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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忱刚走进病房的时候,楚凝正好拿着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腿。
这个动作恰好落在陆忱的眼中,他心底蓦地一紧,目光渐渐往上,看到楚凝躲避的目光,她的脸上故作淡然。
他轻声道:“阿凝,不用担心。现在科技很发达了,你腿上的疤痕一定你能够去掉的。”
楚凝抬起头看向他,唇角有些轻蔑的笑,“你哄小孩呢,疤痕怎么能够彻底去掉。”
陆忱一时间哑然。
她继续无所谓道:“疤痕能淡化,但依旧还存在。再说了,就算能够去掉疤痕,就能抹去伤口存在过的客观事实吗?不存在的,破了的东西,就是破了,再怎么修复,也不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陆忱感到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心脏,潮水般的窒息涌来让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哑口无言。
他明白楚凝这话背后的意思。
她在责怪,她在抱怨,却用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
沉默之后,陆忱回到位置上,端起电脑。但并没有一点点敲击键盘的声音,如果楚凝有透视眼的能力,穿过屏幕就会看到藏在后面那一双失神的眼睛。
病房里又一次陷入了极度尴尬的场面,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已然习惯了这种沉默。
大概是为了打破病房里的沉默,楚凝午睡醒来后,看到陆忱带着吴晟和一个面目和善的阿姨出现在病房。
楚凝恍惚间有了一种古代帝王的错觉,每天醒来一溜人早已候在床边说“陛下您醒了”、“陛下小的们服侍您起床洗漱”。
抛开不合时宜的古怪想法,楚凝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阿姨。
吴晟总是能适时的解释:“楚小姐,这是王姨,帮你请的高级护工,方便你每天洗漱起居。”
“谢谢你,吴秘书。”楚凝故意不去看陆忱,反而朝着吴晟道谢。
吴晟这会子是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只得偷偷瞄了眼陆忱,发现他面无表情。
尴尬的笑了一下,吴晟略点了一下头:“楚小姐别客气。”
然后默不作声的朝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他还是尽量降低存在感才好。
“王姨,一会儿帮她洗漱好,把这些给她涂上。”
陆忱吩咐着护工,又拎过一个大袋子。
王姨接过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药盒包装的东西来。
楚凝也不禁瞥了一眼过去,心底蹦出“这些都是什么”?
她一眼下去,就看到了那些包装盒子上写着日文、韩文和英文的,还有一些分不清德文还是法文的。
要不是其中有几盒的包装上印着疤痕的图片,楚凝还真不晓得这么多是做什么用的。
王姨看着这一篓子药品,小心翼翼的问着陆忱:“先生,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都要涂上吗?”
“去疤药。”陆忱说着,又看向楚凝:“你让小姐自己挑,看她想先用哪个。”
听到这话,楚凝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吐槽陆忱和吴晟两个人也真是钢铁直男,财大气粗也不带这么任性……这么多瓶瓶罐罐直接甩到她面前……
不过王姨的到来确实让楚凝心情缓和了不少,至少再也不用像个玩偶一样被陆忱抱来抱去上厕所了。这种尴尬的体验楚凝打死都不想再来一遍。
王姨不愧是高级护工,在她帮助下,楚凝的洗漱和行动都方便了不少。想到这楚凝又想给陆忱一个白眼,除了粗暴的把自己抱起来,其他的搀扶方式简直是笨拙。
陆忱看着王姨帮助下,楚凝行动方便了不少,也不再总是冷着一张脸,心情放缓了一些。
等到楚凝在王姨的帮助下洗漱好后,陆忱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特地吩咐佣人熬的,喝点吧。”
楚凝也不做声,接过那保温杯,默默打开。一大杯热腾腾的桂圆莲子银耳羹,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她拿着勺子,慢慢的喝着。
坐在一旁的陆忱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阿凝,我三点钟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推不掉,必须得去一下。”
“……”这跟她说做什么。
“王姨留在这照顾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她。”他俊朗的脸庞上带着歉色。
“……”
楚凝却神色一松,这个家伙终于肯走了。不过随即又想到,他请王姐来,大概也是因为抽不开身的缘故吧。
他终究是个大忙人,哪里又能为自己这个小角色耽误太多时间呢?
“你去忙吧。”楚凝开了口,平静地声线听不出情绪。
陆忱眉头一皱,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朝着王姨吩咐道:“王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她。我晚点回来。”
“好的,先生,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王姨认真的点头。
陆忱略一颔首,将笔记本装进包里,提着包跟着吴晟一起离开病房。
*
WE大楼。
陆忱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高大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笔直,灰色西装挺立,宛若巍峨高山屹立。
未经过自己允许能够进入陆忱办公室的,也就只有他了。
“老三。”陆忱低声唤了一句,“这么急急忙忙把我叫回来做什么。”
“你这两天倒是消失的彻底。”易明勋缓缓地转过身,表情清冷中带着一抹戏谑。
陆忱缓步走了过去,自顾自的坐在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水。
茶是好茶,只是有些冷了。
“楚凝出车祸了,我在医院陪她。”
易明勋似是早就知道,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想到阿忱你也有这样痴情的一面。”
陆忱听出易明勋话中的嘲讽,倒也不客气道:“彼此彼此。老三你不也是为了那个老板娘丢了魂。”
易明勋眸光闪过一抹异色,挪开步子,也走到桌子旁坐下。
“本来你的私事我不应该多问,但这个楚凝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他对冷茶并没有兴趣,只拿着个小巧的杯子在手中玩弄。
“处理”这个词语,让陆忱蹙起眉头来,他不喜欢这个词语用在楚凝的身上。
见陆忱半晌不说话,易明勋又开口,这次比之前还要刻薄些:“看来这小姑娘跟车祸有不解之缘啊。之前的一场车祸让她变成孤儿,现在又一场车祸……而且这两次车祸背后的原因,你都难逃其究。阿忱,你的感情用在谁身上都好,偏偏唯独这个楚凝不行。”
“好了,别说了。”陆忱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握紧,似乎要将薄胎瓷杯给捏碎般。
易明勋呵笑了一声,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
点到为止。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相信陆忱心中自有分寸。
“说说看,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陆忱将杯中冷茶一饮而今,舌尖喉咙里尽是绵长的苦涩滋味。
易明勋的表情严肃起来,说道:“老头子估计就这两天了。”
陆忱猛地一怔,目光望向面前的男人:“这么快。”
“不快了。熬也熬了大半年了。”易明勋无比平静地说:“再说这段日子天气太冷,他的状况更差了些。”
陆忱沉默半晌,随后道:“你准备动手了?”
“不是我准备动手,而是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不安分了。”易明勋幽幽的看了一眼好友,浅灰色的眸子中残酷野心毫不遮掩,暴露无遗。
他本就是易家长子,却因为多年前的一场恩怨,被奸人掠出,弃置偏僻乡镇。自己的母亲因为失去孩子,苦苦寻找三年无果,最后在极度抑郁中选择吞服安眠药自杀。
老头子在母亲死后没多久就再娶,后母嫁进来的时候,带着一对儿女——易明宇,易明蕾。
易明宇只比易明勋小两岁,易明蕾比易明勋小上三岁。这其中的含义,自然不必细说。
再次回到易家,易明勋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只有惺惺作态的客气。
这些年来,他在易家行事低调,不争不抢,暗地里却在调查当年往事的真相……真相,从来比想象中更加黑暗龌蹉!
“金钱和感情,哪个更重要?”易明勋冷不丁来了一句,陆忱被他这问题问的猝不及防,一时间无语。
他们都是拥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他们都有旁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地位,当然,他们也有为人不知的孤独。
高处不胜寒。
“你拿这个问题问一个商人,不是在开玩笑吗?”陆忱瞥了他一眼。
“阿忱,难道你现在还能肯定回答,金钱比感情更重要?”
易明勋笑了,比陆忱的笑容更加嘲讽。
陆忱一时间无话,心底又暗暗地问了自己一遍同样的问题,忽的对易明勋的询问有些恼怒不满。
“我现在就准备动手,等到老头子一咽气,就开始收网。”
“那母子三人你打算怎么处理?”陆忱拧眉。
易明勋唇角笑容冰冷,没有半点感情,轻轻地说:“有情饮水饱,他们有感情,金钱就归我好了。人,总不能贪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好,我这边会全力协助你,随时等你通知。”
陆忱了然,看着他凌厉的棱角,心底蓦地生出一阵苍凉的味道。他们这些人,本质上都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可怜虫。
他的眼前忽的又想起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她真挚又深情的目光,她毫无保留的感情。像是一抹温暖的阳光照进黑暗的、深不见底的幽井中。
心底一个决定悄悄地诞生,他想要守护住那最后一抹纯净的美好。
*
PS:樱桃的话,这几张可能会虐一些……不过樱桃保证不是后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