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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突变
自梁阴至吴州，相隔千里，快马催骑，七日方至。待至吴州城下，二人已是风尘满身，环顾四周百姓缓步入城，马上的二人格外醒目。
朱芳百目中激赏，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林藿尧一介弱女子，竟然骑技娴熟，一路嚼干粮喝凉水却从未叫苦，坚毅忍耐，较整日赏花刺绣的上京闺秀不知好了多少。
朱芳百灼灼目光，林藿尧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心底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如今女汉子的形象比名门佳人不知差了多少，在这位黎国太子心中，地位恐怕一落千丈。
但此刻她也无暇顾及朱芳百具体想法，长吸口气转首问朱芳百，“进城？”
男子点点头，扬手掷给林藿尧一物。林藿尧定睛看去，手中竟是薄薄一张人皮面具，触手滑而涩的感觉，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会儿朱芳百已经将另一张人皮面具戴好，清俊容颜骤然便变成一张普通而略带秀气的书生脸。林藿尧瞠目结舌地对着他的脸呆了呆。
芳百微微一笑，其飘逸神韵才惊醒林藿尧，明白面前之人确实仍然是那位飘逸洒然的黎国太子殿下。
她也不再犹豫，将那人皮面具戴上，姣好面容亦变成个清秀少年。一路行来，林藿尧为了方便，早早便换成了男装，此刻看上去正是个文弱扮相。
两人勒马向前，行至城门，林藿尧将那木牌一亮，自然通行无阻。进城之后，林藿尧在前直奔刺史府，令跟在身后的朱芳百目中又是一亮。
家在近前而不归，为全大局，捺下心中万千忐忑而直奔刺史府，这般忍耐，实非常人能及。
固然，心中痛苦，恐怕也非常人能觉。
他一叹，快马几步跟上女子笔直背影。
这时间二人已然到了刺史府门口，出乎朱芳百意料，林藿尧干脆地将那木牌交给了他。他挑眉，意在询问，林藿尧淡然道：“扮作钦差内卫这种事，太子殿下应该比我在行。”
朱芳百哭笑不得——女子淡然却决绝神色，赫然便如那日将折扇塞进他手中。奸坏心思，当日引了一群尚书府家丁跟在自己后边闹腾不已，这次，更是直接丢给自己个冒充天齐内卫的烫手山芋。
山芋在手，不得不接。他将木牌握在手中，也不推脱，一撩下摆大步踏入刺史府内，步伐利落坚毅，恍然便是一名傲然风发的朝廷禁卫。
天齐内卫不受州府管辖，直隶于天齐皇帝，执行秘密任务，是天齐皇帝手中最毒辣的一柄无形之剑，朝中官员往往谈之色变。
因此，当两人把那代表着内卫身份的木牌在吴州刺史面前一亮，吴州刺史自是满面惶恐，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当听闻这两位是皇帝特意排下查察刘熙明之子伤人失踪一案，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忙安排住处，并表示会尽全力协助两位内卫府的将军。
这木牌代表着天齐内卫，朱芳百早已跟林藿尧说过，然而这内卫身份能如此受州府重视，确实有些令林藿尧意外。
再思忖，想到上一辈子历史书中的武周内卫、东厂西厂，她不免唏嘘，果然见不得人的直隶皇帝单位还是各个王朝加强君制的标配。
二人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也未多对吴州刺史说什么，自顾自地又出门往林家去，被问及做什么去的时候，朱芳百冷冷横眉道：“内卫查案，岂容尔等置喙？”
吴州刺史瑟缩了一下，喃喃着不敢，只得目送二人快步走出。
李文千里迢迢赶回黎国，两人再动身回到天齐，此时距林家出事已然半月有余，驻马在那焦黑残破的房屋门前，朱芳百清楚地看到男装打扮的秀气少年身子颤了颤。
他心有不忍，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那身影只是颤了颤，而后站定，脊背挺的笔直，跨步便往屋内走去，利落姿态，仿佛真的是来奉旨查案。
一片焦黑的现场已经被周围街坊邻居稍稍收拾了，断成焦炭的桌几木椅早已被人扫走，身处屋中所见所感，不过处处断壁残垣，以及半月都未散去的浓浓而刺鼻的焦炭味。
十七年生活痕迹一把火烧的干净，林藿尧却恍若未见，俯身细细观察着每一处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弯着腰查了近一个时辰，仍不知疲倦。
朱芳百知道此刻拦她也无用，索性陪着她一起四处检查。相比于林藿尧，他目光更冷静些，也少了先入为主的陋习，可能能看到些林藿尧看不见的东西。
很快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环顾四周，朱芳百眉头缓缓皱起。
林家被烧得……也太干净了些。
纵火烧房，一般都是从一处烧起，慢慢波及其他处。林家小有积蓄，住的是个有两进的院落，有着相当的占地面积，不可能一把火全都烧的干净。
而更可能是起火处焦炭一片，外围则是稍有波及，却绝不会如现在这样，每一处的每一样东西都被烧尽。若说是火势极猛烧的极久，才将整个院子付之一炬，可周围住户的房子却几乎安然无恙。
如此……是同时在房子各处纵火吗？
朱芳百沉思之中，忽闻门口有人走进门来，目光一闪，望向门口，静待那人现身。果然，一个戴着蓝染头巾的妇人走进门来，脚步极慢，似是不忍，却在触及他目光的一刹那，愣在当地。
林藿尧此时背对着门口俯身查看，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朱芳百也不开口，只是漠然与那妇人对视。
那妇人在他冷漠目光下明显有些惊惧，好一会儿才惶恐地问道：“这位……公子，到林家来……有……有什么事吗？”
朱芳百正要回答，顺便将这妇人赶走，弓着身子的林藿尧却骤然直起身子。朱芳百心道不好，林藿尧明显是认识这妇人的，怕她暴露身份，更欲抢先开口，林藿尧却已缓缓转身，目光比他更冷。
她漠然仰首问门口妇人：“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城西的，姓花，以前和林家挺好的……林家出事，来，来这里看看……”
妇人唯唯诺诺地回答着，朱芳百脑中思绪一闪便明了——这估计正是初遇时林藿尧佯作花木兰时的那位花大嫂。
“我们有公务在身，不便让你进来，回去吧。”林藿尧冷漠转身，再没多看花大嫂一眼，继续俯身查看现场。
花大嫂喏喏应了，退了几步往外走，一走一回头，对两人目中有惊惧戒备，也有明显的难受，看得朱芳百心中一叹。
花大嫂的身影消失后，他才缓缓而有担忧地看向林藿尧，林藿尧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显得空了。
他轻轻扶了扶女子身形，女子身体骤然软下。
家中巨变，生死不知，面对胜似亲人的花大嫂，又不能暴露身份，只得冷着一张脸说狠话……她想必很难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