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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和师父都不在。
晓冬只知道大师兄他们去同胡真人商量回流山阵法的事。
阵法的事除了胡真人,师父也没旁人可商量了。
一来现在懂阵法的人不多,二来李复林能信得过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阵法这东西早已经失传,现在回流山的这阵法外人也多不知道,李复林心再大,也不可能把这些年描下来的阵图给不相干的人看。
冬天时回流山出的事,可以说是给李复林重重敲了一记警钟。
回流山过去的旧事,现在的人知道的不算太多,可并非没有,魔道的人更惦记。要是阵法被破,那这麻烦可大了,搞不好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胡真人对阵法了不怎么精通,好在他对星象卜卦那是打小学起,绘在纸上的阵图倘若给旁人看,只会觉得那象白底上一团乱撒的黑豆似的,可是在胡真人看来就全然不同了。
师父和师兄有正事,晓冬一个人闷在屋里也无处可去。雨下下停停,有时紧,有时弱,就没有彻底停下来的功夫。
晓冬掰了一块宁钰特意让人给他送的糕点,咬一口糕,喝一口水,在翻看新借来的书。
天机山上书着实不少,他把原先借的书还给了宁钰,宁钰又给他新送来一撂。
虽然觉得他很细心,晓冬也挺感激,可就是觉得……
宁师兄这是把他当小孩儿看待啊?
晓冬现在也不把自己当孩子看了。他这两年个头儿长高了不少,大师兄都把自己十几岁时候的衣裳找出来给他穿了。
不止是个头长高,更多是的晓冬慢慢了解到这世道并不太平,现在他们甚至连宗门都回不了,只能跋涉数千里路前往北府城去暂居,现在还寄住在天机山。
虽然胡真人很好,宁师兄他们也很好,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胡真人再好,他毕竟也只是天机山的一位长老,天机山门人众多,人一多了人,自然要分支。胡真人这一处被人称为半山堂,在天机山算是很有实力的一支。可除了半山堂,天机山还有七八处分支,晓冬出去打水的时候,就没少看见那些人的脸色。
他们对回流山这么一个没底蕴,人少,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很瞧不起,总觉得他们一行人就是借着与胡真人的交情来这儿打秋风的。
不光是他,听玲珑师姐话里的意思,她也遇着了旁人的白眼和讥讽。要不是顾虑着他们现在是客居,又看着胡真人的面子不想给他惹麻烦,玲珑师姐说不定就要和人动起手来了。她可没有莫辰、姜樊那么好肚量,向来动手比动口的时候多。
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所以天机山再华丽,外面再新奇有趣,晓冬也不动心。
不用师兄再三嘱咐,晓冬也不会胡乱出门去,万一真有什么事,吃亏是小,伤了师父和胡真人之间的和气面子,这就不好了。
毕竟胡真人正在帮他们琢磨修复阵法的事,他们又在人家山上白住,吃点亏就吃点吧。
晓冬翻了一会儿书,寻出一张纸来,也画起阵图来了。
他不懂这个,也帮不上师父什么忙。
他画的是曾经在葬剑谷密道尽头处见的那阵法。
没错,就是那两扇石门上的阵法。
晓冬发现,那天他神魂离体找着师兄之后,所见所闻都记得一清二楚,象是刻在脑子里一样,虽然过了许多日子也没有淡忘。
那两扇门上的阵法,用师兄的话说,已经十分简单了,和回流山的阵法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要是再复杂一些,师兄也破解不了。
莫辰说他那天做的也不是破解,只是顺着指引将门打开了而已。如果真是破解了,就不会有后来那生死门一说了。
晓冬挠挠头,他好象有件事忘了同师兄说。
不过,好象提过一句,因为师兄那时候身体太虚弱,晓冬也没有细说。
那个所谓的生死门其实是假的,那些选了一扇门进去的弟子,最后都好端端的从葬剑谷山后的另一处出去了,只是出来的地点略有不同,有的在山下,有的在半山,有的不知怎么已经离后山很远了。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吴锦萱死了。
说起来,她还是大师兄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大师兄真正的血缘之亲。
可是晓冬一点儿都不同情她。
她死完全是自找的。要不是她想在大师兄背后突施暗算,就不会在那石门后的阵法中送命了。而大师兄之所以受伤,也和阵法突然变化有关。
晓冬从那里回来之后就想明白了。葬剑谷的祖师设下阵法,本意还是为了保住后世门人子弟的性命。都被逼的动用这最后一条逃命之路了,那定然是有外难临头。如果通过阵法的人老老实实走过去,那当然可以保命。如果在阵法中想动手比拼,阵法就会被引动。
吴锦萱想要害人,却没想到因此陷入阵中,反害了她自己的性命。
她出手的时候就没想过大师兄是她的兄长吗?
既然她一点儿都不把兄妹关系放在心上,大师兄又凭什么要反过来顾惜她?
晓冬一边想一边画,将两面石门上的阵法都画出来了。
他端起已经变凉的茶水喝了一口,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响。
宁钰在门口笑着招呼一声:“云师弟?”
晓冬赶紧出来应声:“宁师兄来了?”
宁钰这身板儿着实不怎么样,下雨天旁人不当回事,他却不行,差不多也是天天闷在屋里头不动弹。
“莫兄中午怕是顾不上回来用饭了,你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不如到我那里去咱们一块儿用。我让人烧了一尾鱼,还做了红焖羊肉,听说你爱吃这个?”
他都亲自过来请了,晓冬不去也不好。
宁钰就是想着晓冬可能会推辞,才没让僮儿过来跑腿传话的。这孩子虽然小,但是很懂事,这象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到了一个新地方哪有不好奇,不贪玩儿的?宁钰自己不好动是因为身子不争气,可是记得自己那些师兄弟们十来岁的时候好些都跟活猴儿投胎一样,没一刻消停的时候,连师父授课业的时候他们都不大坐得住,年纪大点儿才渐渐才稳重了。
晓冬这才多大?一个人整天闷屋里宁钰都觉得不落忍。
上山好几日了,晓冬还是头一次来宁钰的居所。半山堂地方很宽敞,宁钰自己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栽了许多花木。这些花木晓冬都不认得,叫不出名来,只觉得花团锦簇热闹又好看。宁钰见他盯着院子里的花树看,笑着说:“我不大出门,平时就爱莳花弄草打发辰光。”
“种得真好。”晓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回流山上没人有耐性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师父种草药都时常顾不上照看,晓冬也跟着去草药园帮过忙。他们这回下山,有能采摘草药就摘下来了,还有好些没到收获的时候,就只能让它们荒在那里。
宁钰这里也不常有客人来,他领晓冬绕了半个院子,摘了一大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草果给他:“这个是甜的,晒干了更甜,我去年秋天还用这个泡了一瓶酒孝敬给师傅。”
晓冬捧着草果道谢,跟着宁钰进了屋。
其实宁钰没说的是,他那瓶酒送给了胡真人之后,胡真人看着酒色是红红的,尝着是又是甜丝丝的,还以为是梅子酿的酒,就一口气给喝了。谁知那酒本来是烈酒,只是泡了野果子才又红又甜。这么一大瓶烈酒罐下去,胡真人发起酒疯来了……
嗳,真是不堪回首啊。
宁钰赶紧把师父的醉态从脑海中驱除出去,招呼晓冬落坐。
他平时吃得清淡,今天让人备的丰盛全是为了招待晓冬。半大少年,修道时间也短,肯定还是挺馋嘴的。
羊肉焖得酥烂,烧的鱼汤汁浇在白饭上一拌,格外的香。
宁钰本来没什么食欲,跟晓冬一块儿吃饭,结果不知不觉比平时多吃了一半还多,等放下碗才发现吃撑着了。
不过不怕,宁钰这儿什么都不多,就是药多。取了两丸消食丸出来,和晓冬一人一丸。
“对了,我刚才见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手上还沾了那么些墨。”
晓冬就着水把消食丸咽下去:“我也想试着学学阵法,能给师父和师兄帮上忙。”
“这样啊。”宁钰才要说话,小僮进来禀告说,有客来了。
晓冬顺势告辞,宁钰送到他门口,正好与来的那位客人打了个照面。
这人身量很高,长得也算端整英俊,就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样子。迎面遇上了晓冬也不好失礼,可是他问好之后,那人一点儿没有还礼的意思,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巴还高高抬着,那姿态实在傲得很。
这种态度晓冬也不是头一次遇见了,早不当一回事儿。倒是宁钰脸色有些阴沉。
山上的情势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怕晓冬他们受委屈,宁钰才这么频频送东西、打圆场。
可眼下当着他的面,乔师兄就不把晓冬当一回事,这也委实太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