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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为种姓而来,也将为种姓而去。凡要改变种姓者,要将所有侍奉湿婆神。”
众人面对的看台上,亮着一排蜡烛,衣着华贵的老者从幕布后走出。
“你们受尽世间屈辱,你们有着非凡的才华,你们是湿婆神保佑的子民,你们愿意为种姓做出牺牲吗?”老者环视全场,眼中幻彩连连,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抵抗的磁性。
“我们愿意。”在场的所有人如同被催眠,身体有规律地左右摇摆,形成连绵起伏的人浪。
卡西高声应着,眼前浮现出了他在上流社会谈笑风生的场景。
“那么……”老者故意停顿片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你们要献上供奉以示决心。”
“把告诉你们这个秘密的婆罗门献上来吧。明天晚上月圆时刻,只要把他们带来,你们就可以替代他们成为真正的婆罗门。”老者双臂高举,仰头深吸了口气,“让他们为泄露秘密而付出代价吧。只有这样,才可以纯洁婆罗门。”
“什么?”卡西心里一震,明白了所谓改变种姓的真正意义。
老者微微一笑:“选择权在你们手里,是世代为贱民,还是成为婆罗门,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全场所有贱姓人怔怔地看着老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在经历着无比困难的抉择。
空气里,汗臭味、呼吸声、贪婪、欲望交织膨胀在一起,几乎将屋顶掀翻。
直到老者悄然退回幕后,贱姓人们依然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失声痛哭。很快,哭声传染了全场,人们都放声大哭,不知是为了自己的种姓,还是为了改变种姓所付出的代价。
我该怎么做?卡西站在人群中,突然觉得很孤独。
梵妮把包裹放在脚边,抱着女儿朱恩,丈夫卡西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收拾着。
自从丈夫参加了仪式,回家后一改颓废暴躁的脾气,对她们母女俩呵护备至。问了几次如何改变种姓,丈夫总是笑而不答,抢着去厨房做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在英国初相识的时光。
梵妮这才放下心,作为婆罗门,她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从小就得到了庙宇中僧侣的资助,衣食不愁,更在十八岁那年凭借优异的成绩得到了英国牛津大学的邀请。
在学校里,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意气风发的卡西充满了梦想和热情,付出了超出常人几倍的努力,就是为了凭借学业改变出身,能够骄傲地回到印度,用学识改变愚昧落后的印度,使更多人能够摆脱种姓的束缚,让国家走向繁盛。
她被卡西深深地吸引了,爱情就在对爱人无代价的支持中滋生蔓延,直到结婚生女。
她永远忘不了,女儿出生时,丈夫在产房外询问护士“我妻子怎么样”时带来的触动。也忘不了丈夫握着她的手,柔声说“梵妮,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我不会有印度人的偏见,她是我们的天使”时给予的感动。
那一刻,她愿意为卡西付出生命。
直到有一天,丈夫拿着报纸兴奋地告诉她,印度独立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他们应该回到祖国,参与新印度的发展。
她想到种姓制度,有些犹豫。在印度,如果婆罗门嫁给了首陀罗,那就犯了最可怕的“逆婚之罪”,一旦被发现,首陀罗要受到“封魂之刑”的惩罚,婆罗门会沦为站街女。
可是满腔热情的丈夫却相信新印度的政策一定会改变种姓制度,给所有人平等的身份,骄傲而自豪地生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回了刚刚独立的印度,美丽的憧憬,改变社会现状的豪情,却被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击个粉碎。而她不得不隐瞒婆罗门的姓氏,变成低贱的首陀罗,哪怕家中没有一点食物,她也不敢去寺庙领取婆罗门的供奉。
每天她都不敢出门,房外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会像只受惊的兔子,紧张半天。这种精神上的恐惧让她几乎要疯掉,所以丈夫问起如何改变种姓时,她虽然有些顾虑,但还是告诉了丈夫只能在婆罗门之间流传的秘密。
虽然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变种姓,丈夫这几天的状态却让她稍稍心安,那个热情昂扬的卡西又回来了。
她觉得很欣慰。以至于丈夫说“全家要到这里住几天,共同经历考验才能改变种姓”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走廊里站满了女人,特有的深咖啡色皮肤显示着婆罗门的血统,她们彼此点头微笑,幸福地等着首陀罗的丈夫们布置好房间。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爱上了勤奋聪明的首陀罗啊。”梵妮哄着熟睡的女儿朱恩,吻了吻她的小鼻子。
这一刻,她觉得一点也不孤独。
屋子很小,很简陋,可是梵妮睡得很甜,甚至连潮湿的夜风、讨厌的蚊蝇都变得很可爱。自从回到印度,她就从来没有这么踏实地睡过。
梦中,她和丈夫在杜马斯海滩玩耍,在岩石的缝隙中发现了三十年才能开放一次的曼陀罗花。丈夫小心地踩着岩石,采了花回到她身边,别进她乌黑的头发里。
“这辈子,因为有你,我的生命才完整。”卡西眼中满是笑意,“中国有句老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一生,在一起;下一生,不要走开,站在这里,等我找你。好吗?”
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海水轻轻冲刷着岩石,白色的泡沫如同圣洁的雪花,为两人冲破种族的爱情轻吟赞诗。狭长的海岸线,是一条延绵不绝的圣爱之路。海潮刷掉了沙滩上四行漫长的足迹,把这份承诺存放在永恒的印度洋。
忽然,丈夫的脸开始扭曲,眼睛像气球一样越涨越大,直至凸出眼眶,“啪嗒”一声,爆裂了。眼液溅进她的嘴里,酸涩苦楚。
“梵妮,为什么我看不见了。”卡西惊恐地张嘴尖叫,四根獠牙从唇中刺出,露出一截乌黑的舌头。
“啊!”梵妮从恶梦中惊醒,发现丈夫不在身边。
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拍了拍熟睡的女儿,轻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吱呀。”门被推开,丈夫背着手,默默地走到床前,目光阴冷得让梵妮感到恐惧。
“卡西,你干嘛去了?”梵妮摸着丈夫的胳膊。
“啪!”清脆的响声在耳边响起,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疼痛,梵妮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记耳光狠狠地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