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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狄更斯裹紧了大衣,他在永无宁日的灰暗雾气中惊惧交加的走在童年时光的阴影之中。
一些行人不怀好意的眼睛审视着他这个外来者,他们不知道查尔斯的过去,那《双城记》里所记录的故事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至少查尔斯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他的成功和努力并没有改变现实中的任何事情。蛮荒与恶意仍旧扎根在伦敦东区的每一寸土地上,人们在这里自暴自弃,而东区以外的人则装作视而不见,甚至傲慢的将其当做应该被铲除的垃圾场。
查尔斯发现自己也开始惧怕这个自己曾流浪生存过的地方,他有些自责,他不应该成为他一直痛恨的那些上流社会的败类,但他的心底无疑在庆幸着自己可以脱离这里。或许文学给予他唯一的礼物便是可以告别这人间炼狱般的贫民窟,这却又是极致的嘲讽,因为身为理想主义者的查尔斯什么都没有做到,而他的誓言早已成了过眼烟云。
一个带着工人帽子的男人在查尔斯经过时啐了口痰,而另外的一个秃头男人则将手里的酒瓶调转了过来,他的嘴里嘟哝着“绅士”这个在东区如同过街老鼠般的字眼儿。
“啊,亲爱的!让我来帮帮你,好吗?我喜欢绅士!带我走!”一个女人从桥洞下的阴影中扑了上来,当她抬起头时,露出半张满是恶心浓疮的丑陋脸庞。
查尔斯惊愕间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而那女人则用双手抓向了他的衣领。
另外的两个女人也从一旁的门缝中跑了出来,她们同样肮脏丑陋,身上则散发着鱼腥般的恶臭,她们眼中则充满了可怕的欲望之火,仿佛查尔斯正是她们即将分食的猎物。
“不,女士们。”弗兰肯斯坦的大手放在了查尔斯面前那个女人生疮的手臂上,他那戴着铁桶头盔的脑袋上两点闪烁着寒光的眸子透过头盔凝视着那个怪物般的女人,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温柔,“他是和我一起的,而我们要找的是首领。”
那个女人听到“首领”之际触电般的缩回了手,她似乎并不害怕弗兰肯斯坦,却敬畏着那不知名的“首领”。
另外的两个女人也返回了破败歪斜的房子里。
查尔斯惊魂未定,他却很快发现在弗兰肯斯坦前方带路的“时间之父”正欢快的笑着,那像是在嘲弄自己这个懦弱无能的书呆子。
“你还是很有魅力的,狄更斯先生。”“时间之父”碰了碰头上的礼帽,那张带着眼罩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悠哉地走下湿滑狭窄的阶梯,然后走进又一处逼仄的巷弄之中。
“他没有恶意,他一直都是这样。但我还是替他向您道歉,狄更斯先生。至于那三位女士,她们不过只是为了能活下去。”弗兰肯斯坦此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袋子放在了微微散发着灯光光亮的虚掩木门外面伫立的酒桶上,“太多的钱会招致死亡的厄运,我能给的只有最微不足道的施舍。”
“我明白,弗兰肯斯坦先生。”查尔斯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他现在可以直视弗兰肯斯坦那双眼睛了,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玛丽·雪莱笔下的一个人造生命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查尔斯不再惧怕弗兰肯斯坦,他知道那巨人般的身体里有一个或许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善良正义的灵魂。
“谢谢您,先生。”查尔斯在弗兰肯斯坦转身时说道,“为您所做的一切表示衷心的感谢。”
“不,谢谢您,狄更斯先生。”弗兰肯斯坦稍稍停下了一瞬的脚步,但他没有回头,他只是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这些话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它们让我相信我或许还有活着的意义。”
在这番对话之后,两人唯剩下沉默的前行,但查尔斯第一次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道路一直向下,查尔斯知道“时间之父”正带着他们走向东区迷宫的边缘,他们正在接近港口的造船厂,而在这里已经可以听到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翻滚之声了,夜风也让迷雾散去了一些。
而就在一条巷弄的尽头,那斑驳漆黑的砖墙之下有一扇仿佛鼠洞般的矮小木门。
“时间之父”就停在了那里,他用不同的频率敲击了三次门,那小门随即被打开了。
“我会守在这里,去吧,狄更斯先生。”弗兰肯斯坦如此说道。
查尔斯点了点头,他现在所有的哀痛和恐惧都被好奇心取代,他跟随着“时间之父”弯腰钻进了那狭窄的木门之中,然后他在黑暗中看到了胡乱堆积起来的木桶和箱子,还有破旧的帆布与其它的杂物,仿佛这里只是一座废弃的仓库。
但当查尔斯走过这堆杂物后,却看到了更为明亮的灯光,眼前的视野也豁然开朗。最令查尔斯惊奇的是,他眼前仿佛废弃工厂般的空间内全是书架、陈列柜和上着锁的铁箱。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摆放在一处书架之下,银制烛台上的三根蜡烛亮着火光。
一个穿着灰绿色船长大衣的男人正坐在那张桌子后面,他看见来者后站起身,灰白头发下沧桑的脸颊上露出有些阴狠的笑容。
查尔斯满是疑虑的打量着那个左眼处有一道长疤痕的男人,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经历了很多,他挺直的腰板儿和佩戴的长剑也说明他或许真的当过船长,并且身经百战。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正是首领,他快步绕过桌子走了过来,他和“时间之父”快速的握了握手,然后边来到了查尔斯的面前,那双明亮且狡诈的眼睛倒映着烛光。
查尔斯瞥见了首领抬起的右手食指上佩戴着那枚在他的家中发现的极为相似的、刻印着乌鸦徽记的银色戒指。两人的手此时握在了一起,查尔斯立刻感受到了那如同尸体般的彻骨冰寒。
首领却不以为意地露齿一笑,“啊……时间之父,还有可敬的查尔斯·狄更斯先生!我看过你的不少书!我也曾去剧院看过你排演的戏剧!我很喜欢……”
“这可不是什么书迷见面会,首领先生。你的眼线遍布伦敦,你也保守着无数秘密。”“时间之父”打断了首领滔滔不绝的话语,他靠在桌边一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地图,一边用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说道,“长话短说,带我们去见玛丽·伍尔夫。”
首领松开手后转过来,他脸上的笑容稍稍隐退,他显然不太喜欢“时间之父”这个行事极为冷血的家伙,但他却也只是耸了耸肩,“玛丽·雪莱夫人已经告诉了我应该做的事情,那么来吧,先生们。”
首领很快戴上了船长的三角帽,他又将两把枪和子弹带好,这才带着两人走上书架旁的台阶。
一道暗门开启了,首领率先走了进去。
雾气很快重新弥漫开来。
“二百年的时光让我成了伦敦的活地图,或者说……我更像是寻找着秘密的一只老鼠。”首领边开玩笑,边走上街道,“我的老妈是一个蛮族,我的老爸则是一个水手。漫长的时光让我早已环游世界好几十次了!但我所挖掘的秘闻不过沧海一粟!知道乔纳森·斯威夫特吗?”
这话显然是对查尔斯说的。
“当然。”查尔斯看着首领那提着油灯的背影说道,“《格列佛游记》。”
首领笑了起来,“他写下了我几十个名字中的一个!是的,就在我的秘密档案里,还保留着证据!我可以让你看看,亲爱的狄更斯先生!世界远比你所想象的要广阔的多!毕竟……”
首领转过头来,他拉了下三角帽的帽檐间神秘兮兮地笑道,“超验可以让你看到更多,而时间则不过是一道锁链,它束缚着人类向着无垠的虚空探索。当然,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疯子会就此触及可怖的力量,从而摧毁脆弱的理性秩序,让我们的世界归于混沌!”
查尔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小子死亡之际的模样,他沙哑地开口说道,“混沌……已经快要降临了,对吗?”
“不要去相信那样的未来,狄更斯先生。”首领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极为诚恳地说道,“去相信你自己坚定的意志,还有你那不可磨灭的思想,毕竟那将是你的武器,就和玛丽·雪莱夫人一样。请记住,我和弗兰肯斯坦也不过是你手中的枪,你可以令我们变得强大,也可以令我们不朽。”
查尔斯眨了眨眼睛,他困惑不已,根本不知道首领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至少开始相信首领或许真的和弗兰肯斯坦一样都是一部文学作品中的人物,而“时间之父”则称其为守灵者。
行程并没有多远,查尔斯也根本不知道这条街道到底位于何处,他们只是在更加浓重的迷雾中前行,而天空之上飘洒着灰白色的灰烬,那就像是脏兮兮的雪花。最终,首领在一栋三层小楼前站定,他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个长相猥琐、穿着却颇为光鲜亮丽的年轻男人凑了过来,他捏着雪茄笑道,“啊,先生们!欢饮光临!你们……”
“滚开,伍尔夫!我之所以让你躲藏在这里是因为你的妹妹!而你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利用你的妹妹!”首领一巴掌扇掉了那男人指间的雪茄,“别逼我将你扔进海里喂鱼!”
男人立刻瑟缩着躲到了一旁。
查尔斯惊讶地看着那个男人,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他是玛丽的哥哥,曾经利用玛丽来赚钱,就在上伦敦……啊,我们现在可以说就在伦敦的地下世界,狄更斯先生。”“时间之父”双手插兜间轻描淡写的解释道,“这里是首领的地盘儿,女巫在寻找玛丽,而我们捷足先登,这非常幸运。”
“玛丽……她究竟是谁?雪莱夫人为何说是她召唤了这个女人?”查尔斯好奇地问道。
“你会知道的。”首领此时已经推开了一扇房门。
查尔斯探头看去,他发现这间屋子是卧室,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床边,她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的像是早已屈服于命运了。
“您好,首领。”玛丽恭敬地站起身来,她就像是一个洁白无瑕的人偶。
这让查尔斯想起了他妻子的妹妹,而他妻子的妹妹也叫玛丽,她却早已死去……
突然之间,查尔斯触电般的瞪大双眼,他的血几乎都凉了,那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他一时间耳朵都嗡鸣起来。
“玛丽……”查尔斯颤声呢喃着。
“您好,查尔斯·狄更斯先生。”玛丽略微颔首间微笑道。
那一颦一笑如此熟悉……
“你并没有想错,她是你创造的一个奇迹,狄更斯先生。”“时间之父”此时说道,“1841年,您写下了《老古玩店》,而那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便是眼下的玛丽。毕竟……那是以你妻子的妹妹为原型塑造的人物,不是吗?”
查尔斯摇晃了一下,他的手按在了门框儿上,他脸色煞白,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纯真漂亮的玛丽,“上帝啊……”
“二元论的论据就摆在您的眼前,但请专注在我们如今的任务上。毕竟,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玛丽从赫里奥波斯兄弟会的召唤仪式上解救出来。”“时间之父”回头冷血无情的看着玛丽那瑟瑟发抖的混蛋哥哥,“那傻子居然将自己卖给了一群邪恶的野心家,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他还有能挖掘的记忆,这才是我们留着他的原因。毕竟,我是个勤俭持家的局长,不会浪费一点儿材料。”
查尔斯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玛丽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最完美的女性,这甚至令他和他的妻子之间的感情冷淡了许多。但那不是庸俗的爱情,那是查尔斯心中最为纯净的神圣记忆,也是他可以相信存在主义的一个锚点。
“狄更斯先生,我会帮您,这是雪莱夫人招我前来的意义。”玛丽柔声说话间走上前来,她的眼中流动着微弱的金色火光,而几朵山谷百合在玛丽的脚旁转瞬即逝,“请将手放在我的手上,我的守护灵将带您穿过知觉的大门。”
查尔斯在茫然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玛丽那冰冷的手心之上,而就在这一瞬间,查尔斯的瞳孔内宛若开启了螺旋状的大门向着无尽的虚空坠落。
……
“天哪……”查斯差一点儿栽倒,但他勉强稳住了身形,他惊慌失措的缩回手,然后不由自主的回了下头,但他跨过的一道门槛后面早已一无所有。
可烈焰却仍然在查斯的脑海中萦绕不断。
“玛丽……”查斯看到的那一瞬的永恒历史仿佛再次发生了穿越,他看到了被烈焰吞噬的房间,还有在天花板上被烧死的一个女人,“玛丽·坎贝尔。”
前方的乌鸦马修回了下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那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天哪……”查斯快要疯了,但他终于知道了他正走在接近安妮的道路上,而罗丝和加百列并没有欺骗他。
因为安妮就在那跨越了无数个世界的无尽轮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