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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冬至在表姐家做客,一点都没有做客的拘谨,顾横川不难相处,薛定谔让人着迷,至于吃了些什么,姚冬至全没在意。
惬意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小宋开车送她回酒店,姚冬至意犹未尽,一个劲朝薛定谔挥手道别,求职失利的阴影一扫而空,嘴里嘟囔着等薛定谔有了小猫,一定要送她一只,她会带回成都好好养的,每天都喂三文鱼。
小宋等她美美畅想一回,才泼了点冷水,“薛定谔是只小公猫。”
姚冬至眨眨眼,似乎没明白过来,说:“那又怎么样?”
小宋说:“猫跟人不一样,小猫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母猫产崽总是避着公猫的,薛定谔没法送你小猫,除非你先养只小母猫,带来跟它配种,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
姚冬至捧着心说:“表姐总是那么冷静,唉,敲碎了我的玻璃心……”她半真半假抱怨了几句,没有往心里去,兴致仍然很高。
小宋说:“我选的boyfriend,你也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姚冬至想了想,“外形过得去,够不上男神,也还顺眼,性情嘛,他有一条四五十岁的灵魂。”
小宋笑了起来,“我也有同感,他很成熟,很多事情看得很透。”
她连用三个“很”字,姚冬至叹息说:“知道你喜欢他,不过姨父姨母就不一定了。”
“我不会带他回成都的,你也不用提。”
“知道了,一定守口如瓶。”顿了顿,姚冬至忍不住说,“表姐,现在你们还年轻,以后岁数大上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姨父姨母……总归会老的,到时候需要人照顾……”
沉默片刻,小宋说:“我会安排好的。”
安排好?怎么安排?姚冬至心里转着念头,没有再说下去。
小宋等姚冬至进了酒店,开车回到家,薛定谔趴在小窝里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顾横川给她倒了杯热茶捂手,小宋喝了几口,问他:“你觉得姚冬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相貌怎么样?性情怎么样?”
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顾横川含含糊糊说:“都还不错吧……”
小宋也知道为难他了,她放下茶杯,主动坐到顾横川腿上,蜷缩在他怀里,轻声说:“现在我们还年轻,以后年纪大上去,又会怎样?”
顾横川揽住她的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说:“无非是相濡以沫,顺其自然。”
这样的回答在小宋的意料中,她觉得既释然,又凄凉。有一天她会离开顾横川,咬着牙独自面对命运,到那时他会怎么想自己?只要结局相同,初衷也罢,苦衷也罢,都无关紧要,同情和理解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那就是她终将抛下他。
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思,顾横川抱紧了她,说起一些不相干的事。他告诉小宋,林语堂写过一本英文书,旧译《吾国与吾民》,主旨是向西方介绍中国和中国人,后来翻成中文在国内出版。里面提到一出戏曲叫《思凡》。
昆曲界的行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表演的难度很大。
《思凡》里有一段唱词:“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弟子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纵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碓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啊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他说:“来日方长,且顾眼下,船到桥头自然直,无须担心将来。”
小宋“嗯”了一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就像抓住自己的生命。她认同顾横川的看法,心里却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如果他能抱着自己轻声诉说,一个字一个字钻进耳孔,渗入灵魂,而不是拿出手机搜唱词,干巴巴念一遍,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是周六,他们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起来吃点牛奶吐司,培根煎蛋,喝一杯热腾腾的柠檬红茶,给薛定谔留下猫粮和饮水,开车去接姚冬至。
他们约好去松江湖玩一趟。
这次他们去了松江湖西的湿地公园,稍稍有点远,开车要两个半小时。姚冬至有驾照,她跟小宋轮换开车,说说笑笑,一路并不寂寞。
松江湖湿地公园占地多亩,他们只走了一小块,顺路看熊猫馆。这是顾横川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熊猫,在他的印象里,熊猫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然而湿地公园的这只熊猫脏兮兮,懒洋洋,屁股上一滩黄,不知蹭了什么东西,令人大失所望。
姚冬至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熊猫从小看到大,不稀罕,她对滩涂上的丹顶鹤很感兴趣,驻足观望,拍了不少照片。
三人走了很长的路,小宋和姚冬至腿脚酸痛,顾横川为她们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慢悠悠骑着玩。
双人自行车不好骑,顾横川帮她们扶着,适应了一阵才顺当起来,姚冬至脸红扑扑的,蹬得兴高采烈。顾横川一路跟在车后,健步如飞。他喜欢走路。
中午三人在湿地公园的餐厅吃了肯德基,炸鸡汉堡薯条可乐,虽然不健康,至少口味还是有保障的。小宋和姚冬至约着一起去洗手间,神情亲昵,顾横川很不能理解,他跟同事关系再好,也不会邀请对方上厕所。
在餐厅休息了个把小时,他们又去植物园逛了一圈,回到入口处天色近黄昏,云霞璀璨似锦,松江湖波光粼粼,白鹭翻飞,小宋挽住顾横川的臂弯,姚冬至显得有点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