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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专挑董晓东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冷不防从外面踢门进去,吓了里面的人一大跳。
董晓东捂着胸口,做出备受摧残状,痛苦地退后几步,“你……你……谋杀!”
关山拎着水桶径直走到水缸前面,两下倒完水,回头,冲着被吓到的明月点点头,然后又瞥了一眼董晓东,“你,活该!”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董晓东理亏在先,只能忍气吞声地啃着馒头就着糊掉的炒芹菜,时不时的朝对面的关山投去怨懑的眼神。
关山和董晓东吃饭的时候,明月就在院子里散步。
她吃过饭来的,又和他们不熟,所以,她就借口气闷出来走走。
转信台是军营的分支,所以,这里比高岗小学的条件要好得多。虽然是平房,可都是水泥面,院子里铺着青砖,垒有围墙,还有四圈已经成材的大树。
转信台是这高岗上唯一有电的地方。虽然是发电机的电,可明亮的灯管与她宿舍里的一灯如豆还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电话。有同外界联络的最宝贵的纽带。
明月曾想,如果高岗小学也能有这样一部电话,那么剩下的时光,也会变得不那么难熬。
关山吃完饭出来,看到明月站在院子里发呆,他的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走到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叫她,“明老师,你跟我来。”
明月抬眸看他,漆黑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子充满光,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的。
她应该有些激动,走路的时候,步速明显加快。
关山领着她走到一间黑着灯的屋子,他推开军绿色的房门,然后拉灯,之后,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个黑色电话机说:“你用吧。”
明月抿着嘴用鼻子快速吸了口气,她几步走过去,拿起话筒,就去按数字键。
忽然,她停下来,回头看着倚在门口不动的关山。
关山也在看着她。
之后,他解释说:“我必须在场,这是规定。”
她愣了愣,细长的眉向上挑起一点点,又降下来,她垂下眼睫,又迅速抬起,笑了笑,说:“好。”
明月拨通沈柏舟的电话。
听到那熟悉的彩铃音乐在耳边响起,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同被风漫卷的海水在心里翻起一层层的浪涛。
彩铃大约持续了八九秒钟的时间,明月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
她一阵紧张,声音都哆嗦了。
“喂——”
沈柏舟似是没听出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什么,就不耐地问:“你是哪位?”
明月捂着嘴,嗓子哽了哽,低声叫他:“柏舟,是我,明月。”
沈柏舟激灵了一下,他瞬间竖起上身,将随意放在左耳边的手机换到右手,压紧,问:“是你吗?明月,我是柏舟啊。”
“是你的柏舟。”他说。
你的柏舟。
明月的柏舟。
明月的眼泪唰一下就涌出眼眶。
她的鼻子酸的厉害,只能按着鼻梁,强忍着委屈,哽咽说:“我……我被分到红山镇高岗村小学了。这里是山区,学校在山上,没有电,没有网络,手机也用不成,所以,我才拖了这么久给你打电话。”
相恋多年,沈柏舟怎能听不出明月的声音里压抑的委屈和煎熬,他亦是心痛如绞,可该问的还得问:“你怎么分到山区了?你的同学呢,叫宋瑾瑜的,她也分去了吗?”
明月的心一痛,“她……留在县中学。”
“为什么?她哪里有你优秀?你可是获过奖,年年拿奖学金的绩优生!不行,我明天就去川木县教育局问问清楚!”沈柏舟气愤不平地说。
“别……别去,柏舟,没有用的。我这个人,你知道的。不会说好话……也不会撒谎……我……”明月说不下去。
沈柏舟沉默。
他喜欢的姑娘,自然只有他最懂。
唉。
沈柏舟长叹口气,对她说:“原本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参加公务员国考,看来,这次是非考不可了。”
“嗯?”明月不明白。
“你这个小笨蛋哦。我若是不考上公务员,就进不了省教育厅,进不了教育厅,那还怎么把你从深山沟里捞出来!”沈柏舟说。
明月听了心中暖暖的,还是沈柏舟好,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先为她考虑。
“那你加油!我等着你将来把我从这里接出去。”明月语气温柔地说。
沈柏舟就喜欢明月依赖他信任他的感觉,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他问起明月关于高岗村的事,不免又唏嘘感叹一番,为明月的遭遇鸣不平。
明月倒反过头来安慰他,说她现在很好,校长人也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沈柏舟想起重要的,问她:“那你怎么给我打的电话?还有,这电话很奇怪,不显示号码!”
明月回头瞥了一眼正在擦拭仪器的关山,低声解释说:“我借用部队的电话。”
“你们那里还有部队啊,那倒是不错,很安全!”沈柏舟说。
明月又回头看了看关山,“柏舟,那我挂电话了,以后,我还用这个电话和你联系。”
“明月——”沈柏舟不舍地叫她,“我好想你。”
明月抿了抿嘴唇,用最小的声音对他说:“我也想你。”
沈柏舟满意地咂了下嘴,“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寄过去!”
“什么都不要,快递根本到不了这里,你别瞎费劲。哦对了,你抽空去我家帮我浇浇花通通风,我怕那些花会死掉。”明月在同州租了一套一居室,老旧的平房,仅能容身而已。到山区支教前,她曾想着退掉,可后来想到山区学校也有寒暑假,到时她回同州,住哪里?
于是就把房子留了下来。
想到每月四百块的租金,她就肉疼。那可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血汗钱,统统都交给了房东。
沈柏舟答应下来。
明月和他又说了两句,才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
她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鬓边的长发,对关山说:“我好了。”
关山做完清洁,正双手插兜靠在门上,见她转身,就直起身子,看了看她,低声说:“是你男朋友吧?”
明月脸一红,头低下去,嗯了一声。
关山等她出去,才关灯关门。
看着明月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他不禁感到奇怪,她只给男朋友电话,却不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