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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心思浮动
见裴寓衡要朝她这里走过来,宣月宁羞愤欲死,立刻将手背到身后,声音里充满了慌张,“你别过来!”
裴寓衡一身衣裳穿戴的整整齐齐,想来是早就听见她来回折腾,换好衣服才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此时他被宣月宁叫停住,眸中满是不赞同她不让他过去的举动,“你可受伤了?难不成那些贼子还有漏网之鱼?”
那隐隐升起的,让贼子伤害了阿妹的冰冷气息,隔着老远,都能被宣月宁感受到。
闷热的夜晚,宣月宁身上一股一股往外冒冷汗,肚子疼的她快要站不住,半靠在宣夫人的房门上,害怕吵醒她们,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什么贼子,没有的事,你,你赶紧回去睡觉,我这不用你管。”
“怎能不管,”裴寓衡作势上前走了两步,“虽是宵禁,但你受伤,我去叫大夫,衙役不会管的,你伤到哪里了,怎么伤的?”
他那晚抓捕贼子的事迹已经在衙门里传开了,没有哪个衙役不会给他面子。
见他还往这里走来,宣月宁真得快急哭了,她一点点往后躲,身后就是房门,她能躲到哪去,“你快停下,别走了,我真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裴寓衡不信她,压根没理她不让过去的话,“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不能因为害怕花钱,就不去看病,我这里还有教导赵郎的束脩。”
什么钱?她哪是怕花钱!
宣月宁哎呦一声,“你快别过来了,我求你了。”
有嘴也解释不清,她,她怎么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来葵水了,这,这这,哎呀!她怎么就穿的是白色的裤子。
真真觉得从脚底往上升起热气,随着他离自己越近,热的她头都要往外冒白烟了。
因羞愤而加快的血液,倒是将冰冷的身子弄的热乎起来。
裴寓衡见她一张脸在月色下绯红一片,还以为她伤口感染发起高热,顿时加快了步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裴寓衡的身形带着压迫感逼近,只剩两步之遥时,宣月宁可再不能让他上前了,伸出一只空空的手,做出一个禁止他过来的姿势,“你就站那!”
他皱起眉,目光从她血迹斑斑的裤子上游走,本就对气味敏感,哪怕还没到她身边也嗅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到底怎么了?”
肚子又是一阵抽疼,宣月宁收回手死死捂住肚子,余光瞥见他脚要动,疼得抽气道:“我真没事,哎……”
身后房门打开,她身子往后仰去,裴寓衡下意识上前捞她,被她一巴掌呼在了手背上。
做出这个动作后,宣月宁也蒙了,她这完全是还沉浸在不能让他靠近的想法中。
她,把,未来,狠辣无情,酷吏出身的裴相打,打了?
“发什么愣!”宣夫人抱着宣月宁,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在我房门前说什么呢?”
裴寓衡收回手,白皙的手背上已经红了一块,他只是轻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便浑不在意道:“阿娘,月宁好似受伤了,身上全是血,我要给她请医者,她不让,便在你门口争执起来了。”
宣月宁靠在香香软软的宣夫人怀里,整个人都不想动了,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阿娘,还是给月宁请个大夫来吧?”
她一扭头就将脸埋进宣夫人的脖子处,撒娇似地蹭蹭,她不想说话了,这让她怎么解释!
宣夫人疑惑的嗯了一句,白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就一身血了,费劲将宣月宁抱起来站好,小娘子还扭捏着不敢转过去看裴寓衡。
“你伤到哪里了,让阿娘看看?”说着,她松开宣月宁,开始从头到脚打量起来,很快就看见了她裤子上的血迹。
宣月宁悄悄拽着她的衣袖,将从她房里拿出去的东西给她看。
只一眼,宣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哭笑不得地用手指狠狠戳她的额头,直给戳红了才罢休,“你啊,你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阿娘讲,还敢自己偷偷拿!”
站在门外的裴寓衡,看着屋内宣夫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满头雾水,“阿娘?”
宣夫人瞪了宣月宁一眼,对自己儿子道:“无事了,你且回去休息,月宁就交给阿娘照料,没事的,她没受伤。”
他还在门口踟蹰,看宣月宁背对着他又用手捂住了肚子,问了一句,“真无事?不用请大夫?”
“真无事!请什么大夫,”宣夫人走出去撵他,“你还信不过阿娘,赶紧回屋睡觉,这事阿娘比大夫管用。”
裴寓衡复又瞧了一眼宣月宁,这才带着满腹疑惑回了屋。
待他走了,宣月宁才不再紧张,一摸脑门,全是冷汗,可真是吓死她了。
刚才他要过来时,自己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比她高了一头有余的男子,无声向她彰显自己快要弱冠,将要成为真正男子的事实。
他再一次告诉她,他不是那个需要她小心照料的少年郎君,他足以成为苍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她这胡思乱想,宣夫人已经带着神游的她回了房间,给她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垫好东西,方才开始发火,责怪她没有立即找她,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懂什么,竟还自己胡来。
宣月宁揉着被戳疼的额头委屈,她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哪还用的着害怕的去问宣夫人呀。
这不,直接把现在的小娘子什么都不知道,全靠阿娘教导一事给忘在了脑后。
宣夫人去厨房为她熬了一碗姜水,她自然知晓她吃了半个蜜瓜,逼她喝了进去,又把她塞进被窝里,才抱着她絮絮叨叨起来。
从来葵水只有小娘子才来,到不能贪凉,再到来葵水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给她到来,感叹一声,“我家月宁长大成人了。”
宣月宁老脸一红,什么就长大成人了,拱到宣夫人怀里叫人,“阿娘。”
“你还知道害羞。”
在宣夫人的怀抱里,喝下去的姜汤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浑身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睡的时候还在想,她在郑家的时候,可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
第一次发现自己来葵水,她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偷偷躲在被子哭,还是为她收拾床铺的奴婢发现有血,这才惊喜她终于来了葵水,她们都快以为她是石女了。
她母亲来了,她还以为她是要安慰她,谁料她只是道女子来葵水是不祥,让她不要随意出去走动,再冲撞了家里的几个郎君。
没有温暖,只有冷冰冰的厌恶眼神。
宣夫人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地擦去她眼角划过的泪珠,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哄道:“乖,睡吧,阿娘在呢。”
一夜好眠,等她睡饱之后睁开眼睛,就发现日头高挂如盆,已是晌午。
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是酥的,挣扎半天才坐了起来,迷瞪地揉揉眼睛。
坏了!
她今日没去文涯阁,她的工钱!
火急火燎地穿鞋下地,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套好衣裳,她就要往文涯阁跑,被宣夫人赶紧叫住了,“今儿让你阿兄出去给你请假了,你安心在家休着吧,正好明日也该轮到你休息。”
宣月宁从门口返回,一眼就瞧见了在书房中低头温书的裴寓衡,想起昨晚的事,脸上一红,飞快地跑回了房里,真是羞死她了!
还是数钱吧,数钱。
把盒里的钱通通数过一遍,终于冷静下来了。
裴寓衡抬起眼,将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在眼中,用书抵住自己的额头低笑出声。
嗯,他今日出去,巧撞见了对妓院好奇又不敢进去的赵晥晨,算是知晓昨日宣月宁为何反常,确实是他孟浪了。
无人看见,俊美郎君那染上红的耳,诱人的紧。
槐树叶摩擦着沙沙作响,宣月宁自从来了葵水就发现自己胸前的二两肉开始疼起来,喜得她日日不离牛乳,还做了一堆玉露团当零食,每日都要带上一小包去文涯阁。
这日,她正坐在文涯阁铺子里擦拭一根金钗,没错,文涯阁也开始做起金银首饰来了,至于会不会影响斜对面玲珑阁的生意,那可就不是宣月宁该管的事情了。
反正她知晓她画的图样,没一张浪费,全打造了出来,此时手上的这支就是她新设计出来的。
如同孔雀尾巴一样绚丽,点缀着颗颗极小的宝石,华美好看。
“七娘手里这跟金钗可否给我一观?”
这熟悉的音调,宣月宁抬起头,只带了一个婢女前来的郑亦雪,正瞧着她。
白秋之知道宣月宁不待见郑亦雪,正想上前打个圆场,就见宣月宁笑盈盈道:“我道是谁,原是十一娘,果真好眼力,这根金钗可是文涯阁今日刚打造出来的,全越州只此一支。”
说着,她拿出红色小盘,将金钗小心放了上去,伸手示意郑亦雪看。
她和郑亦雪打了多年的交道,太了解她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上次合伙欺负她,被裴寓衡撞见后,就再没看见过她来文涯阁,有事都是直接唤掌柜上门,今日前来,定是有事找她。
更何况她又不瞎,说要看金钗,可眼睛都快黏在自己身上了。
白秋之惊讶不已,默不作声地陪在宣月宁身侧,倒是郑亦雪不想让他在此,“白掌柜,我还想瞧瞧你家的料子,能否让我婢女跟你下楼挑选一番。”
宣月宁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白秋之就领着婢女下了楼。
郑亦雪放下金钗,“今日前来寻七娘实在唐突,我从阿兄那得知,裴郎没有拿到乡贡生的名额,心里甚是担忧,不知裴郎可有何对策?”
黄州长忙着上报贼子的处置决定,又得了崔棱的信,先不向外声张,是以,所有人包括裴寓衡自己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害怕担责任,不给裴寓衡名额,他虽是拔解第一名,却未通过。
宣月宁还一直以为乡贡生的名额是裴寓衡的囊中之物,此时听到郑亦雪的话,先是一惊,而后便是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