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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小王,李医师的徒弟”时琛介绍:“你的新医师。”

    易周说:“李复新呢?叫他来。”

    时琛把易周推进去:“你坐好,李医师在荷兰参加讲座,小王也是高材生,有名气的心理专家。”

    小王听到这句话冲时琛礼貌地笑了笑。

    “我不喜欢她。”易周站了起来。

    时琛脸上挂着笑,好声哄她:“你坐下,就这一次。”他对小王指了指:“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她,我就在外面。”

    他出门还看了易周一眼,意思叫她老实配合。

    小王翻了翻易周以往的病例,有些涉及到私人的问题描述得很晦涩,但是还是能从以往病例看出点东西。

    小王看了一眼坐在宽大卧椅里那个白得似一团棉花的女人,她右手扭住扶手,似乎用了点力。

    “最近你的情绪有没有大的起伏?”

    “没有。”

    “有没有疯狂地只想一件事?”

    “没有。”

    小王用笔认真勾上两个对勾:“那你可以跟我谈谈最近在想什么,或者你对周围人是如何认知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

    敌意,小王感受到了,她根本不想配合。

    “你不必固执,我也没什么好探查你的,你大可不必多疑顾虑。”

    易周手指抓扶手太紧,掌心微微出了汗:“就凭你,勾搭得上时琛么,我用顾虑?”

    小王一怔,把笔往桌上一拍,跳起来的时候险些刮了新买的短裙:“过度固执,敏感多疑,过分警觉,心胸狭隘,好嫉妒,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障碍。”

    易周撑着椅子:“我看你是认知障碍。”

    小王笑起来:“我看你不止鉴定的一种精神疾病,情感不稳定,抑郁焦虑,病例上前后两次自残现象,经常以自杀的姿态威胁或要求帮助,边缘型人格障碍。”

    “我他妈碍着你了?”

    “情绪急躁易怒,表现出向外攻击、鲁莽和盲动性,”小王上下打量着易周:“缺乏自制自控能力,稍有不顺便大打出手,不计后果。心理发育不成熟,判断分析能力差,容易被人挑唆怂恿,对他人表现出敌意、攻击和破坏行为。”

    这个女人简直和苍蝇一样,嗡嗡响,易周眼前开始花,她觉得这个女人该闭上嘴,当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说出“攻击型人格障碍”的时候,易周十分配合地把椅子扔了出去。

    窗玻璃碎了一地,呲啦呲啦的碎声显然比苍蝇嗡嗡叫悦耳许多。

    时琛进来抱住了她,她动不了,也要喘不过气,一改之前阴冷带煞的表情,眯着眼露出了一个淡笑。

    笑容天真无邪,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她才是受害的那个。

    小王惊魂甫定地站在一旁,推了推金丝眼镜,气得发抖:“多种障碍人格的精神性分裂!”

    时琛抱着她摆手示意:“王医师我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她谈谈。”

    时琛把她按到沙发上,脸色很不好,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

    易周深呼吸了几次,吞了一片阿米替林,过了一会,脑袋里的眩晕感才消失,她慢腾腾把自己缩进沙发里,轻缓地吐息。

    “易周你就不能好好把病弄好?”

    “我很好。”

    “很好?”时琛的手插在头皮上,抱住脑袋:“你能不能别跟我未婚妻闹,筱筱伤了三次,她也快受不了你了。”

    “我这个病遗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妈纠缠你爸爸,最后是怎么个下场。”

    时琛坐着的地方背着灯光,侧身投成一个小小的暗影打在他脸上,那双眼愈发沉得叫人心悸。

    “易周,我的错。”他说:“求求你,放过我。”

    易周点了一根烟,她的手又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她沉默了一会,说:“好。”

    滚烫的烟头熄灭在手指间。

    那零星的光芒不过一瞬,倏忽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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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越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低着头想事情。

    门响了一下,一个剃着寸头的少年叫了一声:“越哥。”

    他说:“清扬姐在找你,把顺子都要烦死了。”

    蒋越直起身:“冯三,你看着她,她应该快醒了。”

    “别,越哥!”冯三一副炸毛猫的神情:“你知道我一向跟女人不对付,而且这女人……太野……”

    冯三见了易周两次,两次她都在发疯。

    蒋越又拖凳子坐下:“你去跟清扬说我办完事就回去。”

    冯三如获大赦,欢天喜地跑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易周就躺在旁边的床上,闭着眼睛。

    她头发上缠着枯草,眼圈下有淡淡的青黑色,白衬衣领口沾着血渍。

    脖子肩膀上斑驳着青黑色的瘀肿,想来扼住她的那两人用了不小的力气,肩膀上的刀伤很深,但没伤到筋骨。

    她皮肤太通透,甚至能看清皮下淡蓝的管脉,那些伤看上去就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闭着眼闭着嘴一动不动,似乎做了不好的梦,眉头一直紧紧拧着。

    十分十分痛苦的神情,他从来没在她那张高傲到薄凉的脸上见过。

    神使鬼差地,他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头,冰凉的触感。

    她忽然动了一动,仿佛从惊噩中警醒过来。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洁白的落地窗帘,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窥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要不是屁股底下的床太过糙滥硌屁股,她醒来时就要以为自己还在上海那家与世隔绝的精神疗养院。

    想想这几天的经历过的,仔细回味住在疗养院的那一年,日子竟也算不错的。

    最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睁开眼看见蒋越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于是她抄起手边一切摸得到的东西朝他脸上砸。

    睡了一觉怒火丝毫不减。

    右胳膊上了夹板,易周左手揍人力道还是分毫不逊色的。

    蒋越制住了她打人,还得注意不能弄伤了她,而易周没讨到好处是不死不休。

    蒋越咬牙:“你刚起来发什么疯!”

    “我他妈发疯?”易周一脚踢向他胸膛:“谁疯了?你他妈拿我当饵!”

    “你就是个疯子,要不是你开车撞过来,我早就抓着他了!”蒋越躲开,顺手抓住她的脚。

    “你给我滚,你妈的活该!”易周另一只脚反旋去踹他脑袋。

    蒋越揪住她,把她的腿折叠在胸前,欺身压过去,稍微用了点力。

    肩膀上的痛感丝丝绵延,麻痹了她其他的感官,她抬眼盯着蒋越不动若冰川的黑眸,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蒋越,我他妈差一点点就死了。”

    你拿我了的命去赌。

    易周的脸就在离他鼻尖不远的地方,他可以明晰地看见她透亮的瞳孔里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影。

    从一开始他选择留在这里,他已经输了。

    蒋越的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