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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这是我家里最好的菜了。”
“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家就这个条件。”
李素洁这样说起来很没有礼貌,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说。
对面坐着的是客人,还是一个同她一样的女性,按理来说应该好生招待才是。
可她不想,她家确实如这女人所见,不富余,甚至可以说非常非常贫穷了。
像她这种有钱人家小姐,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更不可能体会人间疾苦。
女人也不介意李素洁的话,拿起一旁的筷子,就开始夹菜。
而李素洁见状也没有多言,默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她吃饭向来不会发出声音,总是细嚼慢咽,觉得咀嚼食物的时候,发出声音来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对桌上的人不尊敬。
没想到那个女人比她注意多了,一口饭嚼好几下都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儿。
这么精致的一个人,相比起来,实在是让人自卑。
她只是眼神暗淡,也没有什么表示。
一顿饭也就这样悄然无声的过去了。
收拾好了碗筷之后,关于那女人今晚睡哪也成了个问题。
娘的床能睡,但太久没有收拾了,再加上一股霉灰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的来。
李素洁这会正坐在桌前发愁呢,女人也没有出声,堂屋里安静静的,偶尔有鸡叫从门外传来。黑夜里连文康的狗都歇息了。
女人是客,一切安排都得听主人家怎么行事,自然是不会直直白白的问人家,这样也显得不太礼貌。
所以现在怕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了。
李素洁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双手交织在一起,又很小心的问道:“今晚……你晚上睡哪?”
“我娘的房间太久没有打理过了,可能很灰,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跟我挤一下吧?我明天帮你把隔壁的房子收拾一下。”
她只知道隔壁的房子是巧公家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巧公,据说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车给撞了。
七十年代的事,她那会儿还没有出生,所以不曾知道。
女人听了李素洁的话,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对方心里不太舒服。
“别那么看着我,我的床很干净的,你看我家也很干净啊,还没有到无从下脚的地步吧?”
说到后面,李素洁的声音越来越小,都给她自己整得不自信了。“别看我身上很脏,我床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洗澡。”
听了她的解释,女人轻笑一声,“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嫌弃。”
“何况你家确实很干净,只不过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罢了。”
“你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初中了吧,今天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女人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修长的手指在煤油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的好看。
李素洁只是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她的手也好看,美中不足的就是生了冻根。
“管你什么事。”
女人看着她嘴硬,其实心底是软的,也不觉得恼火,自顾自的笑了一下,有些不以为意。
“你叫什么名字?听村长一直叫你洁卟。”
她是不相信“洁卟”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大名。
李素洁来劲了,女人看起来也才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比她娘估计要小一两岁,或者二十多不大。
不过她娘的年纪也不大,在这个年代里,女性十七八岁就可以结婚了,很多人初中都没有读完,就被家里强制拉去结亲,她娘就是十八岁生的她。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对于李素洁这么直白的问话,也是意料之中的,想也没想的说:“我告诉了你,你就得告诉我。”
“李素洁。”
李素洁回答的太快了,几乎在她说了这句话后,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叫安静娴。安静的安静,娴静的娴。你呢?”
李素洁觉得女人的名字很好听,又下意识的自我暗示,开始厌弃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也知道不回话是件不礼貌的事,便说:“李世民的李,素质的素,洁白的白。”
“洁白的白?”
“啊呸,是洁白的洁!”
说错话了之后,李素洁就觉得更加悲哀了,生活怎么总是让人进退两难呢?
倒是安静娴没有那么多心里活动,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很好玩。
笑着问道:“有没有14岁了?读几年级?”
“初二,15了都,你多少岁?”李素洁直白的问。
讲到年龄,也是她最厌恶的事。村里的小孩都是六七岁上学,只有她八岁才被送到学校里去,更甚至差点就没有书读了。
安静娴从进门开始,就知道李素洁家里没有大人,就是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询问这件事。毕竟很直接的问别人家大人是不是出远门了,要真是还好,反之确实不太合适。
这会听到她15岁了还在读初二,不禁感到很抱歉。挑到人家痛处去讲了。
在这个年代,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读书不用功,被学校降了级,要么就是没有钱上学。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着说:“这样啊,我今年31,比你大了……嗯,整整16岁。”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可能会在这里住几年,相互照应啊。”说到这里,她又柔柔弱弱的笑了。尽管没有出声,但却格外好看。
这个话题没多久就被迫终止,因为安静娴说自己累了,也没有再聊下去。
现在天还很冷,所以两天洗一次澡都没有什么问题。好在安静娴来这时就已经洗过了,以至于不用再烧她的水。就是听说李素洁天天洗,不免有些担心怕弄脏了她的床。
可她也是今天中午洗的澡啊,就算一路舟车劳顿,那也没有干什么事,不外呼就跑了两趟卫生间。而且衣物都在行李箱里,拿出来又难收拾,这才决定不洗了的。
李素洁从衣柜里面拿了一床干净的褥子,给安静娴要睡的那块铺好,就去伙房烧水洗澡了。
而一天就这样过了去。
昨晚身边躺了个人,李素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直到夜里三点多才眯着的,现在日上三竿都没有起。
家里的牛也直撞着木板,哐啷哐啷响。
安静娴没有贪睡的习惯,早早就起来洗漱了。
不过因为从来没有到乡下生活过,就算平时在自己家里也从没进过厨房,更别说烧水了,饭都不会煮,而当初决定来这边生活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到现在真正要做起来,还是犯难。
“水挺冷的,也不知道怎么烧火……”
安静娴在外面站了好久,老实说,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半响。
但作为客人,自然是不好意思将主人给叫醒的。就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这简直太私欲,良好的家教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所以只能忍着饥饿,从桌子上拿起昨天村长给的钥匙,去了隔壁房子。
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杂草丛生,十多年的蔸子,也长得非常高了。
安静娴见状,叹了口气:“这莫不是得要借锯子来削?砍刀要砍很久,估计虎口起泡了都没能砍下来。”
人生地不熟的,除了隔壁的李素洁,还有村长和文康爹外,也就不认识其他人了。
这时李素洁还睡得正香,牛栏里的水牛时不时的撞击着木板,最终还是公鸡叫给吵醒了的。
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或者说是这么晚了还没有醒。
急急忙忙的下了床,发现安静娴不在家里,也没有多在意,从杂房里面舀了一瓢子玉米粒倒在食盆,又将鸡笼里的鸡给放了出来。
她也没有时间吃早饭,关上门后,就到后院牵牛去了。
今天还要给安静娴割草,打理她家院子,所以时间不是很多。而且现在太阳都晒得老高了,放了牛回来还要晒被子,衣服也没有洗,忙的要死。
出来,走到田边去的时候,还遇到几个回来吃早饭的老伯。
“洁卟,怎么今天这么迟才放牛?”
李素洁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讲自己睡到现在才起来吧?要这样又得被别人说闲话。
村里的小妇人对她也不是很热情,反正一个人身上不可能都是优点,多少有别的什么话传出来的。
学校里也不是没有他们村上的人,被欺负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想隐瞒都没有隐瞒的。
村里也有姑娘家欺负她呀,不过她都不在意,要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坚持,那她这些年来所练就的本事,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啊,屋里有点事,所以耽误了。你们回去吃饭啊?”李素洁笑着问,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在大人面前故作坚强的举动,她早就养成了习惯,所以那些老伯家的哥哥姐姐们都不会欺负她,她也愿意跟他们玩。
“对哩,今天星期不上课,家里没事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也是不容易。”一个老伯说。
他们这边,一向是管“星六”、“星天”统称为“星期”。有时候也会说“礼拜六”、“礼拜天”的,不过很少。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跟“多一字,不如少一字”是一个道理的,所以能省则省。
“嗯嗯好,我明白的。你们回去吃吧,我放完牛就回去。”
说完之后几人就这样分开了。
李素洁将牛放在一块长满杂草的空田里,没在那边待多久就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从隔壁门里出来的安静娴,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想着还没有煮饭,不禁觉得非常抱歉。
“你先坐一会儿吧,今天起的有些晚了。我现在就去做饭,吃完饭再帮你去砍草。”
安静娴确实很饿,但还能忍受,不至于说没有饭吃就闹脾气。
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很可怜啊,她想要是能帮的话,也就帮一下吧。
正好她不会做饭。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也就一发不可收拾。
“没事没事,你去做吧,不要紧的,要不要我帮忙?”
李素洁愣了一下,没想到安静娴会这么说,看起来实在自来熟。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两人以后就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也总不能一直僵着,而这个时候刷刷好感也不错。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所以她想也没想的就满口答应了。
“可以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可想到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安静娴心里也清楚,早上洗漱的时候,本来想到伙房里烧点热水的,进去转了一圈,结果发现自己不会燃火。但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家庭肉眼可见的穷。
除了必要的家具,也就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了。
好在院子里有一口压水井,至少用水是很方便的,不然像冬天,完全没法用水了。所以说,压水井就是这个家最大的财富。
而这又何止是“吃水不忘挖井人”那么简单。
“啊,随便吃吧,我都可以,”安静娴说。
李素洁点了点头,两人便进了院子。
提出要帮忙的安静娴,很自觉的到伙房拿了个盆子,在压水井打了盆水。洗过手后,李素洁也从后院的葱地里出来了。
今天早上吃面,加点葱最棒,不过安静娴有一些些不太喜欢,但也还好,平时不会吃,可现在就不一定了。
倒了水之后,她又接过李素洁手里的半根萝卜,和那把葱,老老实实的蹲在压水井旁清洗。
李素洁则是回了伙房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