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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琉璃窗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只不过,守在卧房外的翼,心情并不是那么晴朗,事实上,因着柳明溪的所托之事,他已经纠结了一整晚。
“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打开来时,翼这才收回了发散开去的思绪。他抬起头,正看到诚王殿下眉眼含笑,满面春风的走出来。
晨晖映入那双素来迷离森冷的眼,似乎也在里头荡漾开来,为他平添了几分温润。尤其是当他侧目回望屋内仍在沉睡的柳氏时,他的神情缱绻,目光柔情似水。
翼的心里不禁一咯噔,那分明是一个男人在深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目光。
他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见殿下这般笑过,至少,柳氏不在身边时,殿下脸上从来不曾露出过像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是柳氏……
翼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几分,他上前揖手见礼,“殿下。”
赵政霖微微勾了勾唇,答一声“嗯。”便要离去,
翼咬了咬牙,再次揖手道:“殿下请留步。”
赵政霖和翼有着十余年交情,自然能够听出其中的郑重之意。他的脚步微顿,回过头来望向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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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阳光透过隙开纱帘映入道道金色的光影,一抹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后又“嘭”的一声,反手将门合上。
素色纱帘被一缕清风扬起,阳光瞬时倾泄一地。将打磨得光亮的云晶石地面在阳光下闪闪熠熠,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屋内华美的陈设在金灿阳光和一片流光溢彩中显得瑰丽异常。
赵政霖眼中隐有流光闪动,像是氤氲在清水中的浓墨。
他挺直了背脊望向那张偌大的金丝楠木大床,锦帐已被掀开来,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将那里的风景尽收眼底。她皎白如玉的面庞泛着红润柔泽,整个人如同被蜜汁浸透的花朵娇艳绽放,又被晨光撒上一层淡淡的金芒,美艳得几乎能发出光来。
尽管他进出屋外的动静并不小,伊人却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睡颜沉静安然。
赵政霖定定地望着她,脑海中不禁浮现昨夜她在自己身下承欢的场景,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犹在,令人遐想。
随及他又想起了方才翼给他的纸条,让他霎时从那一场旖旎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那纸条上的字迹,赵政霖是认得的,他哂然一笑,她居然悄那悄让翼帮她准备避子汤药。他在想方设法要让她尽快怀上自己的子嗣的同时,她身为一个子嗣艰难的女子,竟然宁可冒着终身不孕的风险也不愿孕育他的后代!
就在不久前,当他踏出这房门之时,他都以为这个女人已然抛却他们之间的沉重过往,再度向他敞开心扉,他们终能长相伴不相离。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原来,柳明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开他,即便她和他做在那些男女间最亲密的事儿,也只不过是为了便于行事而已。他的满腔情意落在她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赵政霖忽然意识到他在柳明溪面前的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刻意讨好……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居然毫无意义!
他曾以为柳明溪是他的救赎,也是惟一能带给他幸福和温暖的女子,可她却亲手将他抛入了万丈深渊。这多可笑?!但他又怎能笑得出来。
赵政霖觉得他浑身都浸入极度冰寒之中,刺骨阴冷,刻骨难忘,呼吸不能。他炽烈的爱欲情潮仿佛骤然被冰封起来,满腔的热忱却敌不过她兜头一盆冰水。
然而,她为何敢向翼提出这样的要求?赵政霖明白,因为她笃定翼也是这么希望的,她定以为不止是翼,还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她记得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惟独忘了他心悦她,也忘了他正为之而努力,更将他所说的话全数丢到九霄云外。
其实她不知道,他何止是心悦她,他爱她若狂,为她做任何事都甘心情愿,只是,她却再也不信他了。
事到如今,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仿佛都已是枉然……浓浓的无力感袭来,赵政霖忽然不明白这一年多来,不,应该说是这么些年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用冷心冷肠伤害那个真心爱慕着他的柳明溪至深,然后他又努力地用满腔的情意去讨好那个待他冷漠如寒冰的柳明溪,试图在她身上找回曾经那个她的影子。
只可惜,那个曾经深爱着他的小女子,他终究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赵政霖心中的压抑简直无法与人言说。
他在屋中徘徊良久,又在床边的扶椅上呆坐许久,床上的人始终静悄悄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让人可望而不可触。
最终,他深深地望了眼她,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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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镂花木门再度被关上的瞬间,柳明溪就睁开了眼睛。
她在外面颠沛流离这些年,即便再累再乏,也不敢睡得太死。赵政霖进屋时,她就醒了,但是她听出来他的气息有些不对,而且他的脚步声略显仓促。
柳明溪不用睁眼都能猜到他脸上的阴沉之色和无法掩饰的怒意。果然不出所料,昨晚上才交给翼的小纸条,一早就已经到了赵政霖的手上。
她心底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如果她一味的讨好和顺从,或许也能让他厌烦,只是那会让她与他耗得太久,若是直接面对面的杠上他,她又自忖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让他渐渐感到不胜其烦。
且不论赵政霖是否心悦他,是否真心想要和她生儿育女,以他的身份地位,这样被一个女人再三的打脸,他绝不会无视之。
再不济,她也能在他心中埋下一些阴影,不再让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真能冰释前嫌,重归旧好……这么说也并不准确,毕竟他们“旧”时就处得不好。
现如今么,虽说房事比“旧”时频繁许多,这跟处得好却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再说他们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他是手握重兵,不可一世的王爷,有着出自名门的正妻,还有血统高贵的佳儿。她只是平民百姓,一个为人所不耻,低到尘埃里的弃妇,并没有与他重续前缘的资格。
她全然无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赵政霖的妾或外室,实则那与女奴或禁脔又有何差别?而且还被他的新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柳明溪宁可身为自由人,抛开恩恩怨怨,安逸自在,逍遥一生,也不愿再为了他为而以身犯险!
虽然赵政霖进屋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兀自徘徊,自顾自出神,但她可以感觉到他似乎气得不轻。
柳明溪扯起唇角,这一回,她约莫可以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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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卧房的房门被叩响。
柳明溪爽快地爬起身,昨夜虽然折腾到体力透支,休息过后她倒是恢复了七八成。
她走出房门时看到的就是一脸便秘之色的翼,他手中的托盘上有佩兰粉、麝香粉和浣花草汁。她特意看了看他的身后,以及走廊的尽头,果然再无他人。
今日的阳光很好,隔着走廊外侧的琉窗量洒落在她身上,可以感受到丝丝暖意,教人浑身都觉得舒坦。
柳明溪扬起唇角,朝他嫣然一笑,福了福身,道:“真是多谢翼大人!”她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这些药材,却并没有服用,也不做任何解释。
“咳!”反正翼有些沉不住气,他不解道:“夫人真需要这些东西?”
“不需要。”柳明溪朝他露齿一笑,坦诚道:“我本就子嗣艰难,用不着这些东西。请大人去买这些药的本意就是为了让殿下对我心生嫌隙,渐渐厌弃。”
她这番言论太过直白,也太过大胆,翼的身形微一滞,他错愕不已地望着柳明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不论怎么看,柳氏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她只是做了件极其微不足道且理所当然的事儿。
翼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坑诚王殿下!
继而又想到连他自己同样也被柳氏耍得团团转,翼顿时有种早就被她看透一切的古怪感觉。随及他又连连否定,那不可能,谁不知道柳氏胸无点墨,蠢笨不堪……
柳明溪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变幻莫测的翼,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不过,翼大人或许不知,当初有人明明不喜牛肉,却偏让我为殿下做了三年的牛肉。”
那人曾借此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不贤”,还时不时用他最不喜的牛肉去恶心他,激怒他和他身边的人。
如今她已无所谓什么贤名不贤名的,她才会破罐子破摔,主动在房事后讨要避子汤药,尽最大的力量去恶心他,借此落实当初的恶名,彻底打消他对她的念头。
翼被她一噎,他的脸上霎时一阵青一阵白。
这些事,他当然比柳氏更清楚始末,事实上又何止是牛肉,殿下和柳氏那些年的误会可不少,可那也怪不得殿下。
殿下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太糊涂,着了别人的道还好赖不分。再说,柳氏算个什么东西,就凭她也敢往殿下头上撒气?
翼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他双手握拳,拳上青筋爆起。
柳明溪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问道:“殿下是否交待翼大人其他事?”
翼一滞,说到殿下,他的理智又重新回笼。他敛了敛思绪,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夫人所谓何事?”
柳明溪掂了掂手中装了药粉的瓷瓶,扬唇一笑道:“殿下原本已答应亲自教我轻功,不过他没时间。我便问殿下,可否请翼大人代为教授,而殿下并未否认。”
翼相信她所说的或许不假,但是“并未否认”这几个字的含义可以理解成很多层。都已闹到这个份上,她居然还想让殿下,不,是让他教轻功?
这人分明是得寸进尺!
翼的眸光更为阴沉了几分,他冷哼一声,淡淡道:“此事,我还须请示殿下。”
柳明溪巧笑倩兮道:“我只是想学点必要时保命的手段,殿下没有道理不支持。”
这便是让他去继续传话的意思了。
翼看着她一脸狡黠的笑容,脑中空白了一瞬,一种被她算计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眼前这人和他印象中的柳氏差别可不止一点点,他的心情极度的复杂。
他将今天的事儿大致回想了,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他原以为蠢笨不堪的女子,居然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将他算计和利用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