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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安捧起她的脸,粗粝的手指为她将泪水拭去。
“瑶儿,等这次打下暨南,往后我就在京师陪着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沈清瑶听着周怀安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疼,几乎要疼的人喘不过气来,她的睫毛湿漉漉的,显得眼睛尤为漆黑,仿似乌黑的水晶,清晰的映出了周怀安的影子。
“一家人,再也不分开……”沈清瑶默念着这一句话,唇角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
周怀安抚上她的小腹,他的双眸炯深,想起即将而来的分别,自是放心不下,“回京后,你安心养胎,在孩子出生前,我会赶回京师。”
沈清瑶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周怀安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两人有许久的功夫,都没有说话。
“瑶儿,”不知过去了多久,周怀安紧了紧她的身子,低声道;“不管你如何怨我,恨我,我周怀安都无话可说,你若有气,只管往我身上撒,你要怎样都行,只有一点,你别拿自己的身子和我怄气。”
沈清瑶倚在他的臂弯,将脸庞靠在他的肩上,听到周怀安的话,沈清瑶双目柔和,轻声道;“你只管安心去暨南打仗,哪怕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怄着自己的身子的,你放心。”
周怀安想起这些日子,沈清瑶的确如她自己所说,每日里饮食如常,纵使是刚得知沈家父子出事的消息,她也是按时吃下三餐,并依着军医的吩咐喝下安胎的药汁。
周怀安久久的看着她,似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去。
“这样看我做什么?”沈清瑶微微笑了,伸出小手,抚上了丈夫的面容。
周怀安握住她的手,刚喊了一声;“瑶儿……”
沈清瑶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对着他道;“怀安,你快摸摸,小东西又动了。”
周怀安微微一怔,刚探上她的肚子,果真见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不住的动弹着。
渐渐,周怀安眼底的阴霾散去,有笑意露在他的唇角,让他索性蹲下了身子,大手扣住沈清瑶的腰肢,将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
沈清瑶眼睛柔和的仿似能滴下水来,她近乎依恋般的轻轻抚着周怀安的黑发,温声问他;“怀安,小东西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周怀安微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听着沈清瑶腹中孩儿的动静,直到胎动慢慢退去,周怀安才慢慢站起了身子,对着沈清瑶道;“有,小东西和我说,希望娘能看在他的份上,原谅爹爹。”
周怀安这一句刚说完,沈清瑶的眼圈顿时红了,周怀安不忍细看,只将她扣在了怀里,低语道;“瑶儿,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
沈清瑶竭力忍耐着自己的哭泣,她回抱住周怀安的身子,什么也说不出口,唯有泪珠不断的往下掉。
周怀安虽没听见她的哭声,却也知道她定是哭了,他抚着她的后背,只低哑的声音,一遍遍的喊她的名字;“瑶儿……”
七日后,周怀安统领西北军,向着暨南攻去。
梁州的总兵府中,只留下一众女眷。
沈清瑶踏进屋子时,就见沈母双目无神,头发披散着坐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
沈清瑶瞧着心里就是酸了,她强忍着泪水,向着母亲走了过去。
“王妃不可,沈夫人如今已是认不得您了,您还怀着身孕,当心她伤着您啊。”服侍沈夫人的嬷嬷瞧见沈清瑶,顿时开口。
“她是我娘,怎么会伤我。”沈清瑶眼中满是哀痛,她并未理会嬷嬷的劝阻,只一步步的向着母亲走去。
“娘,明日,咱们就可以回京了。我送娘回朗园,好不好?”沈清瑶从梳妆台拿起了梳子,站在母亲身后,轻柔的为母亲梳起了长发。
沈母仍是呆滞的,一声声的唤着儿子的乳名。
沈清瑶心头剧痛,她咬着唇,将泪水逼回去,只一下又一下的为母亲将缠绕的发丝梳开,灵巧的手指在发丝中穿梭着,为母亲盘了一个雍容端庄的发髻。“娘,是女儿不孝,爹爹和哥哥,全因他而死,我们沈家,也因他而败,姑姑,也因他失去了妃位,可是女儿……却还是对他眷恋难舍,怀着他的骨肉。”沈清瑶的泪水一颗颗的落下的,打在了沈母的衣襟上
,瞧着如今人事不知的母亲,直让人痛不欲生。“娘,等女儿腹中的孩子生下,女儿会去像爹爹和哥哥请罪。”沈清瑶坐在母亲身边,用只有母女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她拿起帕子,细心的为母亲擦拭着脸面,“等回到朗园,杨嬷嬷和崔嬷嬷都还在,
她们都是服侍了娘一辈子的老嬷嬷了,有她们照顾娘,女儿很放心。”
说完,沈清瑶又一次看了母亲一眼,见沈母依旧魂不守舍,苍老憔悴的模样,沈清瑶悲从中来,环住了母亲的身子,想起沈氏一门如今的光景,只让她闭上了眼睛,肩头抑制不住的颤抖。
翌日。“姐姐,再过两个多月,你就要生了,梁州和京城虽然相隔不远,可你这身子,哪还能经得起折腾?这万一在路上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秦小满扶着沈清瑶的胳膊,丫鬟与仆妇俱是跟在两人身后,乳娘
照看着谢远与谢還两个孩子,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跟在姐妹两身后,一道向着院外走去。
“没事的,京师里梁州也就几天的脚程,再说这一次,咱们不坐马车,改走水路。从梁州的运河乘船进京。”
“坐船?”秦小满有些惊诧。
“嗯,”沈清瑶如今身子重,走上几步,便觉得心慌气短,不得不停下来喘几口气,就连脸颊处也是浮起了淡淡的潮红之色。“怀安说,坐船更稳妥些。”秦小满闻言,便是微微放下了心,刚出总兵府门口,就见侍从已是侯在了那里,除却士兵,丫鬟,嬷嬷,乳母外,沈清瑶此番回京,周怀安还命西北军中的军医与梁州城的名医,医女一道随行,唯恐沈清
瑶母子有个闪失。
见万事俱备,秦小满只安心照顾着沈清瑶的身孕,陪着她一道坐上马车,向着运河行去。一路风平浪静,除了刚上船的几日,沈清瑶有些不适,之后的日子,便如同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每日除了与秦小满说说闲话,沈清瑶都是在为周怀安,与腹中的孩儿做衣裳,秦小满每次瞧见,都要劝说
几句,可每次不论她说什么,沈清瑶都只是对她笑笑,依旧是埋头做着针线,秦小满没有法子,只得在一旁陪着,不让她太过劳累。这般无风无浪的回到京师,已经是数日之后。周怀安已经领兵赶到了暨南,皇上此次弃京南逃,将政权带到了暨南,暨南曾是吴王的封地,吴王手中亦是握有强兵,再加上南面各地的支援,与皇上手中本
有的禁军,在人数上远远超过了西北军,几仗打下来,双方都不曾讨巧,便这般对峙了下去。
京师,皇宫,凤藻殿。
沈清瑶入宫后,并未按着周怀安的吩咐,住在皇后所居的凤仪宫,而是住在了先前沈玉蓉曾住过的凤藻殿。
此次皇帝南逃,除却满朝文武,并将皇后妃嫔,皇子皇女,宫女太监,侍卫太医等人一道带去了暨南,就连沈玉蓉,也让成化帝一道带走。
原先奢靡华贵的凤藻殿,再不能同日而语。
“小满,你带着孩子,先在宫里住着吧,和凤藻殿相距不远,还有一座凤安殿,你和孩子们住着正好。”
这里,毕竟曾是沈玉蓉的寝宫,沈清瑶只担心秦小满住着,心里会有芥蒂。
“姐姐,我和孩子们也住在凤藻殿,离姐姐近一点,凡事也好有个照应。”秦小满握住了沈清瑶的手,温声道。
沈清瑶点了点头,对着秦小满莞尔一笑,还要再说上几句,就听有丫鬟匆匆赶来,对着她行下礼去,“启禀王妃,方才得到消息,说是苏妃娘娘也从西北赶来了京师,此时,只怕已经到宫门外头了。”
听着丫鬟的话,沈清瑶与秦小满面面相觑,惊讶之后,沈清瑶艰难的站起身子,秦小满连忙去扶。
“快让人去将苏娘娘接进宫来,除了苏娘娘,世子和世子妃也来了吗?”“回王妃的话,信上只说了苏妃娘娘,并未提及世子和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