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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翊臣至今还记得梁宏姑姑梁娟当年的模样。
在出事前,他跟在父亲身边见过她几次。那时的梁娟年纪轻,长得漂亮,也很和善很温柔。但之所以过了二十多年依旧对她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出事那天几乎梦魇了他整个童年的那一声尖叫。
母亲听了有心人挑拨相信父亲不仅在外面养着初恋情人而且还和她生了个女儿,又无意中得知他知道梁娟的住所,便让他带着找上梁娟。两人在二楼谈话,他和年纪相仿的陆澜馨在一楼玩耍,就是那一声尖叫,他转头看过去,眼睁睁地看着梁娟从陡峭的楼梯上滚了下来,就摔在他脚边,他亲眼看着暗红色的血源源不断从她脑后蔓延,染红了他脚下的大片地板……
“出事后,父亲第一时间赶到将梁娟送去救治,然后又动用所有的关系封锁消息把这事压了下去。但梁娟成了植物人,他不能原谅母亲因为一时冲动就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哪怕她并不是有心为之。或许只有和母亲之间不幸福,他觉得对梁娟和澜馨的愧疚才能少一点。”
郁安夏心口钝痛,为这三人的遭遇唏嘘,却更心疼陆翊臣。两人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远眺着窗外那一片湖光山色,郁安夏将脑袋倚在他肩上,低声道:“看到了那样血腥的一面,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吧?”那时他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更何况始作俑者还是自己母亲,一个应当极其美好的形象。
陆翊臣勾了勾唇,没有接话。从心理学上来说,一个人性格的养成,和后天环境以及成长有很大关系,他不否认这件事对他后来冷漠不善言辞的性格产生过莫大的影响。
郁安夏又问:“那大姐她……她那时候四岁应该也记事了吧?”可若是她记得自己亲生母亲是被现在的养母推下楼的,怎么可能还和丁瑜君那么亲密?
“她不记得四岁之前的事。”
梁娟出事时,他看到了,陆澜馨同样也当场目睹。陆璟将她带回去后,她整整三天都没说过一句话,除了睡觉,就是睁大眼睛抱着自己的双腿缩在角落里。三天后,她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差点把人烧没了,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痊愈之后也就此忘记了四岁之前的一切。
“后来,父亲和爷爷奶奶还有当时还在世的太奶奶商量过,让澜馨用我双生姐姐的身份在陆家生活,这件事只有我和他们知道。其他的二叔和姑姑他们虽然也对养在乡下的说法有所怀疑,但太奶奶亲口作证,爷爷奶奶也是一口咬定,再加上母亲对澜馨视如己出,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提这事了。”
郁安夏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现在梁娟苏醒,不可能不找自己亲生女儿,养母和生母,是一场两难的抉择。
“那大姐她真的是爸的……”
“不是。”陆翊臣打断她的话,“父亲带着我外出时在一间小弄堂偶然碰上她们母女的,当时她们被澜馨父亲一个喝醉了的烂酒鬼打得厉害,那人还好赌,说要把澜馨卖了抵赌债。父亲和梁娟在学校里有过一段恋情,便出手帮了忙,后来澜馨父亲那边解决后,父亲看她们无处可去找了个地方暂时安置她们,准备帮梁娟找份工作。但还没落实,就出事了。”
“母亲当时之所以那么冲动,除了因为梁娟和父亲恋爱过,还因为当时父亲身边一个女秘书知道了梁娟的事故意拍了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又说了很多误导她的话。她本来脾气就冲,眼里又揉不得沙子,没顾得上问父亲就去找了梁娟……”
郁安夏低声叹息:“其实要是爸一早就告诉妈遇上初恋情人的事,后面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陆璟肯定也知道丁瑜君爱吃醋,怕她误会所以才没说,真要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后来再去看梁娟母女也不会带陆翊臣一起。
“阿臣,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开诚布公地和我说,我不想我们将来也像爸和妈那样。”
感情甚笃,也抵不过有心人千方百计的算计。
“我们不会的。”
郁安夏轻哼:“那可说不准,三十岁的男人一枝花,你身边那么多狂蜂浪蝶就等着想要采你这朵花呢。”时间长的有易宛琪,短的有郁美芝、罗映儿、柏菁,以及还有不知长短她目前还不知道其存在的,个个都虎视眈眈,她都记得清楚呢。
陆翊臣听她把那些人名如数家珍,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下,轻笑:“记性这么好,看来以后我是不能随便得罪你了,不然得被你记一辈子!”
“你知道就好!”郁安夏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陆澜馨刚怀孕,如果知道现在亲密的养母曾经失手把她亲母推下楼害其昏迷整整二十六年,肯定接受不了,她问,“现在梁阿姨醒过来了,你怎么打算的?”
“明天早上她和我们一起回茗江市。”今天不走,就是为了把这边的手续办妥,又吩咐了茗江市那边开私人飞机过来,明天一起回去。
先前在病房里,他没有隐瞒陆澜馨现在的情况。梁娟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在昏迷中度过,说不恨丁瑜君那是骗人的,可偏偏她女儿又是对方如珠如宝一般亲手养大。在陆家长大的陆澜馨和在梁娟身边长大的陆澜馨,人生境遇千差万别。梁娟主动提出不想认女儿回来,但她想看看她现在长什么样了,想在她生活的城市生活。
陆翊臣拉着郁安夏的胳膊站起身:“梁宏父母已经过世,梁家现在也就他们姑侄俩和澜馨了,梁宏想出国进修,我会给梁娟在茗江市安排一套房子,请两个阿姨照顾她。”
郁安夏其实心里清楚,陆翊臣对梁娟这般照顾,更多的是为了丁瑜君。一来梁娟康复丁瑜君和陆璟才有缓解的可能,再来他一向高瞻远瞩,若有一日陆澜馨知道真相,看在他曾百般照顾她生母为她延请名医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太过记恨丁瑜君。丁瑜君对陆澜馨是真的倾注了感情,被她记恨,必然伤心欲绝。这场意外是个罗生门,到底谁对谁错说不清,或许三个人都各自有不妥的地方,又或许错的只有当年那个挑拨离间最后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的女秘书。
郁安夏情不自禁地盯着他挺拔的身影不放,她爱的这个男人,沉稳又有担当。他从来不会用嘴巴去说自己的爱,但总会用行动去亲自实践,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丁瑜君这个母亲。
“阿臣。”郁安夏双手揽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刚刚你说爸是因为听说梁阿姨有好转的迹象这才答应调回茗江市不再和妈两地分居,会不会其实他心里也一直记挂着妈,只是一直跨不过那道坎而已?”
陆翊臣没有否认。
父亲其实私底下每次和他通话都会明里暗里问上母亲几句,他只在对着母亲本人的时候才一直不给她好脸色看。
“你有什么想法?”
郁安夏眨了眨眼,模样落在陆翊臣眼底俏皮又灵动:“秘密。”
话音刚落,忽然双脚离地,被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抱了起来。
郁安夏低呼一声,吓得双手搂他的脖子,下一秒,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不等她开口,男人昂长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紧密贴着她的娇躯不留一丝缝隙,清洌又熟悉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涌入鼻端,让郁安夏的身体不自觉发软。
双手被高举至头顶,手腕处肌肤相贴,表层发烫的热度不过瞬间便窜遍四肢百骸。
郁安夏从来没有在白天而且连窗帘都没有拉上的地方和他做过。即便这座酒店依山傍水建在郊外,方圆十来里外再见不到别的建筑。即便落地窗外是一片秀丽的湖光山色,绝不会有人偷窥。可这种类似于在野外的刺激还是让她整个人神经瞬间紧张,身体绷得极紧。
陆翊臣笑着凝视着她嫣红的脸庞:“紧张?”
郁安夏没接话,可剧烈加速的心跳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其实这座酒店的设计案当初提交的时候,还有个特别浪漫的名字。”
“什么名字?”
“欲望酒店。”薄唇从耳垂轻轻滑过,热气尽数喷洒在嫩白的耳廓。
湿热的吻落在耳后,薄唇一路流连着停留在娇软的红唇上,同时松开禁锢着她的手,顺着腰际一路往下。
唇齿纠缠间,空气中湿热蔓延,郁安夏身体微微上抬,逐渐想要掌握主动,可终究徒劳无功软成一滩水任人摆布。
但最后始终还残存一丝清明,喘着气提醒他,他们这次过来没有带保险套。
陆翊臣长臂一伸,一边亲吻她的脖颈一边从随意丢在床上的衣服里胡乱摸索了一会儿,不消片刻,薄薄的包装就被他夹在两指之间。
原来,他一早就做了准备……
陆翊臣和郁安夏一行人是次日上午返回的茗江市。
带梁娟回来这事两人暂时谁也没有告诉,把人安置好,陆翊臣打了个电话给陆璟。父子俩商量后,梁娟又强烈要求不要告诉陆澜馨她的真正身份,郁安夏也担心会影响到陆澜馨肚子里的孩子,最后两人决定让郁安夏找个时间带着陆澜馨“偶遇”梁娟。
可这个行动还没得及实施,在陆翊臣和郁安夏始料未及之时,两天后突然出了事。
微博上突然出了一则爆炸性新闻。
“豪门秘辛:恒天集团现任总裁身世谜团!”
陆翊臣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普通人可能未必知道恒天集团的总裁姓甚名谁。但提到一般人可望不可即的豪门尤其还是茗江市第一世家,多的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其议论热度不差任何一个当红明星,不到半个小时,这则新闻就被刷上了头条,并且热度只增不降。
发帖的ID叫“木可心”,是个微博粉丝过五百万的自媒体账号。其微博置顶内容直接点名讲述陆翊臣乃是陆璟的私生子,是其夫人丁瑜君当年生了女儿却又想着争抢陆家家族企业恒天的权力才李代桃僵抱回来当自己儿子抚养的,为了掩盖这一事实,对外宣称生了龙凤胎。
发帖人举了两个实例,其一陆老爷子挂名董事长不再管事之后,恒天一直由女儿女婿掌管,直至陆翊臣成年后直接接管,且不留情面将姑姑姑父全部踢出公司,此举坐实换子是为了争家产之说。其二“木可心”采访到了当年给丁瑜君接生的赵医生,其接受打码采访亲口证实她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并且是女儿。并且,微博下面头条热评有自称是知情人言之凿凿地爆料前几天恒天现任掌权人已经将自己生母接回了茗江市安置在其名下的一处房产。
这则爆炸性新闻虽然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但这年头,三人成虎的威力从来不小。消息一出,恒天的股票就一路下跌。
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冲着陆翊臣或者说他恒天总裁的位子来的,不是为了否认他是陆璟和丁瑜君亲生儿子的身份,这是事实,无法否认。若陆翊臣亲自出来辟谣,陆澜馨的身份就会被质疑,若他不辟谣,恒天的董事会以及股民代表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掌权人一职必然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