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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来,胡义随手将身边的断裂门框扯下来,扔进了废墟边的火堆,让火继续烧。零点看书
火光使那张白皙冷丽的脸显得红彤彤,她盯着胡义气愤地问:“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胡义跑拍打拍打手掌上的灰烬,看着火堆说:“九排的任务有两个,一,协助青山村百姓疏散;二,接收石成的游击队入编。现在疏散百姓这个任务变为收尸了,石成和他的人已经成为九排一班。任务基本完成,等他们埋完了,就可以回去。”
“我是不是听错了,现在你倒变成了严格执行命令的好军人了?”
“我一向坚决执行命令。”
“那现在我命令……”
“我是九排排长,你的命令无效。”胡义终于扭脸看着苏青,直接把她的话打断。
“别忘了,我有权暂时解除你的指挥权!”苏青刻意提高了调门。
“苏干事,我正在执行团部的任务命令,你以什么理由解除我的指挥权呢?太跋扈了吧。”胡义看着那一连冰寒,忽然淡淡地笑了,笑容里似乎包含了无数个含义。
苏青狠狠地盯着那双细狭的眼看了好一会:“好,我自己去。”然后一甩头发,不再看他,静静盯着火光,胸脯起伏频率变得稍快,显示了她的愤怒程度。
“很遗憾,你也去不了,九排的第三个任务是把你这个大干事安全地带回去,为此我不介意采取强制手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强制手段’这四个字一出口,算是碰了苏青的逆鳞。她猛地站起来了,柳眉倒竖,目中冒火,气得两手直哆嗦:“你敢!”
“我敢。”回答的语气依旧淡淡,胡义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口误。
火山终于爆发了,新仇旧恨一并窜上心头,瞬间忘记了党员身份政工职务,任凭情绪主导,恨!抓起身边的石块就朝他狠扔,却被他三晃两晃躲避开,于是恶向胆边生,从脚边的废墟里抽出一根木棍,冲过去朝他抡。
眼看着苏青转瞬间变成了这个疯狂样,胡义一时有点懵,勉强躲过了几块狠砸过来的石块,再一抬眼,火堆边的她居然拎着棍子冲过来了,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全无端庄,这个笨女人又要发神经了吗!
呼地一声木棍抡过来,抬臂一档,咔擦一声断裂。她手中那根木棍被火烧过,已经不够坚硬,所以直接打断了,尽管如此胡义的手臂也感到麻酥酥地一阵剧痛。苏青却不管不顾,抬起手里的半截木棍重新挥起来。
这一幕让胡义猛然记起沪宁线铁路边的疼痛,当时的枪柄砸,牙齿咬,这股狠劲可不是开玩笑,痛澈心脾,这女人发了疯就不要命,念及至此哪敢再挡,转身便要跑,第二棍已经狠狠砸在了后背上,当场打得胡义一个趔趄。
一个绕着火堆狼狈地躲,一个怒冲冲在后面紧追着打,所谓煞星,被打得盔歪甲斜屁也不敢放一个;所谓政工干事,其貌之恶比泼妇有过之无不及。
一个躲得仓惶无暇,一个打得香汗淋漓,不知过了多久,无意间瞥见火堆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停着十几个人,全都傻呆呆地看着火堆边上的场面没动静,胡义苏青两个人才尴尬地停下来。胡义赶紧直起腰来,正正帽子,随意拍了拍后背上被木棍抽出来的一道道黑灰;苏青一脸冰寒瞅了瞅那些观众,又狠狠看了看胡义,一甩手将那半截木棍扔进了火堆。
马良清咳一声,打破了沉默的场面:“呃……那个什么……乡亲们的尸体都埋好了。我们……刚忙完,才过来。”
“对对,才回来。”罗富贵赶紧附和。
小红缨黑着小脸朝胡义嘀咕:“咋不还手呢?气人!”
“……”众人皆无语。
胡义做了个深呼吸:“行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
九排没有直接返回独立团,而是趁夜向梅县县城方向出发,遂了苏青的愿。
梅县县城里的情报网一定出问题了,苏青有这个直觉,但没有证据,为此她必须去确认这件事。死在青山村的情报员,负责的取信地点在县城外不远的一处土地庙。每次的情报都是由县城里的固定交通员送出来,藏在土地庙,同时在小庙上做出有信记号。死去这个情报员负责定期查看这个小庙,将情报取出送回独立团。
情报系统的框架,体系,联络方式以及紧急情况处置方案,苏青都了解,因为她这个政工干事同时兼任着独立团的情报科管理。现在,她得先到那个明记号。
胡义不愿答应苏青的要求,是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但从她的表现来看,拦不住。从情报员胃里挖出来的那堆烂纸糊让她钻了牛角尖了,不搞明白情况她绝对不可能收手,无奈,只好接下了这个附加任务。
石成的游击队原本发展到了十三个人,死了三个,现在是十个,跟李有才那得到了九把盒子炮,再加上石成自己手里那一把,变成了驳壳枪每人都有,外加六支七九步枪,是上次跟随九班战斗后分到的。胡义把他们拉进九排来,省了大事,首先长短枪可算满编,不用单操心;其次他们比操场上那些新兵可强多了,其中几个是跟着九班打过战斗的,而且平时他们也是游荡在危机边缘,这些经历可比排队列站军姿实在。
石成很愿意加入九排,因为早就与九班熟悉了,劫粮,抢自行车,两次跟随九班参加的战斗让石成发现这个九班很了不得,战斗力超乎了他的想象。同时,九班的风格也和别的队伍不同,与九班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怪,散漫里带着严谨,胡义这个人看起来一直是冷冰冰,却没让石成有拘束感。拘束感这种东西可不是热情地笑笑就能解开的,有时候要靠缘分。
所以胡义对石成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石成没犹豫,当场同意成为九排一班。按说这件事对于这些游击队员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从此是正式的八路军战士了,可是赶在了青山村被屠戮的节骨眼上,其中几个人家里就是青山村的,虽然亲眷都提前迁去了大北庄,可是同村多年的乡亲全在眼里变成尸体,这感觉照样极痛苦,无限难受。
弯月高高,九排一行人默默走在山路上,一个衔着一个,在夜幕里走向绿水铺方向,不经意间,走上了高岗,队伍忽然停了,因为,看到了远处的隐隐火光。
……
在黑暗中休息了一段时间,一个人影匆匆跑了回来,一直到胡义跟前,喘着粗气低声说:“一个小队,一个连,沿路十堆篝火,到现在骨头还没啃完呢,肯定是他们。”
石成发现马良回来了,赶紧起身,凑到胡义这边,支吾着低声问:“排长,咱们……能打一下么?”
胡义扭头看了看石成那张月光下的脸,知道他现在揣着一颗报仇的心,他手底下的人全一样想。这不是好苗头,愤怒会遮蔽双眼,一个纰漏就会导致情况不可控。
这时,苏青在另一边也开了口:“不能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赶到土地庙,不能因小失大,我们应该绕过去。”
胡义又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苏青,知道她现在揣着一颗焦急的心,想要了解她的情报系统是不是出现了危机,不到土地庙她不会甘心,怎能愿意在路上节外生枝。
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弯月,只好做点身为排长该做的事。胡义转身,低声命令:“马良,流鼻涕,准备跟我出发。”
“是。”刘坚强几步到了马良身边,与马良并立,等待胡义。
“其余人离开小路,到上面的树林休息。石成,派两个人在树林两端设哨。如果听到枪声,你们就全体撤回青山村方向,不许等,不许支援。”
石成没听懂,这到底是要打还是不打:“排长我……”
“执行命令。”
“是。”
苏青不解:“你要干什么?不能莽撞,一旦打草惊蛇,咱们只能回头跑,那还怎么过去?”
胡义朝马良和刘坚强挥了挥手示意出发,同时回答苏青:“没事,我只是先去探探绕开的路。”
……
时间静静的过,在树林中的黑暗里休息的人,心里分外煎熬,胡义他们三个去了很久了,一直没听到枪声,也没见他们回来。不停地抬头看月亮,越升越高,渐渐到了中天,这该是午夜了吧?
山谷中的黑暗里,匆匆行进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个人肩膀上扛着一个,似乎也是人影。
“流鼻涕,换我扛会。”说话的是胡义。
“我还行。”刘坚强喘着粗气低声答。
“换我肩上,别浪费时间。”胡义伸手,将刘坚强扛着的人影换在了自己的肩头,继续匆匆。
走在最后的马良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黑暗,低声问前面的刘坚强:“你俩咋那么久,急的我以为你俩出不来了。”
“那个鬼子哨兵死活不离开火光范围,外围还有两个伪军,我和班长根本下不了手。要不是这个出来拉屎的送上门,指不定还得等到啥时候呢!”
“怪不得!一路上总觉着有股臭味呢。”马良紧几步往前,又问:“哥,费这么大事抓个鬼子干啥?上回那个活口就差点把我窝囊死。”
“这不是活口,是药材。”
“啥?”
胡义的回答让马良和刘坚强都糊涂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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