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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最后要出门前才临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阁下,有人希望能够觐见您,他说自己也是贵族,但只身一人,衣着普通,我就让他在庄园门口等着了,需要我打发了他或者让巴克教训一下吗?”
咦?
哪来的骗子,是不是也看他年龄觉得好糊弄!
“带到大厅。”
林德还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碰到骗子,想考察一下骗子的业务水平,进行一次演技的比拼,来精进自己的碰瓷技巧。
他想了想,对着镜子调整表情,最后固定成一个虚弱的笑容,就是不想笑却勉强自己笑,嘴角僵硬,但眼神温和,微微眯着,眉毛要配合的下垂,就看上去丧到不行还强颜欢笑。
“最近天天做实验,肤色还是没变化啊。”
虽然个子长高了,但肤色似乎补不回来了,依然是缺乏血气的苍白,每次林德照镜子时都提醒自己,要天天去外面晒太阳锻炼……然后想过就有种已经做过的错觉。
一切准备好,林德缓步走入大厅,还没来得及先声夺人来咳嗽开场,就听到一个捏着的嗓子,用一种每个词尾都拖一下的语气抑扬顿挫道:
“啊~你高贵的肤色,那么被人艳羡,若有人问我美在何处,我应说‘在这洁白不染的脸庞上’,你那么貌美,愿你也一样心慈,若照顾弱小、怜悯于我,那美就在你身上永活。”
……没了。
林德觉得这若是场比拼,自己已经没了。
他光克制自己看奇葩的眼神就费劲心力了。
林德沉默了几秒才简略道:“我就是此地领主,你是何人,来此为何。”
这介绍不够有逼格,但要是自己也来一大串和他对上,莫名其妙就有种自己和他是一类人的感觉,就、还是算了吧。
珍所说的衣着普通尚算克制,实际上对方穿得就和船族一模一样,还是以前的船族,现在不少船族已经穿起了花衣裳,而对方粗布褴褛,布鞋前面还露出俏皮的脚拇指,难怪珍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开口就是让巴克教训。
大约20岁左右的男性,长相倒是端正,及肩长发被看不出颜色的布条系成顺滑的马尾,激动的行了个礼,和林德所知的动作大体一致,略有差别,微微歪着的头,行礼前多出的花手动作,让他显得动作浮夸,礼节花哨:
“我来自乏味之地,那里只能数着墙上钟表度日,明媚的白昼总是坠入狰狞的夜色,日复一日的生活击垮了无数人,我也只是时光面前即将枯萎的花朵!直到自由浪漫的南方,重新吹来清新之风,于是我无法抵挡的拥抱了命运,看它带我去何方,在灵感的召唤下我踏上了无法可知的奇迹之船,大海也为我皱起眉头,暴风雨也为我抽泣痛哭……”
大海皱起眉头?那是起浪了吧!
暴风雨抽泣痛哭?绝对就是暴雨袭来啊!
命运带你去何方……命运也许就是想看你翻船呢。
林德努力提炼一堆形容词里有用的话,无非就是隐瞒来历、生活无聊、来南方旅游找乐子,上船、翻船。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对方遇到的暴风雨,时间点和海露半岛那次一样,应该就是同一场……都怪船族祖先乱拜神!
他的领地也是受害者啊,林德理顺逻辑后,倒真迟疑起对方身份了,首先,肯定接受过超越普通人的教育,太多长词,过于书面,平民真不一定会知道这些词汇。
其次,趁着对方念白——他感觉正常人这样不叫说话——总之,对方的动作也挺丰富的,经常挥舞手臂加强语气,手势复杂多变,林德趁机观察到,没有明显手茧,当然,这一点证据并不充分,毕竟因为需要练武,哪怕麦肯锡身为伯爵,依旧手上有老茧,但没有的肯定家境至少中产,不需要下地。
林德怀疑对方可能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中产阶级,比如商人、书记官家庭,然后靠着一些荒诞变样的贵族形象描述,伪装成对方所认为的贵族。
反正他家说话真不这个样!
“那奇遇的一个月,让我感激命运,这是它对我傲慢的提醒,也是难以复制的蔷薇,盛装点缀我无味的精神花园,将会成为未来的养料,让荒废的花园再次丰沃,甜美的嫩蕊是春天的迹象……”
在海上漂了一个月才靠岸,居然能说成这样。
林德一边觉得无稽,一边莫名有种“我看你接着怎么吹”的看戏感。
对方又说了半天,总结就一句话:海水漂了一个月后被船族救了,然后养身体一周,受不了“善良又粗糙”的环境。
“哦吼,是不是重头戏要来了,要求贵族待遇,主要是衣服,绣金线、串珠宝珍珠当扣子是贵族衣饰常态,这就是目的吧。”林德心里有了准备,渐渐觉得有点无趣了,看在对方想出这么多词不容易的份上,打算等他提出来后正得意洋洋的时候,结束这场闹剧。
“我只求暂时有个……”
哐当!
一阵风从窗户闯入,吹倒了大厅里装饰的盔甲,立刻有在旁边等候吩咐的女仆上前去扶,没准备下抬起过重的盔甲,又是一声闷响,刚抬起的盔甲直接重重砸到女仆的脚背上。
林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步伐快速的滑过去,然后蹲下去脱女仆的鞋。
“啊……”
女仆下意识的惊叫,求救的看向仆人,其他仆人又齐齐的看向林德。
林德摆摆手看事情发展,女仆的脚背已经红肿,对方轻轻活动女仆脚腕问道:“能自己活动吗?”
“不!疼……”
“可能骨折了。”他此时的语气十分正常,不再是之前的音律点顿,用手轻抚在红肿之处,过了好一会,额头都出汗了,才斩钉截铁说道:“确实骨折了。”
“我需要一些草药和……”他后面的话被肚子里响亮的鸣叫盖住,林德适时的走过来,担忧的说:
“到了我往常的午餐时间,不知能否赏光和我一起共进午餐,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刚好给他们准备时间。”他转头又对仆人说:“把她先抬到客房,动作轻一点,清洗下受伤的地方,告诉管家,这次受伤养病不扣薪水。”
几句话把一切井井有条的安排好,林德在对方略微惊异的目光中,笑眯眯的带路:“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林德·格里芬,你之前的话语令我深受启发,如同明亮的灯塔照亮昏暗的海域,原谅我冒昧的请求,也许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繁文缛节,叫我林德就好,请问怎么称呼。”
“索……道科特,同样我也有个贪婪的请求,请满足我当一个无名之人的简单生活。”
“当然,生活的本意是爱,而不是华丽的外衫。”
林德感觉自己完全憋不出对方的长篇大论,幸好只是简单的说辞,就令道科特重重的点头,又附上几句恢复如初的咏叹。
仔细听听,这咏叹其实夸张的很有舞台风格嘛,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哪怕日常用、也、也做作的很有风格啊。
只要有突出的优点,林德就能忍受其他问题。
道科特的肚子一直轰轰作响,让他几次说话都被自己打断,渐渐不好意思说话了,只是脸色涨红专心吃饭,虽然听上去饿狠了,但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十分有规律,咬嚼慢条斯理,他一直吃完主餐,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幽幽的来一句:“您可真善良。”
“不用如此客气。”
“礼节是我对您崇高的敬意,请在此刻不要推脱,如果能传达出些微的感激我就满足了,不问姓名就如此丰富的招待我,您的大方值得赞美,对于女仆亲切和蔼,您的善良需要被颂扬,领地上的领民救助于我,定是您高贵的品格感染了他们,我只是奇怪如此出色的您居然我之前没有任何耳闻,您就是南海被深埋的珍珠啊。”
“……过誉。”
“您还如此谦虚……”
道科特赞美了半天,听得林德想死,这是什么公开处刑吗?
他宁愿对方是有事献殷勤,可惜夸了半天后,道科特又转而惊喜于甜点的美味:“如同诗词一样的美妙感,让我沉醉于陪伴你共餐的愉悦,也让我放弃猜到体重的悲痛。”
好吃到宁愿发胖呗。
从阿卡帕那弄到不缺的奶制品,再加上海露半岛的制糖,玩家已经复刻出了好多甜点了,可惜林德更想要辣椒的替代品,他随口说道:
“你的身材恰当好处,不需要担心这种事。”
“……这就是命运之月给我额外的馈赠了。”道科特脸露沉醉:“在渺如烟海的美食世界里,每一种美味都有其独特的魅力,每一次相遇都是流星般的奇遇……这是如同真爱一样的体会,平凡人怎能舍弃!”
把贪吃说得好清新脱俗。
另外,爱所有食物比喻成真爱,岂不是太博爱了?
林德顺着对方的话题说道:“我听说复古宫廷菜十分具有观赏性,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真是令人向往啊。”
“华美,场面极为华美,一顿美食不单单……”
哈哈,还想当无名之辈,林德微笑着听他描述,能吃到复古宫廷菜的城市有限,道科特所说的菜式不止一种,连连说了好几场主菜的表演,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复古宫廷菜的发源地——帝都。
林德立刻理解了礼节的花俏、说话的浮夸,毕竟这年代也有地域黑,基本就是中央贵族会认为外地贵族稍显鲁直,而外地中的实地贵族实力强劲,说话确实直白得多,往往一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夸夸其谈之辈”做评价。
林德看着道科特一张一合没有停过的嘴巴,听着形容词过多全是比喻的话语,忍不住像观赏珍稀品种大熊猫一样盯着,心里感叹:
“原来,这就是宫廷贵族啊。”
百闻不如一见。
不,应该说,一见不如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