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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订阅比例低于60%需等待一天才可阅读,感谢理解 要不是他睿智博学,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力挽狂澜, 这王朝早就砸在上任混账皇帝朱厚照的手里了。
后来新皇即位, 担心这老臣势力深重,想法子将他赶回江西养老,到也没什么毛病。
政权交替之间,肯定要多方势力洗牌, 嘉靖皇帝这几年里换的换劝退的劝退,也算把控制权又抢了回来。
杨廷和年纪大了, 使唤不动了, 可他还有个儿子。
这杨慎, 就是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一位啊!
论才学、论胆识,他都是一代豪杰,只可惜郁郁不得志了一声, 只在西南造福百姓, 没能回来报效朝廷!
陆炳眼瞅着皇上满眼的笑意,点头道:“回陛下,杨慎在当庭廷杖之后, 已经放逐西南了。”
这明代才子里,王守仁算是划时代的一位, 杨慎也是一位。
两人不仅通诗书晓文章, 关键是都好学兵法, 也都以少数民兵镇压过一方叛乱。
虞璁心里记了一笔, 不假思索道:“传朕密诏,接这二位大人入朝,与朕共商建部之事!”
陆炳飞快地记了下来,当即退了下去。
有这两个大臣在,哪怕自己有时候举棋不定,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虽然现在做了皇帝,但他内心中,还始终保持着几分粉丝一样的心态。
到时候和这两位的会见,不亚于跟李白握手,陪杜甫喝酒诶。
黄锦眼瞅着皇上一个人独坐在那,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询问道:“陛下,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唤光禄寺传膳?”
虞璁怔了下,点了点头。
他确实有点饿。
今天原本就彻夜没睡,醒来以后巡查后宫,接见大臣,眼瞅着黄公公提了个醒,自己眼皮子都开始发沉。
下午多睡一会好了……
光禄寺那边早已备好了御膳,十几样菜传到桌上来,当即便摆的满满当当的。
且不说这一道道摆的精巧的菜式,他连名字都说不上来,单瞧瞧这不知道是青花还是什么瓷的盘盘碗碗,都等同于一次首都博物馆的大型展出。
虞璁拿起来一个芙蓉水晶碗,在光线下端详着它剔透的质地。
这样一个粉粉的盛凉菜的小碗,都是漂亮的犹如玉刻的莲花一般。
当代的塑料和玻璃工艺虽然精湛,但某些细节的雕琢上,还是比不过这些纯手工打造的精品。
皇帝吃饭的规矩,他从前是听过的。
每样菜不能多吃,怕被人算计下毒。
不过虞璁现在也无心对着哪盘菜猛吃一通——午膳整的跟自助餐一样,一溜菜布在那,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一筷子拎起来都不知道夹哪块。
皇帝琢磨了一刻,挑了块豆腐尝了一口。
嚼着嚼着,他觉得哪儿不对劲。
“黄锦。”虞璁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这是豆腐。”
“这绝对不是豆腐。”他感觉哪儿都不对劲,又夹了一筷子。
哪怕处理的手段再复杂,肉类和豆制品还是有一丁丁区别的。
“这……就是豆腐啊。”黄公公在旁边陪着笑道:“跟从前几年的规制没有差别。”
“不。”皇帝放下筷子,抿了口茶沉痛道:“我尝出来了。”
“这特么明明是鸟脑!”
这形状虽然跟豆腐差不多,但是无论从口感还是味道来说,这玩意儿都是肉!
虞璁拿筷子一拨弄,突然古今结合的想清楚了点事儿。
他突然回想起来,这太/祖也就是老朱同志,为了让后代们都能忆苦思甜,吩咐每顿菜里都得有个粗菜,就比方说一碟豆腐。
结果这种勤俭节约的思想蹿到如今几代,就顺理成章的变了味。
自己前面的几任皇帝,要么跟保姆滚到了一起乐不思蜀,要么醉心动物园发展事业及木工技艺研讨,就没几个正常人,生活作风也是怎么腐败怎么来。
祖宗的规矩要守,皇帝又个个都是祖宗,光禄寺就想出这些歪脑筋出来,变着法子讨好献媚。
他现在,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这光禄寺的一众人,搞不好已经开始把皇帝当智障耍了。
饭该吃还是得吃,他现在要是撂下筷子把那群混账提溜过来,晚饭又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劳烦黄公公,再把陆炳叫过来。”
虞璁低头扒了两口饭,强端出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但似乎并不成功。
这熘虾仁酱鹅翅勉强能吃,肘子炖的老了点。
菜式的摆盘当然不输米其林的招牌菜,单拎出这描龙画风的金碟玉碗,还有那沉甸甸的金筷子,都吃的人简直洗刷灵魂。
但感觉调味也不咋地啊,就是食材贵了点而已。
可能是南北之间的口味差异吧,毕竟北方人居然吃咸豆腐脑,简直不能理解。
皇帝咂了一声,颇有些遗憾。
陆炳被叫了过来,缄默的行了个礼。
通政司的令牌已挂在了腰侧,看来效率还可以啊。
“朕要看财报。”虞璁放下筷子,接过帕子简单擦了下,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现代了一点:“你去一趟天财库,把近两季光禄寺结算的账簿拿来,朕要亲自看一遍。”
陆炳颔首退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捧了账簿过来,屏息凝神的站在墙边。
虞璁虽然心里记了这帮厨子们一笔,但是累了一上午胃口颇好,还是就着鱼肉下了两碗饭。
等他吃饱喝足,抬手示意陆炳把册子抱过来,自己随意择了一本,开始就着茶大致浏览整体的情况。
看着看着,皇帝的脸就黑了。
自己还是个现代人的时候,就听过宫廷里的荒诞故事不少。
那光绪皇帝被养在深宫里长大,愣是被欺骗鸡蛋七八两一个,自个儿都省着舍不得吃。
这群混账觉着皇帝都好骗呐,什么都敢往账簿上写?!
“你告诉朕,谁管这光禄寺上下来着?”虞璁抬起头,寒气森森道:“两季用银十八万两?!”
这后宫加上他统共才几个人?光禄寺这是砸银子在养猪呢嘛!
“如今科道官是任通任大人,”陆炳低头答道:“负责监管开支进出等逐项事宜。”
“把任道官和光禄寺卿都叫过来。”虞璁接过茶盏,抿了口热乎的洪州白露茶,凉凉道:“朕要好好的慰问下工作。”
两个官员下朝还没多久,就被锦衣卫又带进了乾清宫里,被吩咐在殿外候着,半晌都没个消息。
任通与方朝面面相觑,又不敢小声嘀咕,个个都有些发冷汗。
皇帝吩咐垂两道纱帘下来,又央黄锦去寻了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让他站在纱帘一旁,只能看得见自己。
“宣任通、方朝进殿——”
两个要员小心翼翼的进了殿,却看不清纱帘外还站着谁,只得对着皇帝纳头便拜,神情恭敬的跟见了祖宗似的。
虞璁掂了掂手里的账簿,慢条斯理道:“知道朕拿着什么吗?”
方朝大着胆子抬头一看,战战兢兢道:“是……是账簿。”
“朕问你。”虞璁抬了眸子,看着他道:“这光禄寺上下,一共有多少当差的?”
这光禄寺卿,就是最顶端的那个官儿,不可能不清楚这一切破事。
“回皇上……一共两千八百人。”方朝又飞快地低下头,心想怎么就开始折腾自己了。
虞璁并没有吭声,而是瞥了眼旁边站着的陆炳。
“这账簿上支的俸禄,是三千六百人。”陆炳平板地报道。
“是!是!三千六百人!微臣记错了!”
这一个光禄寺,管着朝廷的祭享廷宴,负责一切跟膳食相关的事情,怎么就整出三千多人来养活了?!
虞璁压着脾气,没有追问下去,又凉凉道:“一枚鸡蛋,要多少钱?”
完了,皇上怕是听哪个小人告了状,这是要治他啊。
方朝不管旁边的任通脸色煞白,强撑着道:“回皇上,三两银子一枚。”
“来,你告诉朕。”虞璁瞥了眼那略有些惶恐的小太监,挑眉道:“多少钱?”
小太监心知皇上有意照拂自己,脆生生道:“三文!”
皇上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龙椅的椅背,敲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看来方卿的记性不行。”虞璁低笑了一声,又开口问道:“那一只鸡,又多少钱?”
哪怕这方朝有意压价,账簿上的记载可也清清楚楚。
方朝哪里还敢再说下去,哪怕他现在没脸看皇上,额头也能被吓得布满汗珠。
“怎么,又不记得了?”虞璁指节一敲,旁边的陆炳便平直报道:“按天财库账簿记载,一只鸡二十两银子。”
“多少钱?”皇上又挑眉问道。
小太监大着胆子报了出来:“黄鸡二十文!乌骨鸡三十文!”
“方卿,怎么不继续编啦?”虞璁拿着账簿,身体略往前倾,冷笑道:“接着编呐!”
他手中的簿子直接甩在了这肥头大耳的官员脸上,扇的闷声一响!
“两季能索取十八万两银子!”
“科道这边的御史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这么糊弄朕!!!”
陆炳在旁边屏着呼吸,偷偷抬眸瞥了眼皇上瞪眼睛发脾气的模样,没来由的想到家里猫儿炸毛的样子。
没等那两个官儿再痛哭流涕的求饶,虞璁直接挥手道:“给朕叉出去!先打屁股各五十大板,扔牢里去!”
他想起了什么,又瞥向陆炳,压了声音道:“不得向外声张,先给朕压着。”
等朕睡醒了,再来一个个收拾你们这帮孙子。
虞璁漫无目的的思索了良久,眼瞅着两炷香都烧完了,才轻咳一声。
几乎在这一瞬间,刚才还唾沫横飞拍桌子瞪眼睛的一流大臣,齐齐的收了架势,一齐低眉顺眼的都坐了下来。
杨一清明显也争得乐不可支,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实业兴邦,并非贬低这儒生的位置,而是让工农也有一席之地,能更好的报效国家。”虞璁平稳道:“诸位也看见了,如今勋戚侵占农田,也是张卿、夏卿等人在致力清算,但此事应被进一步的重视,所以朕有意新立经部,再设四司,细化管理,诸位以为如何?”
这一次,不赞成的神情少了许多。
杨一清在看见皇上点头之后,斟酌道:“可是这朝中……并无更多可用之才,正如皇上前言所说,大部分官员只懂务国经书,不清楚这经部的运行法子,又该如何呢?”
虞璁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所以,朕请了王守仁同杨慎一起返京。”
“另外,在座的各位年事已高,朕有意让太医院下次过来一一诊脉,为大人们多开些对应的养生方子。”
按照这陆炳询问来的消息,这王守仁也年纪大了,之前还被桂萼刁难着不得休息,若还不回京好生养着,恐怕撑不了几年了。
这古代的福利待遇还是差了些,搞得朝廷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看向这一圈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心里对应着刚才听来的名字,也算依稀有了印象。
桂萼和张璁,就是未来执意赶走杨一清,造成这首辅气急病逝的人。
这些臣子里,有的贪,有的不贪,但却也大多执意效忠国家,算的上尽忠职守。
有些东西,可以慢慢清算,不用急。
听闻被贬的杨慎即将返京,在座的几个尚书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当年陛下被杨大人气的怒极,直接让他当庭被杖责至屁股开花,如今竟然松了口,又遣他回来。
……杨大人这也算是要枯木逢春了啊。
“既然都听懂了朕的意思,回头你们再举行中层的会议,定好相关的礼度和人选,朕便不必多言了。”虞璁慢悠悠道:“立经部之事,决策权交由杨首辅,望半个月内尽快办妥。”
张璁的眼中划过一丝不甘的神色,又极快的消逝了。
“那么。”虞璁咳了一声,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不紧不慢道:“有关光禄寺冗职冗官一事,诸位了解了多少?”
皇上的话题转的太快,以至于很多人还一头雾水。
陆炳和刑部的人也算给力,把两个大臣捞进了牢里,悄无声息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虞璁意识到还真没几个人清楚,便招手示意陆炳通报,自己唤了宫女进来,要了份点心的拼盘和果盘,又示意太监们给他们续茶。
得亏不是在现代,不然这儿就一股子烟味,能熏得人眼睛疼了。
待陆炳通报完,大臣们又开始互相使眼色,心知这光禄寺的头头估计已经进大牢里了。
“朕命人清点了下,这光禄寺若保留原有职位,需留至少四百人,从事各类杂物。”虞璁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余下的两千八百余人,朕不打算赶走他们。”
杨一清愣了下,皱着眉举起了手。
“首辅,稍等片刻,等朕说完。”虞璁抬起头来,慢慢道:“这两千八百人中,有三百余人,能识字书写。”
“朕打算,让这三百余人,去教剩下的一千二百人,待两个月后,学成者,再去教剩余的所有人,直到所有人都学会了为止。”
“不必精通诗书,能抄写念读即可。凡达成者,俸禄追加一等,赏银五两。”虞璁估算着大概的完成度,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不欲学字的,可以自行领了牌子,去皇庄里务农为奴。”
五两银子,都可以养活他们一家子好几个月了。
反正国家养这帮人这么多年了,也不缺这四个月的俸禄,回头等改革的成效出了,回报绝对值得。
几个尚书都露出惊愕的眼神,明显无法预估这皇帝是想玩哪一出。
“待四个月后,朕准备修书立典。”虞璁冷静道:“诸位都知道,永乐大典倾上下之力,历时六年。”
“然而朕,只想修撰《医典》、《工典》、《农典》。”
“此事暂不详议,望桂大人择一良选,主持光禄寺二千余人的习字大业。”
第一天开会,只大概交代下自己想干什么,多的事情一层层的交给下面,定期勘察调控就好。
皇帝打了个哈欠,略有些疲倦的听大臣们感慨了许久,趁着茶水又用了半盘点心,才示意散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廷里庸碌的一众文官好像突然被打了兴奋剂似的,开始争相讨论这些全新的概念。
其实虞璁翻来覆去的讲,也只相当克制的谈了两点。
一是实业兴邦,二是新设经部。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意外的对了许多年轻士子的胃口,一时间歌功颂德的奏折如雪花般疯狂递过来,连内阁里处理折子的几个大臣都累的没时间喝茶。
按照皇上之前的批示,这几位大臣回家之后,各自写了份感想报告,大多都深入浅出的跟着皇上思路走了一遍,也有人着意唱反调,被毫不留情的退了折子。
六部在得到肯定之后,再度将报告下达,组织各司研究新的治国思想。
虞璁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开始思考自己得亏不是在电波时代,不然还要组织新闻联播了。
他渐渐习惯了每日上下朝的日子,又吩咐了陆炳带自己去光禄寺走一趟,看看桂萼把那些人安置到了哪里,他们现在又学的怎么样。
这一去不要紧,倒还真把吏部尚书桂萼给吓着了。
大明朝除了朱元璋朱棣之外,还真没几个像他这样工作狂似的皇帝。
绝大多数皇帝,都过着死宅般的一生。
一辈子下几次江南,都算是兴师动众,搞不好还会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
可虞璁谈不上工作狂,他只是单纯的……憋的慌。
这后宫就那么大,御花园去两次也就意兴阑珊了。
从前自己在北京上班的时候,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们过来玩,他都得陪着去爬长城逛故宫,虽然如今心态不一样,可大致转两圈以后,也还是会闲得慌。
改革不能急,什么事儿都得做完一样再来一样。
但是他把事情一一交代给了六部各位,自己反而闲着了。
六部视察了一遍,光禄寺视察了两遍,连太监们干活儿做饭的地方都转了一通。
虞璁颇有兴致的指点了下卫生安全条例,吩咐黄锦给司礼监按照后宫的规矩也定个相关律令贴墙上,扭头就打算再去一趟鸿胪寺。
他走了一半,突然想到从前自己上班时领导视察的时候,到处扫洒所有人如临大敌的样子,脚步跟着一顿。
“算了,不去了。”
让他们安生上班工作吧,免得被自己打扰了工作,还要加班,不能按时回家陪老婆孩子。
皇帝抬手摸了摸石柱上的狮子头,略有些委屈的哼了一声,忽然扭头看向了陆炳。
陆炳一瞅他那眼睛亮亮的样子,就有点想下意识的退一步。
从前他们还是小孩的时候,但凡这小王爷生了调皮捣蛋的心思,眼睛就这样闪闪发亮。
当然,事后免不了自己出面背锅,被家里人拎着耳朵训一顿。
“这宫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对不对?”虞璁开口问道。
陆炳很想不回答,偏偏他如今成了皇上,只硬着头皮道:“是的,陛下。”
“那,咱们微服私访吧。”虞璁笑眯眯道。
虞璁坐在马车里,随手扶着柱子,听着车轮哐啷啷的响声,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在他的幻想里,怎么着两人也应该收拾的英俊飒爽,再各骑一匹骏马,从哪个密道里溜出去。
不过一看紫禁城的门禁还算严,出入通道卡的还挺死的,他也就放松了。
陆炳自然提心吊胆,想着自己可是把皇上给带出宫了,万一皇上等会出了点什么闪失,这诛九族都恐怕不够啊。
他既是他多年的挚友,又是他交好的兄弟,还真的就敢硬着头皮把皇上往外带。
等马车颠颠晃晃的走了老远,虞璁才悄悄掀了帘子,开始观察外面的样子。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走惯了柏油马路道,也习惯了到处灯红酒绿,霓虹灯和喇叭一刻不得消停。
可现在的北京,不仅静悄悄的,还灰扑扑的。
陆炳等马车走的略远些了,才吩咐车夫继续行驶,自己才进了车厢里,小声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虞璁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如今的北京,也就现代的二环不到那么点地方,连和平里皇城根小学那都得算郊区了。
他寻思了一下,郑重道:“你带着朕,咱们先出崇文门,再往东随便转转。”
陆炳应了一声,又出了车厢,去外面盯着四周的情况去了。
虞璁看着看着,就感觉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还有,怎么感觉……哪儿有点臭?
他原本脑补的,是民国电视剧的那种,处处都是平房矮屋,没想到不仅如此,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好像所有的颜色都被紫禁城抹了去,外头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勉强会涂刷个墙壁什么的。但如果是一般老百姓住的地方,还真跟乡下没什么区别。
什么东西,好臭啊……
皇帝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悦,继续到处瞅着。
西边儿住的达官贵人较多,方便着上朝觐见,东边和南边一代,都是往来的商人,以及北京城的原住民。
陆炳握着绣春刀,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好在其他百姓也大部分不认识他,只当做是哪个少爷出门,顶多多看眼这还算华贵的马车。
“陆炳,进来。”
虞璁唤了一声,索性把帘子掀开,方便自己四处张望。
还没等他多看一会儿,这四处的臭味越来越明显,这明明还在驰道上走着,可臭的已经让他忍不住捂口鼻了。
“这附近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臭?!”
“不是这附近……陛下,”陆炳耐心的解释道:“西城东城,皆是如此。”
虞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他们就直接把粪水混着泔水都倒在路边街口?!这整个京城都是如此?”
还没等他自己说完,皇帝自己都想敲下自己的脑壳儿。
真以为这是古装剧呢,到处都跟商业街似的欢乐喧嚣,还张红挂绿的?
人家那是古装戏一条街!人家有场务跟清洁工的!
这大天/朝连城管和环卫工人都没有,哪儿哪儿都乱糟糟的,估计还真没扬州一带的整洁漂亮!
陆炳大着胆子把挂帘又放了下来,小声怂恿道:“要不陛下,先行回去休息一二?”
虞璁沉默了几秒钟,头疼道:“先回去吧。”
他感觉这马车越往前走,屎尿味儿就越重。
这里简直跟印度街头一样,不……印度乡村街头。
按照中世纪和近代的画风,确实巴黎伦敦在明代的这个时间线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那些哥特式高楼上的小窗口,都是特意用来泼屎泼尿的。
但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
——天/朝上国也要治理屎尿屁才可以!
虞璁虽然觉得自己也够窝囊的,头一次出宫巡访就给熏得回去了,但不管怎样,工部又多了些事情做。
皇帝回宫之后,径自去沐浴焚香,还示意陆炳也自行去洗洗再回来。
锦衣卫松了口气,匆匆离开,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收拾干净了,又候在厢房里,等皇上随时调遣。
虞璁慢条斯理的用了些瓜果点心,总算是缓过来了,才又开始琢磨刚才的事儿。
这北京,之所以烂成这样,也不能完全怪城市发展太差。
毕竟这个首都,也是中途换的。
明朝至今都是两京制,所有的好东西和繁华都留给了南京,朱棣后来以藩王的身份抢了位置,又担心原封地北京被鞑子侵吞,才又迁都过去。
想到这儿,虞璁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上次开会的时候,他依稀记得,那个对改革扶手称快,频频点头的长胡子大叔,是工部尚书赵璜。
“黄锦——宣赵尚书觐见。”
黄公公颠儿颠儿的过来,小心道:“陛下,是哪一位赵尚书?”
“工部那位,叫他快点儿。”
趁着宣召的功夫,虞璁又叫来了头发还湿漉漉的陆炳,瞥了眼他紧绷的姿态,噗嗤一声笑道:“头发没擦干就跑来了?”
陆炳轻轻嗯了一声,眼睛依旧看着地面。
“去替我把京城的地图拿来。”
黑犬般的男人略一点头,便匆匆退下。
赵璜还在工部那加班加点的商讨着工程的事情,一听皇上有请,立马就精神了。
他原本就是个志向抱负都颇为远大的人儿。当初朱厚照当皇帝那阵子,刘瑾作为一个太监谗言弄权、只手遮天,几乎文武百官见着他都只敢颤颤巍巍的陪个笑,这汉子说瞧不起他就瞧不起他,压根不把这大公公放在眼里。
当初那顺天府丞的位置,就直接给刘瑾给薅了下来,人也赶出了京城。
后来,赵璜在刘瑾被杀以后不仅复了官,等改朝换代以后,还顺风顺水的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也算是命大了。
赵璜惦记着皇上之前说的种种事情,恨不得用跑的去了乾清宫里,一走进去,发现皇上在慢条斯理地吃葡萄。
“爱卿免礼平身。”虞璁放下葡萄,示意赐座。
“朕问你,如今这北京城中的排水管道,是怎么个设计法?”
“这个……”赵璜愣了下,还是很快地回答道:“设有明沟暗沟,足以排水。”
哦,难怪。
虞璁脑子转的飞快,搞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古代也没有市容和文明城市评比这种概念,所有的排水系统都是针对洪涝灾害设计的。
像河北又或者湖北,这种临着黄河长江的地方,自然有陶管地下水道之类的设计,但是北京城也就刮刮沙尘暴,一年能下十几场雨都不错了,还真没这个需求。
所以居民们再怎么瞎折腾,官府也是放任自流。
“‘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赵大人还记得,是哪里的话么?”
赵璜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似乎是……左传里的。”
“这城市之中,如果污秽堆积,容易滋生病患。”虞璁耐心地解释道:“赵大人想必也清楚,这京城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王工相侯的住宿条件会稍微好点,可就平民区那块,如果依旧这样浊臭不堪,爆发疟疾之类的事儿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臣——臣知罪!”赵璜没想到皇上会知道京中的情况,诚惶诚恐的下跪告罪道:“臣等一直在着力治理南北水患,未曾顾及京中!”
虞璁沉默了一会,才再次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璜缓缓地抬起头,为难道:“工部虽分设三部,但也有应接不暇的时刻。”
“这是因为,能真正为工部效力的人,实在太少了。”虞璁沉静道。
“所有的士子,读书都是靠背诵四书五经,在中举之前,都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看着这正值壮年的工部尚书,语气平缓:“国子监虽说培养着人才,但他们只会做道德文章、礼仪之论,真正懂治水之学、工程之艺的,少之又少。”
最应该改革的,就是科举。
中国在近代有资本主义萌芽,也有无数先进的技术。
可败就败在思想的传承和整理上面。
真正出书流传的,都是些诗词小曲、道德文章,再深刻些如李贽王阳明之类的,也放不下儒学二字。
明王朝没有大学,没有科学,所以无论是火/枪还是弩炮,都震慑力一般,甚至抵御不了那些蒙昧未开化的蛮族。
真正的强国,就应该在科技和工程上碾压一切。
赵璜隐约意识到了皇帝在想什么,却不敢把猜想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