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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弘珈大师
原本这样的天气不该觉得冷,魏鸾先前也的确喝了些周谌开的药,照理说这会儿身上正发热,而她鬓边也的确有汗珠,可听了齐娘这样一番话,她却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她好像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也释然了什么。
虽然从没想过报仇二字,可她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章氏的手上,或许是沾了她娘的血的。
而此时此刻,齐娘的话,令她幡然醒悟。
昔年的章善容又能做什么?
诚然她可以把嚼舌头的奴才赶出府,可人家离开魏家,就会把这些话永远烂在肚子里了吗?
显然是不会的。
齐娘说的那句堵不住人家的嘴,才最戳她心窝。
她自己就深受其害,吃过大亏,到头来,遇上章氏的事,却又把这样简单的道理抛之脑后了。
而章氏之所谓三番五次的陷害她,也并不是为着娘当初与她有什么旧怨……
自然了,齐娘有些话没说,她也大抵能猜到。
章氏那样傲慢的性子,进了门,十有八九确实冲撞过娘,而爹爱重发妻,大概也少不了训斥章氏。
年轻时的章氏,应当是真心爱慕着爹的,心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还是名份上压了自己一头的女人,转过头来训斥自己,章氏怎么会不恨呢?
再加上她日渐长大,横竖对章氏也不敬,章氏便只当她听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何必对她客客气气?
反正对她再好,她也未必会领情。
“我懂了。”魏鸾略合了合眼皮,先前生气的满腔怒意也渐次散去,“可即便她没做过那样的事,三番五次想害我,我今次所作所为,也只是自保而已。”
齐娘眼中暗了暗,只是魏鸾低着头没瞧见罢了。
她嘴角动了动,大约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等话到嘴边,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委屈什么,不甘什么,她都明白。
起初魏鸾与她说这个法子时,她也不赞成,可既然如今都顺着她了……
齐娘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姑娘不要想那么多,原也是我想岔了随口一说,说到底,姑娘今次做这个事,也不全是为了针对夫人,老爷的生辰大肆铺张,姑娘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套玉带……那东西,现如今还挂在前院的走廊上,连我见了,都觉得扎眼,更不要说给外头的人瞧了去了。”
……
再说魏业那头,自见了黎晏,将魏鸾之事与他娓娓道来后,便坐立不安。
他一面又担心女儿的身子,一面又实在因为黎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惴惴不安。
黎晏对他还算客气,但绷着的面皮始终没能松动下来。
周谌也在旁边儿陪着,他沉默了大半天,才叫了周谌一声:“脉是你请的,真的无药可医?”
周谌显得诚惶诚恐,撩了长袍下摆跪在堂屋正中:“是,二姑娘的病古怪得很,脉象确实虚弱无力,但……但也的确无从下药。这受惊,最易医治,却也是最不易医治的。臣如今也只能开了安神的方子先给二姑娘服下,只有请了人来仔细看一看了……”
到了黎晏面前,他仍旧这番说辞,这令黎晏眉头紧锁,大为不悦:“你是太医!周谌,母后当年把你调派到我身边来服侍,我一直都信你的医术,今天你就这么回话?”
周谌鬓边盗出冷汗来,叩首拜下去:“是臣无能。”
魏业觉得黎晏的一字一句,都像细密的针脚,全是扎在他心口上的。
在清乐院时,周谌说出那样的话,他何尝不是如黎晏一般所想呢?
周谌是在太医院供职多年的人,又能得了太后另眼相看,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他没办法,他只能选择信任周谌。
他的女儿现如今还昏昏沉沉没能转醒,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尽全力去试一试。
于是魏业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叫殿下。
黎晏收了声侧目看过去,没吱声,示意他继续说。
魏业深吸口气:“起初我听来也觉得荒唐,这人病了,有病就该看病,看病就该吃药,周太医说无从下药,我吓坏了,只当我的鸾儿无药可救……殿下,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自知不该为此事来烦扰殿下,可如今连周太医都这样说,我实在是没了别的办法。”
他一面说,一面从官帽椅上挪起来,侧身双膝一并,便跪了下去:“天下得道高僧我不是请不来,可就怕我的鸾儿等不了,周太医既说不妨来问一问殿下,我只好冒昧登门,来求殿下帮帮忙。”
黎晏眼皮突突的跳。
他不是受不起魏业的礼,这天底下,他受不起一拜的人,原也屈指可数,只是魏业毕竟是魏鸾的亲生父亲,这样子跪在自己面前……
黎晏下意识的把膝头一偏,没受他这一跪:“你先起来说话吧。”
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转头去问赵隼:“弘珈大师如今还在京城吗?”
赵隼点头说是,而正起身的魏业,眉心一紧:“殿下说弘珈大师?”
黎晏对他的唐突并不感到不悦,沉声恩了一回,就没再理他:“你派个人带着我的话回京去回皇兄,请大师五日之内,必得赶到齐州城中。”
赵隼却面露难色:“殿下,要是陛下问起缘由,奴才怎么回?”
“不用回,就说我请大师来的,但也没告诉你们有什么缘故,若问得多了,就去求太后。”黎晏一面说,一面冲他摆手,“这件事情耽搁不得,你现在就紧着去办。”
赵隼自然是不敢再多问的,事关魏鸾的性命安危,他只怕问得多了,更惹恼了自家殿下。
于是他应了个是,端了个礼,便匆匆挪步出了门去不提。
“周谌,这五六日光景,我要阿鸾性命无虞,你总能做到吧?”
周谌抹了一把鬓边冷汗:“臣一定竭尽全力,等着大师自京城而来。”
“殿下,弘珈大师他……”魏业吞了口口水,“他不是早云隐多年了吗?”
黎晏翻了翻眼皮看过去:“他自去年起,就留在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