里的算法,青青和魏淼一般大。
可是爹从始至终,从来没有想过让小弟出去。
后来,青青自己坐在屋子里想。
她脑袋不是很聪明,好多事情都要很仔细的自己在那里慢慢缕一缕,才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岁之前,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娃娃。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个时候的青青在家里的存在感大概是最低的。
大姐每天要忙着帮爸妈料理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还要照顾小弟。她这个和小弟同一年生的,不上不下的女娃娃,就只有被忽视的份儿了。这些都是后来大姐跟她说的。
到了三岁那一年,她的存在感在家里前所未有的提高了,因为爸爸带她去了县里的医院,医生说她天生就是个哑巴。
这下青青在村里面可是出了大名,所有人都知道老魏家的二闺女是个哑巴。那段时间爸妈一看到她就叹气。
后来慢慢的长大了。魏大庆他们每天都要忙着下地干活,大姐比自己大了好几岁,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去。小弟是个男孩子,村里的男孩和女孩是不在一起玩儿的。
男孩儿喜欢爬树,掏鸟窝,玩士兵游戏。女生喜欢跳绳,摘果子,采蘑菇。
可是两边都不喜欢带青青玩儿。刚开始的时候青青实在羡慕的很了,也会自己凑过去,结果被一把推的坐在了地上。
他们围着她拍手,一边拍,一边叫她小哑巴。青青记得那天她哭的可伤心了。
也许是被吓怕了,从那以后,青青自发的远离了村里的孩子。实在闷极了也是自己跟自己玩。
大姐有时候会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脑袋说,我看你不光是嘴巴出了问题,你连脑子都有问题,怎么傻乎乎的!
可是没有人跟她说,好多事情她不懂,她不明白,可是没有人愿意耐心的跟她说,告诉她。然后又反过来说她做错了,说她笨。她什么事情只能自己想。
可是青青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笨,也不傻。好多事情只要她做错过一回,被骂了之后,就绝对不会再错第二回。
同样,在这次的事情中,青青探索出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家里,爸妈最喜欢的,是魏淼。在魏淼和魏淼的前程面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后去。所以,这次去香港的不是魏淼,而是她。
青青想明白了。
青青一直用这样的方法探索着世界。
这样笨拙的,小心翼翼的了解着这个从她出生起,就好像对她不是很友好的世界和村子。
可是在她刚刚了解完了之后,在她确定自己可以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之后,爸爸把她送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
带着强制性的,生拉硬拽的,让她走出了自己的安全区。
那她又要花多少年,用多少的斥责来记住那个对面的世界呢?
一路上连续走了好几天,他们终于到了深圳。
香港和深圳离的很近很近,甚至站在这边江边的岸上,可以隐约看到那边的灯火通明。
“今天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晚上大家开始行动!大家一定要集体行动,即使是要上厕所,也要一起去。在这里,一旦走散了,可就没办法了。”
哪里有商机,哪里就都少不了赚钱的人。
魏兰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伙人。他们是专门护送逃港者逃港的。
这些人的水性极好,而且还带着可以充当救生圈,堪称是他们这些逃港者另一条命的羊皮口袋。只要给他们些钱,或者是粮票之类的东西,他们就可以一路护送着你去香港。
这比你一个人上路要安全的多。
大家在水上结成方阵,手拉手,即使中途万一哪一个力有不逮,或者抽筋了,也可以很快的搭把手。
这钱花的值!
当初魏兰他们就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的遇见了他们带人去香港。当时魏兰他们就决定了,就地休息,等那些人回来之后交钱让他们带自己过去。
这次回来也是这样。
他们在香港那边也带人回大陆。虽然赚的比逃港的少,但是谁又会嫌钱多?
这也是他们从大陆到香港,又从香港到大陆,这一来一回没有损失一个人的原因。
而刚刚,正是这个组织的老大赵老大在给大家训话。
听完了要注意的事情之后,那些交钱渡江的人开始坐下来吃着东西。明天可就要开始渡江了,不吃饱可不行。
青青和魏兰,菊花坐在一起,和她们一边的,还有两男两女,都是当初和魏兰一起出去,又一块回来的。只是青青和他们都不太熟悉,所以也就一直默默低着头啃自己的干粮。
倒是菊花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的停不下来。
“姐,等明天咱们游过这条江,就算是到了香港了是吗?”
魏兰点点头,“对,过了这条江就是香港了。明天你就跟紧我,虽然咱们人多,但是还是要小心。”
菊花听话的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现在到了外面之后,自己一切都要靠她姐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听姐的话。
“还有青青你也是,如果路上你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脚抽筋了,就赶紧拉一下我的衣服。你不能说话,有时候你出事儿了我也不知道。”魏兰叮嘱过自己妹妹之后,又转头看向了青青。
青青很是认真的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和菊花一样。从来没有出过门的青青在爸妈的反复叮嘱下不免的有些依赖魏兰。她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兰子姐的亲妹妹,所以一定要比菊花更加乖,更加听话,这样兰子姐才不会丢下她。
如果自己不乖,不听话,兰子姐万一不要自己了,她连怎么回家都不知道。
看青青答应的认真,魏兰也就放下心来,吃完了东西开始闭目养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香港
“靳言昨天晚上回来了吗?”周盛东早上坐在餐桌旁,问着家里的帮佣。
帮佣有些犯难的站在那里。
“少爷是昨天半夜回来的。”管家老沈站在周盛东的身后,开口接下了周盛东的问话。
“还是老沈你警醒。”周盛东看了帮佣一眼,转而又对老沈说道:“不过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以后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了。反正他回来了又不是不认识自己房间在哪儿。”
老沈笑了笑,这次语气中多了些亲近和熟稔,“少爷当然认识自己房间在哪,可是昨天少爷出去的时候还没吃饭呢。做法这种事怎么能让少爷亲自来?”
周盛东哼笑了一声,“就你疼他。”
不过心里的念头还是放下了。要是昨天没吃饭,今天早上也不吃,到了中午怕是又要胃疼了。
周靳言早上不能让人叫,只能自己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起。不然那脾气大的,亲爹都能给你怼出去,一整天都跟吃了枪药似的。
那跟一般人的发脾气起床气绝对不是一个等级的,上次周靳言宴会上拿酒瓶子给人家开瓢,还差点给点了,周盛东都不用想就知道为啥。
所以即使周靳言有胃疼的毛病,也只能靠中午和晚上那一顿养着,早餐只能随缘。
这边周盛东和何素琴正吃着早餐呢,忽然,周靳言阴着脸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周盛东刚准备招呼周靳言坐下,就看着周靳言蹿出了大门,走到停放的最近的那辆车的跟前儿坐进驾驶位就是最大油门。
那火急火燎的,好像迟了一分钟就能死人似的。
空气中传来周靳言从车窗处吩咐底下人的命令:“从现在开始,把整个地界所有有水的地方全都给我找人守着!今天要是那些地方淹死了一个人,我拉着你们大家全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