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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些了。”她打断付钧煜的话，微微侧过脸，不愿意看到付钧煜脸上的表情。“直接告诉我霍枭的事情吧。”
霍家怎么对付钧煜和齐琳岚，现在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温凉只想知道霍枭当年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看到温凉脸色不太好，付钧煜也有眼色地不再谈论当年的霍家，而是把话题转向霍枭身上。
“你很关心霍枭嘛。可惜，要让你失望了。即使那时霍枭还很小，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心狠手辣了。”
仿佛没看到温凉变得很难看的脸色，付钧煜兀自沉浸在那段虽然说不上快乐，但也没多少痛苦的回忆里。
“霍枭小时候还没这么阴沉，他不知道我是齐琳岚的亲生儿子。霍秉权怎么可能告诉霍枭，他母亲在外面还有一个情人，并且生了个儿子？霍枭以为我真的是霍家旁支的孩子，是霍家专门挑选来陪伴他的。”
“可惜的是，就算霍家封口封得很严实，没人敢在霍枭面前说三道四，妈妈对我的格外偏爱，到底让他不开心了。”
付钧煜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起来，我也是能理解的。霍枭以为，我是为他而存在的，却发现他的妈妈对我更加温柔更加关心，换了谁都会嫉妒。所以，即使那段时间霍枭跟我针锋相对，甚至动不动就打一架，我其实一点也没嫉恨这些。”
说到这里，他脸上甚至划过一丝类似于孩子似的得意。“毕竟，我虽然小霍枭两岁，但是从小个子就高，和他不相上下。真要打起架来，他压根也没从我这讨到过便宜。”
付钧煜没说的是，霍枭那时候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么阴沉，反而脾气火爆得很。在自己的衬托下，每次两个人闹起来，霍枭总要吃点暗亏。更别提，齐琳岚对自己明显的偏心了。
一直观察着付钧煜表情的温凉，此刻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似乎……付钧煜在提到小时候的事情时，并不很憎恨霍枭。反而，他脸上偶尔露出的表情显示出，他那段时间，其实过得不错。
温凉不自觉地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听你的语气，在霍家的这段时间，和霍枭关系似乎没也那么糟糕。”
听到温凉这话，付钧煜立刻收起脸上那一丝淡淡的回忆。“你说得没错。真要论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我和霍枭的相处，有点类似于惺惺相惜的对手。”
“那你们后来……”
“那时候我太小，每天和霍枭比这比那，斗嘴打架，我还以为，我们两个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关系还不错。现在想想，真是得意忘形了。我在他眼里，从头到尾就是条狗而已。高兴的时候逗一逗，真的把他惹怒了，随时都可以送上屠宰场。”
大叔……不是那样的人。温凉想要出口为霍枭辩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你不用急着为他辩解，不妨先听我说完。”
收起了陷入回忆时的轻松表情，付钧煜此刻脸上波澜不起。但是他周身的气场都在暗示着他的愤怒。
“之前说了，霍枭小时候脾气挺火爆的，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很容易粗心，并不是拔尖的。而我，大概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比较早熟，性格也安静些，所以成绩上面，比他优秀。我那时候，有些得意忘形，喜欢看他跟我针锋相对的样子，老用成绩打击他。几次之后，霍枭也学聪明了，考试的时候仔细了不少，很快又反超过我几次。”
“没过多久，霍枭在一次竞赛上面得了一等奖，我却因为生病，没有参加那个竞赛。他拿着奖杯跑过来跟我炫耀。那时候，都还是孩子。谁也不愿意服谁。我一急，就推了他一把，却不小心把他的水晶奖杯摔碎了。霍枭一回家就抱着奖杯来找我炫耀了，还没来得及给妈妈看，就被打碎。他一怒之下，和我打起来了。最后虽然被拉开，但是妈妈偏心我，把他骂了一顿。”
付钧煜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就是那天晚上，霍枭放话说，不会放过我。”
温凉一时激动，打断他的话。“就算他说不会放过你，也不代表就是他把你卖给人贩子的啊。你也说了，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而且脾气火爆，根本就不是阴狠的性格。”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我甚至，回到房间以后，还为自己打碎他的奖杯感到抱歉。可是，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每天按时来接我的司机却没有来。我自己回家的路上，就被一群小混混打昏了。隐隐约约，我听见他们谈论着什么霍枭。等我再醒来，就已经在人贩子手里了。”
付钧煜的声音也难得高昂起来。“我那时候是霍家的养子，妈妈又对我关怀备至，家里的佣人，没有谁敢欺负我。你说，如果不是霍枭，司机怎么敢不来接我？而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的那句霍枭，又该怎么解释？”
“我……”
温凉哑口无言。她也是从小到大都有司机接送的人。当然知道，除非是在家里不得宠，不然司机根本不敢怠慢小主人，每天必定要开着车子提前在学校门口等着的。就算偶尔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也要立刻汇报到家里，并且打电话通知自己。
同理，付钧煜在霍家既然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是被霍夫人偏爱着的。司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怠慢他、故意不去接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另外有身份更高的人，不允许他去接，也不允许他打电话汇报。而这个人，除了霍枭，不做他想。
更何况……付钧煜还亲耳听到小混混提到霍枭的名字了。
一时之间，温凉的脑子很混乱。在没听付钧煜说这些事情时，她觉得，大叔不会是那样的人。可是现在，她自己的判断告诉她，如果付钧煜说得是真的，那么那些小混混是霍枭叫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温凉满脸的纠结挣扎根本不加掩饰，被付钧煜一眼看透。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觉得霍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吗？”收起笑容的付钧煜，第一次在温凉面前表现出作为付家掌权者凌厉的一面。即使语调依然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阵阵寒意。
“那时的我也不愿相信呢。直到我醒来，因为不听话，被人贩子用皮鞭抽了一顿之前，我都觉得霍枭是在跟我开玩笑，只是吓唬吓唬我而已。我甚至还想着，说不定过个十几分钟，他就会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我面前，嘲笑我胆子小，并且把我带回霍家。可惜……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我已经离京城很远了。呵……据说这也是霍枭交代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即使温凉和他不是很熟悉，也能轻易地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融合了愤怒、不解和哀伤的情绪。
的确，从付钧煜的话里，不难听出。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是很喜欢亲近霍枭的。他以为他们的打架、斗嘴，都是表示亲近的方式。谁知道，霍枭却能说翻脸就翻脸。恐怕，在付钧煜心里，比起离开霍家，被霍枭背叛，才是最让他介意的事情吧。
“那你，离开霍家之后……”过得怎么样？
温凉的问题才问出一半，就被她自己咽了回去。还需要问吗，八九岁的少年，落在人贩子手里，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
“想问我在人贩子手里过得怎么样？”
短短的时间里，付钧煜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再激动。
“落在人贩子手里，大概就是那些待遇吧。被逼着出去偷东西，偷不到就打。只有偷到东西最多的人，才能吃上一顿饱饭。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城市，在新的城市，继续偷东西或者乞讨。”
温凉简直不敢去猜测，付钧煜是如何撑过那段时间的。即使在被霍家收养之前，齐琳岚作为齐家的姑娘，也不会短了付钧煜任何东西。这样一个从未吃过苦的孩子，是怎么在人贩子手里活下来的。
对上温凉沉静而怜悯的表情，付钧煜内心微微一动。他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再看温凉的眸子。
“我还算幸运的，这张脸长得不错。所以很多时候，我即使是乞讨，也比别的孩子要到的钱多。要是这张脸普通一点，为了能要到更多的钱，我恐怕会被打断四肢之类的吧。”
“打断四肢！”温凉惊呼出声。虽然新闻上时有类似的报道，但是看着付钧煜风度翩翩、身长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温凉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物，如果被打断四肢，趴在地上乞讨，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想想，她便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浮上心头。那些人贩子……真的丧尽天良。而还不到十岁的付钧煜，被自己认为的朋友卖到了这样一群人手里，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你……”
面对这样的付钧煜，温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而付钧煜却好像还觉得不够似的，依旧在讲述自己当初的经历。
“温凉，不需要同情我。你要是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恐怕也该害怕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