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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谷县东约莫30里的景阳冈上,一脸血水的武二郎剧烈喘息着,他身下骑着一头身长丈二的吊颈白额虎,老虎的头骨明显塌陷了一块,血肉模糊。
死了么?
呼、呼呼——应该是已经死了!
好险啊!
只差那么一点点,我武二郎就要葬身于虎腹,再也回不了清河老家。
十八碗村酒带来的莽劲儿早已消耗殆尽,此时的武二郎心中只剩下了阵阵后怕——这分明是头凶暴狡诈的虎妖!那几个向我求救引我来此的家伙,则多半是这头虎妖的伥鬼啊!
胡乱抹了把脸,武二郎忽又想起昨日在那家三碗不过岗酒店里打尖时,店门外墙上却是贴着阳谷县颁的告示,说景阳冈有食人猛虎,若有人能杀虎除害,县中会有重谢至少五十贯……当时还觉得那告示胡说,这条岗咱以前过了何止十回,何曾听说过什么食人猛虎?
谁不知道,官府的告示,谁信谁是傻子。
什么五十贯重谢,绝对是那些官儿在玩左手出右手进的把戏!
谁料到,那张告示居然是真的!
幸好,终究是我打赢了。
浑身酥软的武二郎又大口喘息了片刻,忽然就一激灵爬了起来——此地不能久留!万一还有其他虎妖,以我现在这般状态,便是十死无生!
武二郎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已断成了两截儿的哨棒,旋即他的视线就挪移到了别处,确认周围应该没有新的危险后,便勉力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来时路的方向而去。
行了约莫盏茶时间,武二郎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喧闹话语声,未等他想好躲藏还是迎上去,几个做猎户打扮的精壮汉子便从一棵大树后闪了出来。
看到满身血污的武松,猎户们齐齐一愣然后毫不犹豫扬起猎弓与猎叉,摆出了随时发起攻击的姿态。
不等猎户们开口,武二郎连忙抢先说道:“你们莫慌!我不是什么歹人,我途经此地回清河县老家,谁料到竟在前面的岗子碰上食人猛虎,拼命搏杀才将那虎打死在了山岗上,你们若是不信去前面岗上一探便知,那虎的尸首应该还没凉透。”
几个猎户闻言互相看看,皆在他人眼中看到了骇然——本地人谁不晓得,岗上那只大虫可不是什么普通食人猛虎啊!若不是县太爷又差遣官差来逼迫,他们这些做猎户的就算是结伴也不愿进这片山林的,这个清河县的汉子居然把那只大虫打死了?!
难怪前面那会儿,岗上会传出那么一声吓煞人的震天虎啸。
“好汉,我先带十里八村的乡亲谢你为民除害了!咳,劳烦好汉你领个路,我等想亲眼一观好汉你打死的食人猛虎,作为答谢我们会帮好汉你把虎尸抬下山去领赏!”
猎户们窃窃私语了几句后,推出了个约莫是进过学开过蒙的中年猎户,说出了这么一番半文半白、软中带硬的话。
其他猎户一声不吭,继续用猎弓与猎叉指着武二郎。
武二郎也不是雏儿,一听就懂了猎户们的意思——这明显是对他的话还不太相信,若是不带着这些猎户去亲眼看过虎尸,他很可能就要就要被猎户们当成歹人给弄死!
更不能表现的虚弱,否则待会儿看过虎尸,这些猎户照样有可能起歹心,因为那虎尸值五十贯!
于是武二郎哈哈一笑,竭力表现粗狂武勇并说道:“我的伴当,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县里报官,既然诸位想要先睹为快,随我来便是!”
武二郎捏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伴当”出来,用以打消猎户们可能存在的恶意,接着他便暗暗掐了一把大腿强行提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当先领路直趋打虎之处……
当猎户们亲眼目睹了虎妖与武二郎搏杀所搞出了那大片狼藉,以及脑浆迸裂而死庞大虎尸之后,便只剩下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帮这位自称姓武的好汉,把这虎尸运下山去!
至于其他的歪心思,那是半分都不敢再有了,因为眼前这位可是能够徒手搏杀食人虎妖的猛人啊!
搁在话本里,这就是虎痴一般的人物,就是有万夫莫当之勇的无双猛将!
这般情况之下,武二郎自不会说半个不字,满口保证领了县太爷的赏钱之后,会分二三贯给帮忙抬虎尸的众猎户做辛苦费,猎户们喜出望外帮忙之心越发踊跃……
就这样,在众猎户的“热心”帮助下,庞大的虎尸很快被用一根树杆穿好抬起,猎户们轮番上阵喊着号子抬行,很快就轻车熟路回到了一个村庄之内。
惊闻有好汉用拳头生生打杀了岗上的食人猛虎,山村里所有男女老少都被惊动,扶老携幼里三层外三层对武松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混乱之中甚至有娘们伺机摸了武二郎的屁股,把从不近女色的武二郎搞了个面红耳赤。
幸好,在大腹便便的里正终于出现后,混乱得到了终结。
里正姓王,事实上这个村儿就叫王家村——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带流量的致仕官吏,乡里间的乡老职位都是由人口占优势的家族所把持着,这王家村有差不多二分之一的人都姓王,是毫无疑问的大户族。
王村正笑容可掬的和武二郎拉了半个时辰关系,又杀鸡宰羊的招待了武二郎一餐后,亲自带人护送武二郎与食人猛虎的虎尸直奔阳谷县城。
此时的阳谷县,已重新恢复了往日模样,原本跟随李县令逃到县外的民众各自还家,一边心有余悸一边收收拾洒扫。
一天不死要吃、一夜不死要睡,纵然这世界忽然变得妖魔鬼怪横行,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
李县令也已经回到了县衙重新理事,这位县太爷倒不是有多么勤政爱民,实在是如今这糟糕的环境,弃官而逃的成本太大了——如今天下一乱,且不说满到处肆意滋生的邪崇鬼怪,就说那些多如牛毛的拦路强人,十条命也不够填啊!
正所谓为官一任刮地一方,上任时清贫无比的李县令,如今也是身家颇厚。
李县令还在阳谷县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比老家的黄脸婆不知知情知趣多少倍。
凭本事搞到的钱财与美人儿,怎能便宜了别人?
李县令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留在阳谷最安全——阳谷有能够镇压甚至诛杀邪崇的牛真人,以及牛真人那几个异人徒弟。
是了,得想办法把牛真人和他的徒弟们笼络住才行!
哎,要不就出点血,送2……100贯钱过去?
不,这100贯不能让我一个人出,我可是两袖清风的穷知县,住在县城里丁户都得按照户等出钱!
一等户100文、二等户80文、三等户50文、四等户20文、五等的那些穷鬼,出个5文意思意思吧。
这样算下来……李县令掐指一算,发现至少能凑起来230贯。
啊,决定了,给牛真人师徒送150贯!
李县令眉开眼笑的做出了最终决定,因为他发现自己非但一文钱都不用再出,反倒是还能墨下来至少80贯的集资。
说做就做,李县令立刻换来衙门里三班衙役的班头和几名书吏,将全城摊牌集资酬谢牛真人师徒的命令颁了下去,并交代立刻执行。
正式的公文肯定是没有的,李县令也不是第一天做县令的人,这种事情他可不会留下任何实据把柄。
班头和书吏们喜滋滋的领命而去,他们同样喜欢这种没有正式公文的摊牌命令,因为这也是他们发财的机会——前几日县城里闹梦鬼,可是让他们损失不少,这可是个找补回来的好机会!
交代完公事的李县令,悠哉游哉的转悠回了县衙后宅,正要与娇媚小妾白昼调笑温存一番,忽有书吏来报说有壮士打杀了景阳冈的食人猛虎,现已带着虎尸到了县衙来领赏钱。
打杀?
真的假的?
李县令顿时就生出了好奇,占据了景阳冈那头食人猛虎可不是普通老虎,原本牛真人要亲自出手去对付的,现在居然被人给打杀了?
李县令连忙重新换上官服转到县衙大堂,便一眼看到了被群猎户簇拥着的武二郎。
县衙外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闻讯来看打虎好汉与杀人猛虎的围观群众。
好一条仪表堂堂的虎背熊腰大汉!
李县令暗赞,于是开口说话也温和儒雅了起来,他细细问情了武二郎姓名籍贯与打虎过程,听完爱才之心越发强烈——这是条有真本事的好汉!如今形势日渐崩坏,这种好汉遇上了就不能放过,必须笼络在身边以充鹰犬爪牙!
于是乎,李县令在看过虎尸之后,立刻就交代书吏如数捧来了打虎赏金。
接着,李县令又拿出了团练步兵都头相诱,成功的得到了武二郎的效忠。
当然,武二郎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县尊老爷,草民……卑职在清河老家还有一位哥哥,他性格忠厚老实,请允许草……卑职将哥哥接来阳谷同住。”
清河与阳谷相距不远,这种小要求李县令自无不允,为了笼络住武二郎他不仅满口答应,还召来了两名厢军陪着武松同往清河,说是帮忙般取行李什么的。
想了想,李县令又当众交代一名书吏,去为打虎武都头寻一处宅子。
武二郎感激不尽,对李县令存下了效忠之心。
只是不知道为何,武二郎觉得脖子后颈有些发愣。
一扭头,武二郎就看到人群之中,有个身高体壮的青年抱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那青年的身边,还簇拥着两个气质不俗的女子,那两个女子看向武二郎的视线也有些怪异。
大约是正春风得意的缘故,稍感诧异的武二郎倒也没有多想,很快就又转回头谢过李县令,然后如约分了赏钱给帮忙的猎户。
暂且休息安顿一日。
明天,我就出发回清河,把哥哥接过来一同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