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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的内阁会议结束,汉斯擦了擦头上的汗,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他跟洛林亲王、罗德·怀特、奥德·布莱克一样年纪,象征地位的华丽冠冕也挡不住鬓角的白发,他靠在马车内部的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唉——”
汉斯为自己叹气,他庆幸又活过一天。
“咳咳咳——”
叹的气还没呼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这个岁数的人一咳嗽起来就没头。
“老爷、您的药在柜子里。”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那是奇高家族的下人,他们负责照顾主人的衣食住行。
汉斯拉开椅子下方的柜门,拿出自己的药,也没喝水、直接仰头咽了下去,感觉到药丸从食道缓缓而下,似乎气顺了一点。
“唉——”
吃完药,又是一阵长叹。
奇高家族专门雇了几个药师、也可以称为炼金术士,他们专门为老汉斯准备了这种止咳的药丸,然而咳嗽可以用药丸缓解,但他的心病无药可解。
他并非是因为咳嗽叹气,汉斯的病根在心头上。
过度的焦虑、忐忑、忧愁,才是让他身体虚弱的根源。
可这心病啊,最难寻药。
疗心病之疾,非药石可医,解心伤之药,唯有两物:
另一颗心、或另一个人。
心病还需心药医。
解决问题要从根源入手,如果只看到表面的问题,那我们处理势必被其误导,问题也永远得不到根治。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心伤治心、魂殇补魂。
也许这个病由来已久,不是一时能够治愈的,但对症下药、至少可得缓解。
毕竟、病去如抽丝。
顽疾是一座日久的垃圾堆,越是想要快速解决,越容易弄得满地都是。
反而麻烦。
即使用‘特效药’直截了当的把垃圾堆铲除,可被污浊的地面终究还是要慢慢处理,那些液体的垃圾早就渗入了地表,清理之余、还是需要让时间来抚平流血的伤疤。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虽然能治病,但旷日持久。
所以聪明的人类,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头疼医脸、脚疼医脸。
只要病人没露出痛苦的表情,治疗就算成功。
主刀医生甚至可以跟家属这样解释:
“看呐!病人笑嘻嘻的,病痛缠身之人断不会有如此笑意,手术很成功,病人余下的时光都将是这个表情,旁人见他也会喜乐。”
医生这样解释道,然后看着护士把病人推出了整容手术室。
不知躺在那里的人患了什么病,也许是骨折?或是癌症?总之不重要,透过纱布可以隐隐看见那张脸上弥漫着笑容。
别管什么症状,医脸就对了。
医院也很轻松,所有手术室都换成整容工具,其他科室也可以一并取消。
媒体们迫不及待的宣传——划时代的进步!100%的治愈!
摄像机前的患者们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问题看似解决了。
解决了?
实际上没有。
字面意义上的‘治标不治本’。
这样也不行啊!根源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疾病还是存在,该怎么办呢?
聪明绝顶的人类,再次想到了好主意。
医院不再接收病人。
看!问题从根源上解决了!
从病人的定义上解决疾病带来的问题,好一招‘釜底抽薪’!
不再提供治疗,自然就没有病人了。
是的,愚昧的人类用聪明的方式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所以汉斯需要单独雇人给自己治病,因为帝国和教廷都不设立医院机构,平民得了病、没处治,只好祈祷上天。
嘴里念叨两句,胸前画个十字架,再跪下磕几个头,这就算得到庇佑了。
患了病的平民站起身,继续手上的工作。
一叶障目、掩耳盗铃,可得心安。
可以满足人类那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可以提供一个理由,可以满足内心的祈求。
所以人类喜欢借酒消愁。
喜欢尼古丁、或大麻一类麻痹神经的毒品。
因为人类从诞生之初就有着强烈的、自我毁灭的倾向。
我们不满足于孱弱的肉体。
不满足于疲乏的现状。
不满足于这个遍布灰尘的世界。
是的,随遇而安的念头像无孔不入的灰尘一样,在人类的心中飘荡。
‘过一天算一天罢!’
别说你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想法让我们不敢去直面问题,我们用头疼医脸的方式自我开脱,用酒精和毒品醉生梦死,用阴暗的角落埋葬颓唐的灵魂。
人类喜欢逃避。
我们擅长此道。
所以寻了借口,安抚他人、安抚自己。
可逃避。
永远没有尽头。
终有一天我们会退无可退,人类终将直面自身的问题。
疾病、心病,是注定逃不开的劫难。
它们是洪水猛兽,终有一天它们会吞噬一切、一切生命、一切自我,一切我们努力建造的丰碑、都随着末日的到来灰飞烟灭。
到时候人类会做什么呢?
悔不该当初罢了。
就像今天的我们一样。
后悔着、遗憾着,然后继续创造遗憾、和后悔。
倒在这轮回中不可自拔。
生活是个圈,自始至终、人类都没踏出过脚下的命运之轮。
或者说、前人。
前人都没打破这轮回的轨迹,他们用药丸维持着自己的生命、维持着人类的社会。
他们没做的事、或者说不想做的事,就留给了我们。
留给了当下的人类。
我的朋友,你会如何选择呢?
像前人一样踏入这场无尽的轮回?
还是拔剑斩断那命运的长绳?
它束缚你,但给你安逸。
你斩断它,就只剩自己。
这是一条分岔路,走上其中一条就无法回头。
因为前路是迷茫的未知。
人类的恐惧、源于未知。
而黑暗,恰恰蕴含着无尽的未知,继而带来扑面的恐惧。
于是你在黑暗中奔跑,好像这样就能带来一些勇气。
不知名的野兽在身后嚎叫,不断逼近。
每当快要追上,反而减缓脚步。
像只玩弄猎物的猫。
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你不知疲惫的奔跑,却永远无法逃脱。
忽地、你止住了身影。
前方是两条分岔的道路。
向左、还是向右?
这是人类世世代代的心病。
做得少、
又想得太多。
黑暗中的身影又有多少时间思考呢?又有多少时间去做呢?
身后的野兽紧追不舍,身前的方向犹疑不决。
到最后、迫于身后的压力。
随便选择一条仓皇的未来、用以逃避。
我们会吗?
人类不会吗?
这心病、有药可医吗?
还是说、
一缕和煦的春风、一米温暖的阳光,就是上帝赐予你我的救赎?
聪明的,你告诉我:
救赎、
可治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