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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正给大洋彼岸的纽约发送传真稿件。
这份稿件是密勒氏评论报明天早上的特刊。
传真机在书房,隔壁就是鲍代真的办公室。
所以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鲍代真跟总另一个人的对话。
“国民政府已经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希望你们弥国海军陆战队能够出面给他们一次警告。”
“总董阁下,我始终认为,我们不必理会这些黄皮猴子,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日本人不会有勇气炮击或者轰炸四行仓库,中国人更没有勇气与公共租界玉石俱焚,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可万一他们要是来真的呢?”
“兰代尔,我们没有试错的空间。”
“我们承受不起关停煤气厂的巨额损失,更加承受不起煤气厂爆炸所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所以还是试着跟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们的番号是淞沪独立团。”兰代尔说道。
“噢对对,淞沪独立团,你找個口才出众的律师一起去。”
“我们能给到的底线是放开租界,让他们撤往南市华界。”
听到这,索菲娅当即走进办公室:“舅舅,他们不会撤退的。”
坐在大板桌后面的鲍代尔还有斜靠在一张法式宫廷沙发靠背后面的一个白人青年便立刻扭头看过来。
这个白人青年看着有三十岁左右。
大冬天的就只穿了牛仔裤牛仔衣,头上也只戴着一顶牛仔帽,腰带上还别着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一副标准的西部牛仔装扮。
见是索菲娅,白人青年行了一记绅士礼。
索菲娅则回了一记白眼,她不喜欢这个弥国佬。
“舅舅,我必须提醒你,淞沪独立团的诉求并非保命。”
“不不不,索菲娅小姐,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那些黄皮猴子就只是想要保命而已,我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为了国家牺牲自己。”
“你们弥国建国不到两百年,缺乏历史底蕴,所以你们无法理解中国人还有我们法兰西人的国家情怀。”怼完白人青年,索菲娅又对鲍代尔说道,“舅舅,我奉劝伱还是慎重考虑他们提出的诉求,否则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是说释放羁押在河滨大厦的三百多国军?”鲍代真哂道。
“不只是释放三百多国军。”索菲娅摇摇头说,“还要归还他们的武器弹药,并在租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公开道歉,噢,还要做出一定赔偿。”
白人青年便嗤的笑出声,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语。
“不可能,绝对办不到。”鲍代真怒道,“痴心妄想!”
白人青年摇摇头说:“总董阁下,这些黄皮猴子交给我来安排,我会用柯尔特左轮手枪还有我们弥国人的牛仔精神告诉他们,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完,又转身对索菲娅说:“能有幸与您共进晚餐吗?”
“抱歉,我已经有约了。”索菲娅踩着小皮靴就蹬蹬蹬的走了。
看着索菲娅短袍包裹下摇曳生姿的圆臀,白人青年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鲍代真也没当回事,随手抄起大板桌上的电话拨出去:“给我接姜公馆。”
稍顷电话接通,鲍代真粗着嗓子问道:“姜董事吗?我是鲍代真,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喔,已经办妥了吗?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
这时候在四行仓库,天台上。
杨得余找到了严峻:“老严,你来一下。”
“怎么,有事?”严峻放下手中的红外热成像瞄准镜。
刚刚他在废墟中找到了六七个鬼子暗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清除。
入夜后,鬼子就撤走了绝大部分狙击手,但仍旧留下了少数暗哨。
“从水道来了一批爱国青年,说要跟着我们打鬼子。”杨得余道,“咱们淞沪独立团这不是刚成立,我想着是该招些人,一个排的兵力太少了。”
“这事你定就好了。”严峻道,“毕竟你是1连连长。”
淞沪独立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才一个加强排的兵力。
所以严峻只弄了一个连的建制,杨得余是连长,朱胜忠是副连长,另外的四个班长官升一级当排长,班长则从老兵中提拔。
伍杰被严峻委任为团参谋部主任。
至于严峻自己,暂时只担任参谋长。
团长这个位置他是故意留的,没错,是留给谢晋元的。
目的也很简单,是为了统战,不仅仅是孤军营的老兵,还有之前在淞沪会战中负伤被送进租界手术的老兵,这些老兵可是宝贝。
至于说指挥权,严峻根本就不担心。
他有信心让谢晋元“采纳”他的建议。
杨得余之前不就全盘采纳了他的建议?
“我定是可以,但是你总得露个面吧?”
“这些爱国青年可都是冲着老严你来的。”
“现在你的名声已经在公共租界里传开了。”
“都知道四行仓库来了个厉害的归国华侨。”
杨得余最后说:“要不然,你就下去讲几句?”
“那就讲两句。”严峻当即抄起FAL步枪下到一层。
只见西楼一层的大厅里,已经有二十多个青年排好队列。
朱胜忠板着个脸,正在夹枪带棒的给这些爱国青年训话。
“当兵不是儿戏,打仗更不是过家家,打起仗来是会死人的。”
“你们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将失去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的存在,意味着你的父母家人再也见不着你,想你的时候就只能拿着你的照片哭,甚至照片都没有,只剩下空想!”
“我这不是在吓唬你们,打仗真的会死人。”
“子弹打中脑袋,你们的脑袋瓜立刻就会被穿个眼。”
“子弹打中肚子,你们的肚子就会被撕开一个大洞,里边的肠子会被搅得稀碎,然后一节一节的慢慢流出来。”
列队的那二十多个青年大多已经变了脸色。
显然,他们已经被朱胜忠描述的景象吓着。
但也有少数几个青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其中有一个神情冷峻身材高大的青年更是毫无波澜。
严峻一眼就从队列中看到了这个青年,还留意到了他手上的老茧,这是常年握持某种器具留下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青年。
“是不是很可怕?”严峻缓步走到队列前。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战场比老朱说的更可怕,可怕万倍!”
“他没有告诉你们,如果被炮弹击中,你们的身体整个都会碎掉,我们就是想给你们收尸都办不到,因为找不到一节完整的手指。”
“所以,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真要留下吗?”
列队的二十多个青年便不免有些犹豫,真的要留下吗?
严峻道:“如果你们现在反悔,我就当你们没有来过,从哪来只管回哪去,但是如果你们决定留下,选择穿上这身卡其布……”
指了指朱胜忠身上的卡其布军装,严峻加重语气喝道:“那你们就成了一名军人!一名战士!身为军人,就必须担负起军人的职责,身为战士,就必须承担起战士的使命,到了那时候,你们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现在,做决定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队的二十多个青年却始终没动。
严峻又等了有一分钟,终于将目光落在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瘦削青年身上,看得出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很恐惧,双腿却仍旧没动。
缓步走到那青年面前,严峻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青年点头,声音之中带着很明显的颤音。
“不后悔?”严峻语气听着平静,却仿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总得有人牺牲。”青年的双腿都开始打颤,却依然站着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