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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面上不显, 心却焦灼。他闻听灵引洞有变, 原本只是过来看一看发生何事, 未料到竟遇到异族人在此。刚一交上手的时候, 他就察觉到了这些人的实力之强劲、功法之诡异,更是诧异异族人竟然是从灵引洞开始出现, 所以惊怒之下确实有进洞一探的打算。
不过他实力有限,不像掌门师兄和沈师兄那样有着出体期的修为, 行事本就谨慎,此时又看到曾经身为大乘期高手的金焰在这儿, 故而第一时间就打消了进洞的心思。
三十六计, 走为上策。
金焰何等人物,一看扶摇垂目不动, 就知道他有心寻机脱身, 当下不再言语,扬手一掌挥向扶摇。
金焰实力与扶摇修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那一掌一出,一股骇人的气势就摧枯拉朽般拍向扶摇,扶摇想躲,但左右都被对方气机锁死, 更何况这一掌也不是左右闪避就能躲过的,便身子后倾,借着掌风后滑数十丈,一直到了这处山顶的崖边位置。
“这是要掉下去了?”金焰扬眉嗤笑,“万宗门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一个小小的元婴期小子也能做上掌门之位,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他说得惋惜,但那眼中的嘲讽只要不是瞎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扶摇有心反驳,但他此时正全力抵挡对方那一掌之力,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再看对方那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样子,更是恼恨非常。
双方的力量碰撞并不似之前与黑衣人的那般激烈,因为两人差距太大,形势就是一边倒的情况。扶摇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消磨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掌力,剩下的三分之二就算能抗住一时半刻,最后还是要打到自己身上。
既是如此,倒不如拼上一拼!
扶摇狠狠一咬牙,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双手猛然撤回防御,转而将所有力量凝聚于胸口和双脚,在生生受了一掌之后闪身朝着来路疾驰。
还差一点!
眼看就要脱离对方攻击范围,扶摇却是呼吸猛然一重。
对方正从容不迫地立在前方,堵着他离去之路。
扶摇顿住身形,忍住不断翻涌的气血,低咳一声浑身灵力再次暴涨,持剑主动朝着对方攻去。
“时间还早,本座再陪你玩会儿。”金焰笑意涌出,不慌不忙地上前迎上扶摇的攻击。
两人一个持剑,一个空手,过招时不断有能量撞上发出爆破声。凛冽的劲风四起,吹得两人衣发飞舞,扶摇数次被对方掌风扫到,重伤之下张口就是鲜血涌出,闭口就是气血逆流,整个人狼狈到已经预见了死亡。
再又一次被对方打飞之后,扶摇连撞三四棵树才坠.落到地上猛吐鲜血。
金焰慢悠悠走过来,笑道:“还以为可以多玩一会儿,结果这么不经打。”
扶摇全身脱力已经动弹不得,但他还是选择对金焰毫不示弱的怒目而视。
金焰冷笑一声,上前不疾不徐地踩住扶摇搭在地上的右手,猛地使力。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在空气中传递。
“……有骨气。”金焰见扶摇痛到面无血色、身子打颤儿也咬牙不哼一声,心底一阵酥痒,立刻向右侧走了两步,踩住扶摇无力的右脚踝,“换这个试试。”他笑得阴邪,脚下发力,又是一阵骨头碎裂声。
要说掌骨的断裂只是一瞬间,那脚踝骨的碎裂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金焰为了折磨扶摇出声,他这一脚下去是慢慢加重力道,并且在骨头断裂后又一点点的碾压,一直到整个脚踝骨和脚掌骨碎裂了才慢慢挪开脚掌。
扶摇数次眼前发黑陷入昏迷,都被金焰隔空几个巴掌打醒过来。
金焰含笑道:“要不是本座今天心情好,你想留个全尸可没这么容易。”他说着,手中的魔力凝聚,就要给扶摇最后一击。
“那敢问金焰神座,您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森冷又带着隐藏不了的怒气的笑语传入耳畔,金焰觉得熟悉的同时,骤然察觉到危机的降临,一瞬间移到数十丈外,回头瞪着那忽然出现的两人。
魏凌脸上带着勃发的怒气,浑身混沌之力猛地暴涨,又猛地收回,手中凝成的长剑在刺空之后骤然消散于空气中。
“师尊?”陆无尘对于扶摇的惨状倒是没多大感觉,他比较在意师尊的怒气值。
“杀了他。”一想到扶摇差一点就要陨落,魏凌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和恐惧。
他的师弟,那个总是对着他笑嘻嘻、喜欢研究药草和医道的师弟,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
是不是所有的人,包括掌门师兄在内的所有师兄弟姐妹,都曾经遇到这样惨烈又绝望的境况,最后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刀斧送入自己体内!
他恨!好恨!好痛!
明明他的师兄弟姐妹都那么好那么好……
“是你!”金焰来不及收回惊讶,已经被逼至眼前的陆无尘逼闭了嘴。
魏凌闪身到了扶摇身侧,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怀里,掌心混沌之力转化为精纯的灵力一点点滋养扶摇干涸的经脉和伤处。
扶摇在看清魏凌之时就心神一松晕了过去,此时唇角还遗留着欣喜又安心的微笑。
魏凌另一只手点在他的嘴角,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的师弟,他仅有的两名师弟,一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害死,一个在他归来时差点陨落!
哪怕在归来的途中就因为得知宗门变故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可真的面对昔日如亲人般的师弟遭遇这般折磨,他几乎要被悔恨和愧疚撕裂胸膛!
都怪他,他当初为什么不让肇月杀了金焰!
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如果他早点修成混沌之体,早点回归宗门,掌门师兄就不会出事!云崖师弟更不会陨落!茗兰师姐、广灵子师兄更不会重伤成为废人!
都是他的错……他的不知所畏连累了所有人,金焰此人如此危险,他却因为对方对他仅有的两次手下留情而留下他酿成宗门大祸!
“你放心,师兄一定杀了他给你报仇!”将扶摇的伤势修复完毕,魏凌把人放回地上躺好,起身朝被陆无尘困住的金焰走去。
“魏凌!你要杀我!”金焰困在陆无尘以混沌之力聚成的空地上,恼恨质问。
这混沌之力如刀如剑,能吞噬万物,金焰一靠近就会被吸走力量,身子也会受伤。他刚才试探之时就被削去了半个手掌,此时正淅淅沥沥的滴着鲜血,疼得面目发白。
魏凌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你!”金焰气极,“魏凌,你可想明白了。我金焰就算做了再多的坏事,杀了再多的人,可从来没有对你下过杀手!”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我还会放你一马?”魏凌惨然一笑,身上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接着猛然低吼,“金焰!你杀我师弟!伤我同门!毁我宗门!你竟然还觉得对我无愧!你竟然还拿往日那点可笑的恩情来要求回报!你怎么敢?”
金焰面色一变:“你与这些人能有什么情分?不过一个屋檐下待过几天!魏凌,我劝你不要犯傻。万宗门这些人怎样凉薄狠辣,这世上我最清楚!”
魏凌闭上眼睛,心中滔天的愤怒和恨意渐渐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取代。
这人,无可救药。
“那一半混沌灵石是不是在你身上。”话不投机半句多,魏凌不再废话,直切要害。
“哼,你都要杀我了,你觉得我还会告诉你?”金焰见魏凌对他有了必杀之心,愤恨之下神情已近癫狂,“我告诉你魏凌!你杀了我也无用,这万宗门完了!完了!哈哈哈哈!这是它欠我的!欠我的——!”金焰仰天大笑,双目赤红,“我要整个万宗门给我陪葬!”
魏凌双拳紧握,面色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可以形容。
“混沌灵石……也是通道!”怪不得!
怪不得金焰能够在万宗门来去自如!怪不得他能够如此简单的残害宗门弟子!他虽然在得知宗门变故时就猜到这其中有金焰的参与,进而对对方抱了必杀之心,但此时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错!
比他想象的还要错得离谱!错得可怕!
是他害了所有人!
魏凌身影猛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掐住金焰的脖子抵在了混沌之力聚成的银灰色墙壁上。
“你!罪该万死!”
因为魏凌的话,四周的墙壁蓦然动了起来,点点滴滴的混沌之力汇聚成细小的碎片围绕着两人极速旋转,凌厉的罡风刮在金焰身上,将他的恐惧提升至极致。
魏凌毫不犹豫地攫着金焰靠近混沌之力,只一瞬间,金焰的头皮就被削掉了一层!
金焰惊恐至极的大叫一声,扬手全力打在魏凌心口,不料浓厚的灵力在一接触到魏凌的时候就消失无踪,好似江流入海一般!
“你给我个干脆!”金焰大吼,“你这样折磨我,与我这个魔头有什么分别!”
金焰一边说着一边挣扎,同时他体内的元魂也在不断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具被人控制的躯体。
可惜魏凌根本不会给他逃离的机会。
“啊——!!!”
又一次使力,魏凌毫不客气地将金焰的半个头颅都送进了混沌之力中。混沌之力不但削去了他半边头颅,更是见缝插针地顺着伤口侵入到他的体内,将他体内经脉、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全都尖刀似的滚了一遍。
“有多痛?”魏凌垂头看着他,将他左边半个身子送进混沌之力中,元魂却替他保护起来,“混沌灵石本就是我万宗门之物,你偷盗灵石死不悔改也就罢了,还用混沌灵石反过来对付曾经的同门!你杀我师弟如杀我!伤我同门如伤我!我现在不过让你尝尝这所谓的切肤之痛,怎么你就受不了了?”
又一阵惨叫,金焰半边身子搅成碎肉的瞬间被混沌之力吞噬,但还是有部分喷洒而出的鲜血溅到了魏凌脸上。
“你杀了我!杀了我!”金焰忍不住大吼。
“我当然杀你。”魏凌眯眼看他,“但肯定不是那么干脆就是了。”
如果说在看到扶摇差点被金焰杀死时他只是想杀了金焰,那么他现在只想让金焰受尽千刀万剐而死!
万宗门数万年根基,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事的这么快、这么惨烈。
无论是护山大阵,还是内部防守,再或者门派诸多高手,都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万宗门衰败至此。
除非问题不是出在外面,而是出在里面!
“你以为有了混沌灵石做传送通道就可以毁掉万宗门了?”魏凌冷笑,“恐怕你要失望了。”
松开掐住金焰脖子的手,魏凌将他往混沌之力中一推,只一个呼吸,金焰的肉身彻底消失,只余了一个不断嘶吼的元魂在混沌之力中翻滚。
魏凌护着他,不会让他立刻死掉。要知道修士元魂和凡人灵魂等同,直接作用于元魂上的折磨,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云崖师弟的命,你就是魂飞魄散也赔不了!”
更别提还有生死不明的掌门师兄和沈师兄!
“师尊。”陆无尘无视金焰的惨叫,直接瞬移到魏凌身后抱住他。
魏凌控制着混沌之力一点点侵蚀金焰的元魂,没有回应陆无尘。
陆无尘皱眉。
他虽然知道万宗门的这些人对师尊影响很大,师尊一向最在乎他们,但他真没想到这种在乎竟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
一向温和心软的师尊甚至可以为了他们,变成残忍狠辣的刽子手。
“直接杀了就是。”陆无尘伸出手,将魏凌的双手焐在手心里,“不要因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他说完,那困住金焰元魂的混沌之力立刻一变,一瞬间化作数不尽的细针刺入对方元魂,只一个眨眼间就让那元魂尖叫着消失。
魏凌见状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
陆无尘立刻转到他面前,低着头亲吻他眼睛:“别这样,师尊。”紧紧抱住魏凌,陆无尘声音中溢满心疼,“扶摇师叔还在,他没事。”
魏凌闻言终于有了动静。他伸手抓住陆无尘胸口的衣服,低头抵了上去,疲惫又愧疚。
“都是我的错……”他修成混沌仙灵有什么用,他根本救不了已死之人,“如果当年在东海就杀了金焰,万宗门就不会出事!云崖师弟更不会死!”
陆无尘眉头一皱,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魏凌话中含义,当下也是心中一颤,想明白了师尊反常的原因。
“师兄……咳!”
魏凌抬头看去,扶摇已经醒了过来,正起身靠在不远处的树边小声叫他。
对方脸色还很苍白,魏凌虽然治好了他的伤势,但虚弱下去的精气神不是这么一会儿就能恢复的。
反手推开陆无尘,魏凌快步过去。
“扶摇……”蹲下/身扶起扶摇,魏凌满脸心疼地看着他。
“师兄快别这么看着我……咳……小心你那徒弟醋死。”扶摇这时候还有心情还开玩笑,一边咳嗽,一边跟着魏凌起身看向正慢慢走过来的陆无尘。
“他不敢。”魏凌抿了抿唇,小声回答。
扶摇咧嘴笑开,下一秒又敛住笑容:“……烨火?”
在陆无尘经过的一棵树后,一个青年转了出来。他的肩上趴着一只变色蜥蜴,应该就是当初在天外之境出现过的那条暴龙。
陆无尘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对方,只看着自家师尊,道:“杀吗?”
魏凌凝视着来人,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杀了。”
烨火闻言竟也没有逃跑,也没有开口求饶,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场中三人,十分安定从容。
扶摇皱皱眉:“万宗门容不得叛徒。一个金焰已经够了,不能留第二个!”
陆无尘扬手——
“我知道师……南掌门在哪里。”虽然及时改口,但三人已经听到对方对南晋荣的称呼。
扶摇冷笑:“掌门师兄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好徒弟!”
魏凌道:“掌门师兄在哪儿!”
烨火笑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云雾峰的崖下,那里曾经是金焰的藏身之地,被他设置了不少禁制和阵法,南掌门没有大乘期的修为恐怕很难脱困。”
魏凌和扶摇对视一眼,决定不管烨火的话是真是假,都要试上一试。
“忽然这么好心?”陆无尘不像魏凌和扶摇关心则乱,当下就提出质疑。
烨火无所谓道:“消息我已经带到,你们爱信不信。”他伸了个懒腰,将肩头的小蜥蜴捏起放到树干上,“不是要杀我吗?来吧!”
魏凌眯了眯眼,忽然对陆无尘道:“无尘,立刻去一趟云雾峰崖底!”
陆无尘正要答应,突地只闻一声“轰隆”巨响,万宗门的护山大阵和地面同时震荡起来!
“护山大阵!”扶摇震惊出声。
魏凌和陆无尘面色同时阴沉下来。这攻击大阵的气息他们二人都十分熟悉,正是本该呆在天界的神王!
也就是一转念的时间,又一声巨响,大阵破碎开来。下一秒,数不清的金甲银盔战士出现在万宗门上空,粗略一看,竟然覆盖了万宗门所有峰脉!
“这还不是神族所有战力。你们要是还有余力的话,可以先把灵引洞的通道封住,以免有更多的死灵法师闯进来!”烨火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朝魏凌道,“那些死灵法师来自死灵之地,修炼的法术奇诡阴森,普通人对付起来十分棘手。”
魏凌眉目一冷,立刻看向陆无尘。陆无尘点头消失。
“灵引洞门口还有不少异族,他一个人不一定能对付。”扶摇提醒。
“放心,他能应付。”魏凌说着,弹指挥出一道仙元之力,将烨火捆住,“除了灵引洞,还有哪里设了传送通道?”
烨火弯起胳膊碰了碰那股仙元之力,勾唇笑道:“还有魏师叔的坐忘峰后山,通仙峰的落日潭,云雾峰的小桥林,藏秀峰的道场……最后,虚无峰的,峰、底。”
扶摇倒抽一口凉气,魏凌则是浑身杀意溢出。
扬手将烨火拽至跟前,魏凌带着两人一起瞬移,直接到了最近的落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