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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还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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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犀备课时,舒望北就在旁边练字,等周犀整理了书本准备去疗养院时,舒望北赶紧收拾自己东西,把字典塞包里背上,趁他没注意先一步上车了。

    周犀上车时就见舒望北已经在车里坐着看着他乐了,他没说什么,拍了他头顶一下,就默许他跟着自己了。

    舒望北这是第二次进镇里的疗养院,这次去就跟上次心情完全不同了。

    他特意从家里带了一兜子苹果过来,等见到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以后,他挨个儿发苹果。这个时候水果可是好东西,普通的家庭基本是过年才舍得买一回,果然大家都很高兴,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今天正好是周犀做例行身体检查的时候,舒望北就在旁边背字典,等结果出来了,他就凑到医生旁边跟着看。

    医生倒也不避讳他,还给他解释一些专业词汇,各项检查结果都正常,舒望北这才觉得心里稍安。

    舒望北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周犀不只伤到了腿,肺部的气胸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当时连病危通知书都给家属下了。

    听到这里,舒望北拳头攥得紧紧的,明明周犀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也是这个时候,舒望北才意识到,自从婚礼过后,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重活一世,舒望北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这个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各种困难的朴实的愿望里,其实是包含了周犀在内的,他下意识的就认为如果周犀过得好,那他就好,如果周犀过得不好,那他也不好。

    医生还给他看周犀腿部的X光片,“这里是之前放进去的钉子和钢板,这里也是,看起来状态还不错,骨头恢复的很好,现在主要是做好复健。”

    舒望北眼睛顿时一亮,“医生,您是说他还有可能站起来?”

    医生笑了,“不仅能站起来,目前的复健的效果很好,这么坚持下去,以后只要不是太过剧烈的运动,普通的跑跳都没问题。”

    舒望北顿时开心了,然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关于周犀到底能不能生育他倒是没太大的兴趣,反正不管他能不能,舒望北都生不出来,但是关于他举不举,舒望北是非常感兴趣的,但是病历里并没有提到。他转头看了眼病床上闭目休息的周犀,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想来想去到底是没好意思问,总要给周老师留面子的。

    不过周犀开始做复健时,他可就笑不出来,他以为那么多手术做过来,最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复健的过程是一种漫长的放佛无期似的艰辛和折磨。

    他眼看着大滴的汗水从周犀额头上滑落,不大会儿上衣就湿透了。他手臂和肩膀的肌肉似乎已经马上要超出负荷,额头上青筋暴起,舒望北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他跑出疗养院站在门口看天,眼圈儿有点儿红,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抽颗烟,但是他一直怀疑自己上一世就是烟抽多了死的,这一世是肯定不碰烟了,再说周犀身体不好,他不能让周犀抽二手烟影响他的身体。

    舒望北抹了抹眼圈儿,抹完了觉得自己太不男人了,偷着看了看四周没人,心里放松了一些,又回去看周犀和两条腿较劲。

    中午周犁过来了,从食堂打了饭回来,他见舒望北在,赶紧把饭菜放下就跑,一边跑一边哈哈笑,舒望北有苦说不出,只能拿眼瞪他。

    舒望北陪着周犀在病房里吃,这边空间小,桌子不大,两人吃饭时挨的很近。舒望北吃几口就用眼睛偷瞄周老师几眼,人家都说秀色可餐,果然是真的。

    舒望北照顾着周犀把饭吃完了,端了水杯给他漱口。

    “明天我不过来了,在家做饭,到时候让周犁开车回来取,这边的饭菜不好吃,菜色也不够丰富,你身体不好,得吃些好的调养调养。”

    周犀放下杯子看着他,“你不必特意为我做什么.......。”

    舒望北刚想说话,周犀又接着说道,“我只希望你能每天都过得幸福快乐。”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舒望北会觉得太酸太虚,但是周犀说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周犀的眼神可以说是凝固在他身上,舒望北又察觉到了那种异常的专注,专注到他可以体会到周犀说这句话时内心的强烈的渴望。

    舒望北愣愣的回应着周犀的视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周犀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你年纪轻轻的嫁给我,我总不能让你受苦。”

    舒望北呆呆的看了他半晌,慢慢伸出双臂环住周犀的腰,把脸埋在他肚腹上,刚把姿势摆好,就感觉到周犀在轻轻拉他的胳膊。

    “我不管,你只规定了亲亲一周一次,没说抱抱不可以。”舒望北手上的力气大了些,任他怎么拉自己,都不肯动。

    周犀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到底是慢慢放松下来,由着他抱下去了。

    舒望北偷偷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人真是表里不一,表面看起来那么冷硬锐利,其实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弄得他的心也不由得跟着软的一塌糊涂,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周犀,咬了咬嘴唇,“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舒望北有些犹豫着说道,“我家的事我估计别人应该跟你说过,不过有些事他们未必清楚,咱们是一家人了,我想自己跟你说。“

    见周犀点了点头,舒望北才接着说道,“我爸爸叫舒凉,他年轻的时候出去当过兵,退役后接了老村医的班,后来跟我妈结了婚,生了我,日子过的挺穷苦的,不过大家也都不富裕,也都穷乐呵着过。后来就是鞭炮厂出事了,他被叫去镇医院帮忙,被一个因为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的产妇的丈夫砍了三十几刀,人再也没回来......。”

    两行眼泪从舒望北眼圈儿里顺着脸颊淌下来,“后来镇医院给我家送来面锦旗还有一万块钱,村支部也来人了,说我爸救人光荣,可光荣有什么用呢,那是用一条命换来的啊,我和我妈抱着这面锦旗哭了一天一宿。”

    “那一万块钱是我爸的换命钱,再苦再难我们都没用过,后来,我大伯家要盖新房,我妈碍不过情面,把钱都借走了,之后大伯家就跟我们断绝了来往,我准备去县里上高中前,我妈去要过几回,都被大伯给赶出门外了,大伯说,以后奶奶归他赡养,这笔钱就当做赡养费了。”

    “家里没什么经济来源,我妈身体还不好,干不了重活,我高中的学费路费加上生活费,家里根本承担不起,她特别自责,我还记得我高中开学的前一天,她抱着我哭了一宿。我想出去找活干,她不让,坚持让我在家复习,准备一年后再参加一次中考,我拧不过她,只好听她的在家复习。然后没过多久,家里日子突然就过的富裕些,过节时还能吃上肉了。”

    说到这里,舒望北哽咽了一声,“当时我也奇怪哪来的钱,我妈只说在镇上找了个轻松好赚的活,我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个女人,那女人是镇里的,来了就开骂,骂得特别难听.....那时候,我才知道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一个女人,什么重活都干不了,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家里还养着个指望她吃饭上学的大小伙子,她能干什么赚来那么多钱呢。”

    “她当时很小心,那些男人都是镇里的,跟村子里没什么交集,但是还是纸包不住火,那女人后来又来过家里一趟,带了好几个女的,从二三十岁到六十多岁的都有,当时我正好不在家,等我听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发现我妈满身青紫的吊在我家门框上,早就已经没气了。”

    舒望北头低的快埋进膝盖里了,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给她办后事时,大伯一家人来了,说她给家族丢了人,砸了她的遗照和牌位,祖坟也不让进,我只好给她在后山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我妈本来就没怎么照过相,就那么一张照片也没了。我后来又给她立过牌位,大伯知道了就又来闹了一场,又把牌位砸了。我禁不起他来闹,后来也就放弃了,每年清明忌日偷偷给她烧些纸钱也就算了。”

    “前些年,我特别恨我爸,他要是那天不去镇医院,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可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些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我怕你笑话我,村里人都在笑话我家......。”舒望北并不嚎啕大哭,只默默流泪,看着更让人觉得心酸。

    周犀叹了口气,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轻轻用手环住他的肩膀,“是我的错,望北,我知道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