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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桢调整好表情转过身来。
“唐先生,我觉得我们……”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什么?”
“你昨晚吐了两次,胃里应该都是空的,宿醉之后应该先进食,我知道有家早茶还不错,带你去尝尝?”
“……”
梁桢清楚自己根本斗不过这个男人,他软也好,硬也罢,总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掌握两人之间的主导权,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但五年后的梁桢也不是毫无长进,起码她比以前冷静了很多。
“好,不过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换身衣服么?”
“可以,我楼下等你!”
唐曜森拿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走至门口又转过来,“记得空腹先把药吃了。”
梁桢洗了个澡,将身上的隔夜酒味和汗味全都冲刷掉,宿醉带来的混沌仿佛也在热水中被冲刷干净。
二十分钟后梁桢穿戴整齐,背着包准备下楼,走至门口又绕了回去,回到卧室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还有一些现金,她点了一部分拿信封装好,塞进包里下楼。
唐曜森看到她从楼道里出来,纯白色的棉T,下摆扎在浅蓝色牛仔裤里,那段便是盈盈一握的细腰。
“抱歉,洗了个澡,是不是等久了?”她笑着问唐曜森。
唐曜森心尖都像被掐了一下,明明她也没有三头六臂,甚至连妆都没化,但冲自己笑的时候心里明显颤了颤。
唐曜森踩了烟,替她拉开车门,“上车吧。”
……
钟聿是被闹铃声音吵醒的,可懒得睁眼睛,脸闷在枕头里,手习惯性地伸到床边柜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嗯?不对劲!
他这才弹开眼,进入视线的是黄色地毯,浅灰色窗帘……
“你醒了啊?”
钟聿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见一女孩裹着酒店里的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披头散发,脸色还有点白。
他脑子里猛地抽作一团。
“你谁啊?”
“……”
女孩原本脸上还有笑意,听他这么一问就有些尴尬了,“一晚你就不记得了么?我是佳佳啊?”
“什么佳佳,哪个佳佳!”
刚起床的钟聿就像炸毛的小松狮,但一想不对劲,低头看了眼,这下更不得了,自己上面赤膊,下面就一条小裤衩,他赶紧拉过被子卷在自己身上。
尴尬又紧绷的气氛在房间里流淌。
钟聿脑子里捋了下,问:“昨晚我们有没有怎样?”
陈佳敏往前走了一步,钟聿抬手止住:“你别过来,你就站那说,昨晚我们有没有怎样?”
这架势对女孩来说自然有些委屈的,陈佳敏吸了下鼻子,“你说呢?”
“我说屁啊我说!”
他都完全喝断片了,哪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陈佳敏揪着胸口的睡袍,眼神娇媚又委屈,“钟少,昨晚我们……”
“行了,停!”他完全不想听,裹着被子从床上蹦跶下来,翻到自己的钱夹,把里面的现金全部掏出来甩到陈佳敏旁边桌上,“我身上就这么多现金,你要觉得不够,给我留个卡号,我回头打给你!”
陈佳敏看了眼桌上厚厚一沓红票子,又看了眼钟聿,突然觉得小腹翻江捣海地疼,愤怒,羞辱,还有剧烈的不甘。
“你以为我跟你上床就是为了你的钱么?”
操,还真上床了!钟聿别过头死死磨着牙槽。
“我是真的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了,可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你的女孩子又这么多,你又怎么可能把我放在眼里,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也只是默默地关注着你,不敢靠近,更不敢奢望,可昨晚你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我们聊了很多,才发现彼此之间竟然这么契合,后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你在这张床上……”
“行了闭嘴!”
钟聿一个字都不想听,他是疯了才会酒后找女人,他是疯了才会带女人来酒店开房,他是疯了才会……
“哗啦啦”一声,桌上的东西被他一臂全部扫到地上。
以往也经常听说钟家二少性格暴躁,但陈佳敏没有真正见过,眼前这场景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钟聿双手撑住台面,身上裹的被子早已经掉到了地上,双肩微含低头,后背肌因为气息而绷得发紧。
他大口喘着气,使劲将胸口往上泛的腥味往下压。
陈佳敏不吭声,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站在他身后,宽肩窄腰,被裤.衩包裹的臀.部挺翘,往下两条长腿肌肉匀称,线条也非常好看。
这是一具足以让任何女人都要尖叫的身体,而身体的主人还有耀眼的身份和矜贵的姓氏,无论从哪一点看,“钟聿”这两个字在陈佳敏的世界里都代表至高无上的尊荣和富贵。
年轻女孩谁没有灰姑娘梦,又有谁不曾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遇到王子嫁入豪门,从此香车豪宅华服首饰都用之不尽。
陈佳敏也只是万千女孩中的一员,只是她比大部分人多了一点野心,多了一点耐力,更多了一点手段。
“如果昨晚发生的事让你难堪了,我说声抱歉,但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大概无法想象昨晚那一刻我有多幸福,尽管我痛得要命,可是能把这么宝贵的一刻献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所以我不会要你的钱,我只会带走这一夜的甜蜜和回忆。”
女孩幽幽开口,带着压抑的泣音,任谁听了都觉得委屈心酸,可钟聿双手握拳摁在桌面上,身子不动。
陈佳敏又等了会,知道今天是希望不大了,默默捡了自己的衣服穿上。
“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先走了!”
她拎了自己的包,一步三回头终于出了门。
钟聿听到合门声,闭上眼,垂头怂肩地站在那,久久没有挪步子,直到铃声响,他满屋子找电话,却找不到手机在哪儿,直至走到床边揭掉了枕头,手机没找到,却看到雪白床.单上赫然落了一抹红。
他咬住腮帮一屁股坐到床上,神情落寞得像是一败涂地的战俘。
……
“点了虾饺皇,小笼包,南瓜糕,另外给你加了份枸杞猪肝粥,味道可能有点腥,但看你气色这么差,呆会儿都吃掉,其余想吃什么小菜,这是菜单,你自己再看看。”
唐曜森点完之后把本子推给梁桢。
梁桢没接,“够了!”
“要不再来份甜品?”
“我不大喜欢吃甜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但这里的撞奶和豌豆黄很不错。”唐曜森也不打算征求梁桢意见了,直接在单子上加了两样,另外又点了几份小菜。
梁桢看这架势,“会不会点太多了?”
唐曜森在给她烫茶杯,“没关系,你每样都尝尝。”
这是他的风格,以前带梁桢去买衣服,选哪个颜色她一时下不了决心,唐曜森干脆就把同款所有颜色都叫店员打了包。
他曾搂着梁桢说过:“在我身边不需要委屈自己去做选择,我给你的如果不是最好的,也必定是最周全的。”
他确实说到做到,给了她富足的物质生活,安逸的学习环境,甚至帮她规划好将来出国念书,包括进修,工作和整个职业规划。
他给了她最好的,也是最全的,按照这些表现看,他真是一个大方体贴的金主,可是仅那一次,梁桢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让唐曜森带她去买过衣服,甚至包括鞋包,首饰等任何一件物品。
她总说自己不需要。
点的东西很快端了上来,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唐曜森把烫好的茶杯递给梁桢,又给她加满水。
“铁观音,不过味不行,记得你以前也饮茶的,有机会带你去个地方。”
梁桢缓缓吞了一口气,其实好茶赖茶她真的不懂,只是以前跟着唐曜森的时候出入一些场合,她多少得喝一点。
“谢谢!”
她端过茶杯喝了口,涩味很重,但多少冲淡了嘴里的苦。
唐曜森又给她盛了粥,夹了一只小笼包到她的味碟里。
“我自己来吧。”梁桢实在有些不自在,拦了拦。
唐曜森也就作罢,问:“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
“昨晚喝了很多酒?”
“也没有很多,就几杯啤酒,但我酒量不行。”说完尴尬地笑了笑,又问:“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没有乱来吧?”
唐曜森:“叫我唐大哥,吊着我的膀子不放,这算乱来吗?”
梁桢杏眸一瞪,“啊?真的吗?”
唐曜森见她那模样又忍不住笑,“半真半假吧,没有吊膀子,你回去倒头就睡了,但叫我唐大哥是真的。”
梁桢无语,尴尬低头假装喝粥,余光却瞄到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快要触到她面颊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头。
唐曜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躲我?”
“……”
“只是看到有根头发黏在你脸上,想帮你捻一下而已!”
“……”
这下梁桢更尴尬了,但脸上还强装镇定。
“哪儿呢?”
“这。”唐曜森指了指自己嘴角。
梁桢刚洗过澡,头发半干,自己迅速捞了两次,可惜没捞到。
唐曜森笑了笑,很自然地伸手把她黏在嘴角的那根发丝撩开,连同鬓角的碎发一起都替她捞到了耳根后面,至此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线条柔和,白皙干净。
唐曜森喉结突然滚了一下,梁桢也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迅速把身子往后靠,避开他滚烫的手掌。
客人如簇的广式早茶酒楼,周围走动的人群,推来推去的小车,蒸笼,叫卖和谈笑,世界在经过一夜混沌之后重新开启,依旧热闹,喧哗,拥挤。
唐曜森停顿片刻之后将手放下来。
“怎么好好的把头发剪这么短?”
梁桢以前是一头飘逸长发,不染不烫,唐曜森尤其喜欢她在床上散着头发的样子,黑绸般的发丝衬得肌肤胜雪,缠绵般绞着他的手指,手臂甚至肩膀。
唐曜森又往下沉了一口气,努力将脑中的画面挥掉。
梁桢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答:“剪了好多年了,现在已经习惯这个长度。”
其实生豆豆之前她就去把头发剪了,那时候剪得还要短,这两年其实留长了一些,发梢已经过了下巴,快要够到肩。
彼此之间的气氛又恢复到了沉默,梁桢一口口喝着粥,其实味道真的很腥,枸杞加动物内脏这种怪异的组合也真是够了,但她装也得装出一副能入口的样子。
她只想安安稳稳吃完这顿早饭,然后把该说的话跟对面的人说清楚。
原本计划是吃早饭的时候跟他说的,但四周环境有些吵,似乎不大合适。
八点左右,梁桢将最后一点粥喝完,抬头见唐曜森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吃?”
“我还没刷牙,看你吃就行了。”
“……”
梁桢又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小半盅撞奶。
“饱了。”
“那聊聊?”
梁桢顿了下,“其实我也有话要说,要不我先说?”
“好。”唐曜森将身子往后靠,手臂叠在胸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梁桢抿了下唇,思考该从哪里切入,最后觉得好像怎么说都不大合适。
她从包里掏出信封。
“那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把我送去医院还陪了一晚,应该耽搁了你不少事,第二天出院我原本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但怕你有事在忙,也就没说。”
停了下,继续:“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知道你给我垫了费用,我查了账单,刚好三千块,全在这里。”
梁桢把信封推过去。
唐曜森视线落在慢慢挪到眼前的那只白色信封上,“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也不是,还钱只是其中一部分,另外…”起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梁桢松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毕竟我俩都已经结婚,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唐曜森眼中寒光开始凝聚,“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说,已婚的人就不配交朋友了吗?”
“不是,普通朋友肯定没有问题,但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我觉得再见面就不大合适了。”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可以避嫌?”
“对,差不多就这意思。”
唐曜森想了想,“也对,介于我们之前的关系,这样相处确实有问题。”
梁桢一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听到对面的人开口:“所以昨晚我也认真考虑了一下我们当前的关系,桢桢…”唐曜森抬头,深沉目光看入梁桢眼底。
他说:“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
……
梁桢觉得大概真的有现世报,昨天喝了两瓶啤酒,今天就开始胃疼。
从酒楼回来之后她又吃了两颗胃药,裹着被子睡觉,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大概是休息够了,加上吃了药,胃疼消失。
时间尚早,她把衣服洗了,又打扫了一遍卫生,给何桂芳打了通电话,告知晚饭前去接豆豆。
这段时间豆豆跟着何桂芳的时间有点长,梁桢过意不去,又去超市买了水果,走至一楼刚好看到有化妆品店在搞活动,梁桢进去逛了逛,挑了两盒面膜包起来,一起拎着去坐车。
到芙蓉苑也就差不多四点左右,豆豆没去全托班,刚睡午觉起来,正拿了片西瓜在啃,见到铁门外的梁桢立马就跑了过来。
“妈妈!”
小家伙替梁桢开了门,满脸满嘴的西瓜馕要往她身上蹭,梁桢赶紧拿手捞住,抽了纸巾出来给他擦干净。
这时何桂芳正好端了杯子从厨房出来。
梁桢喊了声舅妈。
何桂芳:“你先坐会儿啊,我给小敏端杯红糖水,她月经来肚子疼。”
梁桢知道陈佳敏一直有痛经的问题,为此何桂芳没少花钱给她找中医调理。
“小敏在家?”
“是啊,上午回来的,学校里的课完了,开始正式放暑假。”
梁桢也没再多问。
何桂芳端着杯子去敲房门,很快门开了,却只露了一条缝,陈佳敏白着一张脸穿了条吊带睡裙站在门内。
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丝丝冷气从缝里往外吹。
“哎哟身上不舒服还穿这么少,你这痛经的毛病就是给冻出来的。”何桂芳要进去替她关空调,却被陈佳敏挡在门外,“行了我知道了你烦不烦啊?”
何桂芳还想说什么,陈佳敏却把人往外推了把,“你出去吧,别再来敲门了,我要睡一会儿!”她到底还是接了何桂芳手里的杯子,却不忘狠狠一瞪,关门之际又看到站在厅内的梁桢。
两人隔了几米远对视,大概也就一秒,短暂一瞬,但梁桢却似乎从她冷清的眸子里读出了怨怼的神情。
“哎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被关在门外的何桂芳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跟梁桢说话。
梁桢没接茬,抽了湿巾把豆豆手上和脸上的西瓜汁全部擦干净。
她带豆豆走出小区,又接到何桂芳的电话,“我看到装葡萄那袋里还有两盒面膜,你是不是忘带走了啊。”
梁桢:“那是给您买的。”
何桂芳:“哎哟我哪需要用这好东西。”
梁桢微微叹气,“您试试吧,我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多少有点用。”
何桂芳那边明显笑意盎然,“挺贵的吧这两盒?”
梁桢:“还好,店里有活动,您要用的好以后再给您买!”
何桂芳:“那哪成啊,太破费了,你这孩子挣几个钱也不容易,再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要弄这玩意儿做什么,下回别给我乱花钱了,听到没?”
梁桢应了声,没再往下讲。
梁桢只请了两天假,两天后开始回店里上班。
泞州持续高温,好些同事都有意识地减少工作量了,但梁桢反而比之前更拼。
用小唐的话说她是要钱要疯了。
可不是么,胃溃疡其实也就小病,却被唐曜森送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检查费加一晚住院费就是三千打底,尽管唐曜森不肯收这钱,但那天下车的时候梁桢还是将信封留在了车上。
之后又被梁国财抢了两万,真的是巨额损失,加之之前的房产证事件和开水事件,扣了一个月佣金,前前后后又赔了近三万医药费和营养费,她都怀疑最近两个月自己是不是跟哪路神仙犯冲,得抽空去庙里烧柱香。
梁桢抽空查了下自己卡里的余额,千算万算,还是不行,最后不得不给之前预定好的钢琴老师打了电话,告知近期内应该不会去上课。
豆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要命,晚上自个儿躺在床上,一手是那只蓝色小人,一手握着剑的侠客,乒乒乓乓打了一通。
“妈妈是骗子!”
“妈妈是坏蛋!”
“骗小孩的大人会被魔鬼吃掉黑心肝儿……”
梁桢:“……”
为了安慰豆豆受伤的心灵,最后她还是忍痛承诺:“这周末带你去海洋馆!”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给豆豆做了早饭,之后得先把他送去全托班。
一大一小两人下楼,刚出楼道见面车位上停了辆银白色丰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豪车,但车子旁西装革履笔直站了一人,双手交叠放在前面,还戴了白手套。
这模样在夏日清晨的小区里还是挺怪异的,梁桢看了眼,也没在意,拉着豆豆从车子前面经过。
哪只戴白手套的人过来拦住他们。
“梁小姐对吗?我是唐总的司机小范,从今天开始唐总要求我每天过来送您上班,并接您下班!”
“……”
梁桢熬了几天,没肯坐那辆车,可也不知道唐曜森从哪找来的司机,不,不是司机,应该是磨人精。
他几乎全天12小时跟着梁桢。
梁桢在店里,车子就停门口,司机小范一部手机一本杂志可以在里面窝半天。
梁桢出去办事,无论步行还是坐公交,银色丰田总是尾随其后。
就连梁桢晚上去上课,车子也会守在校门口。
熬到第四天的时候梁桢实在受不了了,她给唐曜森打了电话,“你什么意思?”
唐曜森那边似乎正在忙,“等等,我出去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