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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程露露心理工作室和一个星期前微尘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窗户擦过,窗帘洗过,地板拖过,这幢闹市的小门脸虽然还是没有开门迎客,但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程露露剪短头发,穿上干净利落的女士西装希裤,挽起袖子在一片支起来的巨大黑板上用白色粉色写下一排大字。
她奋笔在黑板上重重写下:“失忆、微澜、结婚、悔婚、莫缙云、杀人、卖地、爷爷、捐款……”这些汇总来的名词代表着微尘恢复以后发生的事情。
它们杂乱无序,没有联系吗?
不、不、不!
程露露拿起粉笔把它们都圈起来,然后连在一起。每一个字按照时间顺序如火车一样的排列在她眼前。
她不停地看,不停地找,不停地想,想要找出蛛丝马迹。
看了十分钟,程露露能看到微尘对季老爷子重男轻女的怨恨,看到她对老爷子的报复。就再看不出别的。
谁欺骗过她,谁伤害过她,谁逼迫她做自己不爱做的事,她要报复谁,包括爷爷,包括莫缙云,也包括她程露露。
程露露的面部抽动,她在一个个名词上划上“叉”再用板刷子擦去黑板上的粉笔字迹。黑板左侧的桌子上摆在微尘的《浮生若梦》,右边摆着言希叶发病后的所有资料。
微尘的情况和叶子有相似又不相似,叶子是在正常人格和变态人格之间交替跳换。开始是正常人格占上峰慢慢往后才是变态人格占主导。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微尘苏醒后,她身体中正常的人格就在第一次出现后再没有出现过。虽然第一次出现的她,记忆也出现残缺,但行为处事远远没有今天的她这样偏激。
“程医生,关于微尘的心理变化,你有什么看法?”
陆西法的声音让程露露从自己的世界中拉拔回现实。她低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下“原生家庭、伤害、痛苦、压抑”。
写完后她把粉笔扔下,“暂时我能看见的就是这些。爷爷的重男轻女在微尘心里留下很大的阴影,以前的她因为亲情、因为害怕等等原因把对爷爷的恨压抑起来。拼命说服自己不要恨,不要怨。内心的恨越积越多,现在随着人格变化,全部爆发出来后,就变成不受控制疯狂地报复和反噬。接下去,她不知还会做出更多、更难以想象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回头看向着陆西法,严肃地说道:“你真心想听我的建议吗?”
陆西法点点头。
“送微尘去专业医院接受系统治疗。你帮不了她,她需要医生。”
“你是说,让我把她送到医院,变成和齐心一样?”
程露露沉默了,她知道这样做很难。把微尘送到精神病院,不亚于判决她的死刑。她的人生、她的未来,都会因为这次入院而改变。
“陆先生,我知道你爱微尘,舍不得她。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都帮不了她。她留下来,情况会越来越严重。某一天,也许在某种刺激下,她也许会做出更过份的事。到时候我们会追悔莫及。”
陆西法听完程露露的分析和建议,静静地很久没有说话。“程医生,我同意你的分析。可还有一些东西呢?还有一些不完全是恨的东西又怎么解释?”他走到黑板前,刚劲有力的笔力在上写下:“流浪小动物、捐款、姐妹情深”三组大字。
穿过迷雾看透本质,他离微尘最近,看得最深刻。
他指着黑板上的三组名词依次说道:“在流浪小动物保护中心,微尘嘴上不饶人,对待毛孩子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对爷爷铁石心肠,却把钱不吝啬地捐给基金会。从表面看她是赶走两个妹妹,但微雨和微澜现在离开季家,离开爷爷,都过得比原来好。我不认为微尘是个坏人,也不是心理变态,即使她现在看起来残酷又冷漠,但是她依然有她的温柔。我们都没有到达她的心灵深处,谁都没有看见在心深处的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也许现在的微尘正等着我们去救赎。”
“她需要的治疗不是去精神病院,而是一个真正关心她,懂得她的心理医生。”说到这里,陆西法稍做停顿,真诚地说:“程医生,你愿意再次做微尘的心理医生纾解她的痛苦?”
“只要微尘愿意,我自然是愿意帮她的。”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帮微尘吗?微尘此时的近况,程露露也有脱不了的责任。如果她一意孤行,不听莫缙云的劝告,如果不是她三脚猫的功夫探究不到事件的真相,今天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谢谢你,程医生。”陆西法感激地伸出手来,“其实上次你说过那些话后,我的心都灰了。其实谁来做微尘的心理医生,我都不放心。微尘的情况你最了解,我信赖你一定可以拯救她。”
“不必急着谢我,“程露露伸出手握住他温厚的大掌,她感到自己任重道远,“陆先生,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在我的眼睛中,我只看到了微尘的病和症,而你看到她的苦和痛。医者医心。也许真是那句俗话,爱才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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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西法借给屈未然和梁泡泡暂住的枯山水庭院来了位不速之客。
张水玲千里迢迢从美国赶来,她一开口就是质问。
“What?洛阳胡闹,你们也由着他胡闹吗?”
“水玲,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小鱼,我能不急吗?人不能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你们怎么能任由他在季微尘身上犯同样的错误?他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洛阳是成年人。在不干涉和伤害别人的情况下,他有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梁泡泡解释得口干舌燥。
“MyGod!泡泡,按你们的说法。现在的季微尘就是一个精神病!Doyouknow?Mentalpatient!(精神病人)你们不考虑他的安全吗?如果她伤害他该怎么办?安安呢?安安未来该怎么办?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们,你们究竟是不是洛阳的朋友!任由他和一个精神病,一个潜在的危险呆在一起!”
张水玲喷薄的问题和指责铺天盖地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砸得人无处躲闪。
梁泡泡词穷地低头抚额逃避,张水玲调转矛头,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屈未然发难,“未然,你应该劝他,让他回美国,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留在危险中。”
梁泡泡马上用手肘抵了抵身边的丈夫,屈未然恼火地瞪了妻子一眼。他是一直劝说陆西法和他离开去美国的人,飞机票都买好,结果被猪队友给放走。现在,张水玲来找麻烦,猪队友又把他推出来挡枪!
“未然,你说话啊?”
“就是,未然来和水玲解释!”梁泡泡相当没有义气。关键时刻,老公都可以卖。
屈未然伸出手,冷不丁在梁泡泡背脊上最怕痒的地方掐了一把,当作报复。梁泡泡果然像蛇一样扭曲身体,凶气十足地瞪他。
“咳——”屈未然清了清嗓子,“水玲,清官难断家务事——”
“未然,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也要说这样的套话吗?”
“这不是套话,是事实!”屈未然无奈地摊开手,“他就是爱她啊,哪怕季微尘就是一个Mentalpatient!哪怕我们所有人都说和她在一起不会幸福,但他爱她啊。我有什么办法?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水玲,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张水玲就是不能接受,咄咄逼人地说道:“我为洛阳不值,交了你这样一个假朋友!”
“张水玲,你住口!”本来想心平气和好好说话的屈未然听到这句话后勃然大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和陆西法的友情?如果我们的友谊是像你一样的横加指责和自以为是的好,那么他才真是看错我,交了一个假朋友!”
张水玲的脸上白转红,红转白,站起来冲到门外的院子里。
一分钟后,梁泡泡才反应过来。她追到门口,看到张水玲站在院子里的枫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