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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吗?”
“他没有手机。”房东很无奈地说:“他很怪的。在这两三年和我们从来没有交道。”
这可真是,又没手机又没去向,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
“他没有说去哪儿吗?大叔,麻烦你想一想,我真的有急事找他!”程露露不停追问。
“我真不知道。”
陆西法把烟扔在地上,从裤兜的皮夹中掏出一叠钞票塞到老头干瘦的手心里。
“你,你这……这是干什么?”
“大叔,你别多心,就想请你好好想想。”陆西法不容拒绝地把钱压在他的手心。
老头看着头顶空空的鸟笼,再看看手里的人民币,憋了半天,说道:“我以前好像听见他自言自语,说冬天来了,要回去看看媳妇,媳妇怕冷……”
“怕冷?言师姐明明就已经死了,他是回乡去看她吗?”
“我不晓得。”房东快被程露露问得崩溃。
“还有没有什么朋来看过他?”
“有啊,莫先生两个月来看他一回。给他送一些钱来。”
“送钱,莫缙云为什么要送钱给他?”
“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有生意?莫先生要是不送钱来,齐先生早饿死了。”
“你确定是莫缙云吗?他——”
“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事了。”房东老头被程露露问得快崩溃,“你们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老头兜里揣着钱,想了半天,又说道:“齐先生就是这么个怪人。神神秘秘,每天不是喝茶就是发呆。你们是不知道他刚来的样子,像游魂一样。这一年多才好一点,不过,也是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要是晓得,也不存在不告诉你们。”
回程的路上,陆西法的心绪早已平静。对他而言,所有的疑问都找到答案。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不知道的,但大约的来龙去脉是知道的了。
五年前的“南庄疗养院”里,微尘把关于他的记忆按下了删除键。
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一种可以让记忆回复的复原键,但他已决定不再寻找。
他和微尘现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和陆西法的释然不同,程露露是一脸愤然,她不停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反复琢磨着齐心会去的地方。
她甚至决定要去齐心的老家碰碰运气。
“程医生。”
程露露抬起头来,知道这样严重凝重的开场白是有话说的前奏。
“陆先生,什么事?”
“我想这件事情就到这里终结吧。”
她惊讶地问:“你不打算继续找下去?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啊!”
“不找了。”他摇头,“生命短暂,何必把人生和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我想,我已经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吧。我不想找了。”
“陆先生,我们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现在也证明齐心的线索是多的,我们只要找到齐心——”
“找到他又怎样?”
“可以帮助季微尘恢复记忆!”
他笑了一下,“程医生,你没发现吗?微尘从来没有纠结于她消失的记忆过。也许我们的过去对于她也不尽全是美好的回忆。既然不美好,她忘记就忘记吧。往后我和她一起制造完美的记忆就好。所以,这件事情,我想到此为止。”
程露露有些挫败,绞尽脑汁也无法组织起说服他的语言。
“陆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完。就像季微尘的《浮生若梦》一样。总不像是个最终的结局。”
“过去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再纠结它也改变不了。不像结局的结局也是结局。微尘现在很好、很快乐也很正常。我们正在计划结婚。我想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快点翻篇过去。就当她这几年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程露露的心脏率先居然是为莫缙云感到了一阵心痛。
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问题是,季微尘要结婚了,莫缙云该怎么办?
“陆先生,恭喜你们啊。”程露露后知后觉,补上一声祝福l
“谢谢!”陆西法笑得很知足。“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这个事情见面。希望你能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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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当然是理解。
除了表示理解,程露露实在也暂时不能表示别的想法。她难道还能强迫他改变想法不成?
不过,心里的沮丧是真沮丧。
莫缙云骂她是三脚猫的功夫,她承认。这么多年她一直顽强努力就是像摘掉头上这顶大帽。
本来想着在季微尘的这件事上咸鱼翻身,结果还是阴沟翻船,功亏一篑。
到了小区楼下,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停车库里徘徊很长一会。
她在慢慢思量,该怎么回去面对另一个人。
莫缙云把房子卖了之后,不请自来地把自己的东西全搬到了她的小公寓。
“你怎么住我家了?”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回答地言简意赅。
程露露倒不明白,她的家怎么就成为他眼里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她的家是最危险的地方,她又是什么!
对他而言,最危险的人吗?
莫缙云住下之后,分走她一半的床、分走她一半的书桌、还更分走她一半的电脑。
他看着电脑里的病案资料分析,常常是不客气地批评,“露露,你这样分析的方法不对。还有和病人说话时太不坚决,随和过头。是你帮他治病,还是让他的情绪带着你走?这样的温柔,你的主动权就丧失了啊……”
程露露讨厌他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专业水准。
有了高参的指导,她的业务也来了个质的飞跃。心理咨询室的生意翻了几倍,客似云来。
“你无须谢我,就当是我付的房租好了。”
程露露听了这话真有些哭笑不得。
莫缙云什么时候对她都不忘强调互不相欠的这个原则。
在楼下磨磨蹭蹭半个小时,她终于磨磨唧唧上楼回家。
“我回来了。”她推开门,有气无力地说道。
坐在沙发上的莫缙云眉头一动,嗅到她声音中的沮丧。
“你吃饭了吗?”程露露问道。
“没有。”他手里拿着一本像砖头那样厚的专业书籍。
“我去炒个蛋炒饭,随便对付着吃吃。今晚我还要赶一个病例分析报告。”
程露露扔了包,去厨房三五分钟端出一碟子炒饭来。
心里有事,做出来的炒饭巨难吃、巨难吃。
两人默默无言,不停喝水,才把难吃的炒饭咽下去。
吃完后,莫缙云去厨房洗碗。程露露拿出纸笔和电脑窝在沙发上开始忙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莫缙云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问她:“你在做什么病案分析?”
她扬了一下眉头,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
“你想知道?”
“对。”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一个病人,不典型强迫症患者。因为原生家庭父母关系的混乱。长大以后强迫症似的要求生活中的控制感和次序感。最大的表现——任何东西和事情都要在他的控制之中。如果失去控制,他就会变得狂躁和易怒。而且哪怕明知道是自己错了,也决不悔改——”
莫缙云冷笑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啪”地把书合上。
“程露露,你忙活一晚上是在分析我吗?”
“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套呢?莫缙云,难道是我的分析入了你心,让你觉得像是你?换一句话问,我分析得对不对?”
程露露笑着把手里的纸笔放下,继续说道:“还要听下面的吗?你不仅有强迫症样的控制感,还有偏执症。”
“这又从何说?”他凑过头,咬牙切齿笑着问。
程露露凑过头,和他面对着脸,小声说道:“对季微尘非要得到的爱不就是偏执吗?如果把任何人换做你,早该放弃了吧。我猜,你即使在现在,坐在这里,心里还是想着要回到她的身边。哪怕明明知道她不爱你、知道你们结婚之后还会要离婚,但只有一线希望,你就还是会坚持要和她结婚,对不对?因为你就是放不下。”
“程露露,考试——不及格。如果我做你教授,二十分都打不到!”莫缙云不怒反笑,“偏执狂的名词解释可不是这样。偏执狂是以被害妄想为突出症状。我没有。”
“我有说你是偏执狂吗?”程露露依旧笑着,“你还不至于是个狂人。你只是一个偏执型病态人格,俗称——变态。”
莫缙云脸色一变,难看极了。
“程露露,你觉得分析我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