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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穆蕴之后,顾明月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展冥安排的,更不是什么好下家,新男人向展冥要她,是为了让夏雪的后宅干净。
顾明月忍着心口密匝匝的疼痛,静静听完新男人穆蕴的嘲讽,最后才扯出一个笑容问道:“穆二爷您就不担心有我这颗老鼠屎,你家妻子的后宅不干净?”
他捏住她的脸拍了拍,俊美至极的脸上笑得风情无限:“爷专治各种不干净。”
“你——他——妈——的”,她笑了笑,温柔地一字一句骂道。
穆蕴当场就直接甩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顾明月被掌风掀到在地。
她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哭道:“你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你们都欺负我,爹,爹,翩翩要回家。”
穆蕴只留给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一句逆耳之忠言,然后就懒怠再多看她一眼地转身出去。
顾明月没想到更悲惨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她的新男人在房事上凶狠起来简直如狼似虎,她初夜被他插到鲜血淋漓,整整修养半个月才堪堪恢复。
那时她就想,新男人肯定是把他得不到夏雪的火气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了。
每个月,他都会在她的房中留三四夜,而每一个夜晚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痛苦到难以忍受。
顾明月厌恶极了那种事情,可是她的反抗,对于穿衣一副翩翩佳公子相脱衣一副体硕猛男相的穆蕴来说,简直连小绵羊都算不上。
后来她就聪明地不再反抗,以求自己能少吃点苦头。
人们常说的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那句话,顾明月觉得就是为她所量身打造的。
她跟在新男人身边三个多月后,就被查出怀有身孕。
然而呵呵,那时候的顾明月就是一个傻子,没有半个月就被穆蕴的宠姬给弄没了孩子。
没了孩子的她躺在床上默默流泪,傻妞顾明月那半个月里渐渐接受孩子的到来,并幻想着以后终于要有一个会和她作伴的小宝贝了,然而孩子却突然被弄掉,她心塞地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穆蕴过来看她,看到她流泪时,只冷冷说道:“惺惺作态”。
自那以后,新男人就再也没有过来看过她。
顾明月后来才从送饭小丫头口中得知,宠姬之所以敢毒害穆家后嗣,那是因为有老夫人授意,因为那时穆蕴的正妻还没过门呢,怎么可能先让庶子出生?
顾明月的生命渐渐在穆蕴的后院中凋谢,她死前一个月,见到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弟弟顾熠得了进士二甲第三十九名,过来并不是看她,只是要在外出做地方官之前好好嘲讽她一顿。
顾熠站在她的床边,对着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她丝毫没有留情,开启最大嘲讽模式。
他说:“顾明月,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吗?简直自甘下贱。当年爹娘怎样劝说你都坚持去给人家当妾,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一地步吧?对了,还要通知你一声,爹和娘在你去展家一个月后就去找你了。不过运气不太好,没进敷郡地界就遇到了强贼。爹为了保护娘亲,被人连坎三十余刀,血尽而亡。娘回家没撑半个月,也跟着去了,可是她到死,还在惦记着你。”
顾明月麻木地听着,顾熠抹掉脸上的泪水,说道:“你到地下之后,别忘了找爹娘去赔罪。下辈子长点心,别再做那自甘下贱之人。”
弟弟恨恨地说完,噙着两泡眼泪离开。
顾明月笑着应道:“熠儿,你的忠告,姐姐记住了。”
她的余光看到弟弟的脚步猛然一顿,随即疾步离开。
顾明月轻轻闭上眼睛,鲜血从她口中一股股溢出。
再有意识时候,顾明月就变成了一个躺在月光下的光屁股奶娃娃,好像是初秋的时节,夜间寒风历历,她觉得很冷,想要叫人问问这是哪里时,一串哇哇的哭声从嗓间发出。
然后她听见吱呀一声响,有个略带沧桑的声音道:“乖乖,这是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扔孩子时就不能给穿上衣服?”
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此后将她养大的顾兰。
顾兰是顾绣第八代传人,生于清末,赶上留学潮去美国学过美术,回国之后便致力于对顾绣的开创。
在同学独创的乱针绣基础上,她又糅合顾绣技法加以改造,间借苏绣、粤绣精髓,终于在五十多岁时成为当代名家。
当初一回国,见到国内乱象,顾兰便和丈夫余琛一起避到家乡。
捡到顾明月的时候,顾兰已经五十五岁,她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对于捡来的女娃娃自然用尽全部的心血来教导。
顾明月没有找到爹娘,本有些生无可恋,奈何不知为什么,她也不知成了什么体质,自己有行动能力之后,怎么给自己捅刀子都死不成。
除了,一到阳光底下就会感觉到一种如被仍到火炉中烧烤的灼痛感。
她捅刀子死不成,便想自我晒死。
顾兰发现她的意图后,当即抱住她失声痛哭。
余琛为了看住她,连续三天不敢合眼。
毕竟被这对夫妻疼宠着教养两三年,顾明月不敢再作妖。
她怕这点被人珍惜的幸福再被她作走。
知道她不能晒太阳,顾兰和丈夫都没有表现什么惊异和恐惧,顾明月被抱着小被子进出过好几次医院,医生们表示小丫头除了心脏有点不健康,一切都好。
顾兰又请老中医给她看过,说法与医院里的医生一致,此后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因为顾明月长到八九岁的时候还是不能接触太阳光,顾兰便特地和余琛一起给她做了一把深蓝底白梅花的油布太阳伞,以方便她可以随时出去玩。
她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却给予她完全不低于亲生父母的疼爱,顾明月渐渐地开朗起来。
她从不再故意作妖找死后,就安安心心乖乖巧巧地跟着顾兰学习刺绣、绘画、配色、染丝等各种知识。
余琛是曾留学于剑桥的知识分子,从她五岁之后,也担纲老师,乐在其中地教她农业知识。
对的,顾兰丈夫是当时很稀有的品种,农学博士。
顾明月被那些化学公式搞得晕头晕脑,学了大半年果断要求减免课时。
对于粉雕玉琢的女儿,——夫妻两个从顾明月会发出音节时起,就教着她喊爸爸妈妈,——余琛自然不舍得说半个不字,见女儿对这些东西实在没有兴趣,便同意每天只讲两个小时理论,剩下的时间就带着她去田地里踏青野餐。
没有什么机会出去的顾明月自然拍手答应,每天都盼着打着小太阳伞跟爸爸妈妈出门。
在这里生活这几年,顾明月知道这是一个和她曾经生活的地方有很大差异的世界。
她想看更多神奇的东西,她要享受生活。
顾兰和余琛就是那种很会享受人生的人。
住在鸟不拉屎的乡间,香胰子肥皂等现代化产品不好购买,精通化学的爸爸余琛就手工做,顾明月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这些东西成型。
顾兰在刺绣上已达到化境,到上海卖出一件绣品的所得就够他们三口十年吃喝不完。
所以在教授顾明月之余,顾兰就常常和搞农业的丈夫一起给娇娇女儿做好吃的。
农科博士余琛表示,农副产品加工那一块,他也有所涉猎,在这个乱世得不到发挥,能够给女儿供应美食,就是这些知识最大的价值了。
一家三口只有每年夏秋凉爽时节,会到上海南京那些一流大都市走走,其余时间便都待在乡间。
顾明月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
爸爸妈妈陪了她二十一年,便先后离世。妈妈去世前,还拉着她的手殷殷嘱咐道:“翩翩,爸爸妈妈在重庆还有几个好友,书柜下第二个抽屉中有一封信,你拿着去找他们,就在那里找个男朋友安家吧。爸爸妈妈不需要你一直守着我们。”
顾明月当时笑着点头,等妈妈去世,将她安葬之后,她却哪里都没有去,依旧留在这所房子中。
她每天画画,刺绣,做美食喂饱自己,研究爸爸留下来的与农业有关的杂书。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做菜的手艺竟然越来越差劲,做出来的那些菜,她明明闻着香气勾人,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
顾明月觉得这样吃不到美食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
当初她才被妈妈抱回家时,也是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喝了两年酸水一般的牛奶才渐渐能品出味来的。
她便尝试着喝牛奶治疗,以前喝着香浓的牛奶这时又成了酸水味。
坚持喝半年也没有什么效果,顾明月苦恼至极。
一直在房子被炸弹投中之前,她还坚持着牛奶疗法,坚持着画画,刺绣,从农杂书中找美食。
意识彻底消失那一刻,顾明月喟叹一声:终于可以去找爹娘了,希望他们还没有投胎。下辈子,嗯,坚决不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