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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照来,云海泛起红色在山间翻涌,陆良生看了一阵,转过身,并没有着急查看引入第一道灵蕴的月胧剑,而是走去老松下,拂去碑上的松针,夹了一枚在指尖。
果然,还是师父经验老道,炼器一学途,非参考书本就能成的。
身后悬崖那边,蛤蟆道人负着双蹼,还在站在崖边望着云海翻涌,短袖微敞开的紫色袍子在风里抚动。
“差之毫厘,灵气浓郁、流动对炼制都很大的差异……”
看着指尖的书生轻嗯了一声,指尖松针慢慢漂浮起来。
“该是做下一步了。”
炼制法阵第一道灵蕴没入月胧剑里,站在墓碑盘的书生,袍袖陡然洒开,法力震荡空气,巨大的波纹随他挥袖扩散开去。
手中松针连带脚下四周的针叶绕着他身体飞旋漫舞。
“林!”
残阳光芒之中,密密麻麻的针叶亮起比叶身更深的青绿,犹如长龙卷空,扑向剑阵中央的月胧剑,覆着的一瞬,纷纷垂落地面,剑身‘咔咔’金属刻纹的声响,清月游云下方,露出篆文:林字
插在地面那段剑身,彷如有树根在地下蔓延,四周土壤翻拱了一下,迸出数道裂纹。
“风来——”
陆良生迈开一步,平端手臂往悬崖云海一招,老松摇晃哗哗拂响,云海翻腾,旋出一条云雾朝山崖上飞来,随平端的手掌挥去方向,掀起一阵大风冲进剑首。
呼呼呼——
四周山野树林狂风大作,疯狂摇曳,站在崖边的蛤蟆连忙双蹼遮脸,身子半弓,差点被吹去山崖外。
‘彼其娘之,为师只让教你如何炼器,没教你炼神剑……’
原本以为只是让徒弟常用那把法器吸纳七柄法剑灵蕴,没料到居然玩得这般大,这是要将四灵融入剑身一起锻剑。
‘咔咔…..’
剑身刻纹再动,风纹吹过游云,清月的轮廓又露出了一点。
侧旁,陆良生控制山间风灵气,与先前的木灵气契合稳住,转身伸掌一曲呈爪,抓向山下升起炊烟的山村。
‘生民之火!’
下方山村里,淘米煮饭的妇人刚将米下锅,丈夫传了一把柴进灶口,轰的一下火焰卷了出来,舔到他脸上,惊得整个人本能向后跌倒。
“哇…..眉毛着火了!”
手忙脚乱之中,一团火焰冲出灶房的同时,半空上,还有许多火球从一栋栋房舍飞出,汇聚成团,朝栖霞山山腰过去,引得还在外面玩耍的孩童惊呼喊叫。
“火起来飞了!”“肯定是陆先生!”
“哇…..”“会不会把山给烧了啊!”
“……快回去告诉大人。”
此时,村外的泥道,单人独马沐着夕阳残红狂奔而来,一头青丝在风里向后倾洒,映着焦急情绪的眸底,看到山村上方那颗汇聚成型的巨大火焰,被实实在在震撼到了。
马背起伏间,闵月柔侧脸回头看了一眼,隐约能听到几道极快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回正过来,朝着火球飞去的大山,想起父亲的叮嘱,紧咬的牙关张开,不再顾矜持,红唇大张,清脆的嗓音歇斯底里呐喊。
“陆良生!!”
“救我——”
清脆的话语喊到极致,变成嘶哑尖锐在山村、大山之间回荡,归家的陆家村村民扛着锄头也都被这声惊了一下。
“救我….”
“救我…..”
声音在周围山势间远远传开、回响,远在西面栖霞山腰断崖上的陆良生面无表情,身形仍然滞了一下,但眼下正是引火关头,不敢随意打断法力。
这女声好像是闵常文的女公子…..
念头一闪而过,陆良生侧回脸,牵引火焰的掌爪猛地一吸,灼热的火浪卷来,不远的蛤蟆道人瞪大蟾眼,抱着脑袋在大风里狂奔。
“彼其……呱呱…..呱呱……”
看到不远的巨岩,双蹼一蹬,短小的身子撞去岩石缝隙,两条小短腿在外面飞快蹬了几下,圆鼓鼓的肚皮一收,嘶啦一声,紫色短袖袍都被撕开才堪堪紧进岩缝里。
巨大的火团照亮山崖接近老松、书生的刹那,犹如一道烟气如同细线般附上月胧剑,半息不到,火气升腾,缠绕剑身烧的通红。
陆良生双臂陡然左右一伸,双手呈爪,身上云纹白袍、纶巾抚动鼓胀。
“山!”
下一秒,四周大山传出轰隆隆巨响,山上树林狂摇,鸟群乌泱泱惊飞起来,慌乱逃去别处。
灵气聚集,剑阵下方,土壤尘粒疯狂跳动,向上翻涌,半息,恍如剑鞘般,土壤顺着月胧剑身覆了上去,掩盖燃烧的火气。
嗤嗤…..
白气腾腾,刹那间弥漫整个山崖。
‘陆…..
良…..
生…..
救我……’
远远的,传到这边的呐喊犹如蚊声,陆良生此时才有时间侧过身来,话语传来的方向,隐隐察觉到一股沾染人命的凶恶妖气。
“闵月柔?!”
眼下他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不过怎么会来了这边,还会被妖物追杀?
“先救人再说。”
陆良生向前两步,走到断崖边,单手虚抬,指尖在空气里写出一个篆文。
腾腾白气之中,亮起一抹焰光,覆土的月胧嗡鸣,嘭的震碎上面变得坚硬的硬土,悬在半空,剑身上犹如游蛇在走,显出篆文:火。
“诛!”
书生口唇间淡淡挤出字眼,悬浮的月胧半空一横,剑尖指向山外小村,下一刻,空气中卷出轰的一声,瞬间飙了出去,带起的气浪将所过的林野压的左右倾倒,摇摇欲坠。
…….
陆家村外,站在田埂的村人视线之中,远来的马匹朝这边疾驰。
踏踏踏——
马蹄翻腾,抖动的马臀,陡然溅开血光,奔行的马匹吃痛,人立而起。
唏律律!
痛苦长嘶一声,硕大的马躯侧倒下去,上方的女子跳马摔去田中,翻滚几圈,一身泥屑、麦穗狼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拔出腰间秀气的短刀,朝周围还在看戏的村人大喊。
“快走啊!”
然后,本能的抬手握刀一挡,呯的巨响,火星闪烁,手中拿捏不住,短刀掀飞出去,整个人直接向后倒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
原本还在田埂上看戏的陆家村、北村人就见空气扭曲,忽然显出两道女子的人影,身着紫黑袈裟,手持两柄细长的弯刀,面容狰狞望来。
周围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一秒,扛着锄头转身就跑。
“吏部尚书闵常文呢?”
袈裟侍女中的一人收回视线,重新落去地上女子,声音清冷没有波动。
“护国法丈,有请他回去。”
“呸!”闵月柔蹭着泥土,坐起来,余光瞟了一下掉在不远的短刀,一边回应,一边挪动:“你们这群妖人,迟早要被收拾的!”
这时,村道尽头,还有马蹄声赶来,两个侍卫在马背上远远在喊。
“小姐。”“休要动我家小姐!!”
这边两名紫黑袈裟侍女斜了斜视线,另一名侍女转身朝那追来的侍卫走去,身形踏上泥道的一瞬,隐入光线里。
“你们别过来啊!”
闵月柔朝那边大喊。
她侧对的方向,天空一抹黑影拖着焰尾速度极快飞来。
安静垂在夕阳残红的树枝,忽地摇晃,一道火红的影子一闪而过,几片叶子都亮起斑斑点点的火星来。
飞跃过山村上空,慢吞吞朝家中回去的陆太公,陡然被一股大风掀的在原地打转两圈才停下,迷茫的环顾四周。
“咦…..我什么时候出来的,家呢?”
轰——
气浪翻滚,几家房顶的茅草掀了起来,纷纷扬扬飘在空中,里面正吃饭的一家人,端着碗张合着嘴望去露出的一个巨大豁口,夕阳正好照进来,洒在一家人脸上,筷头夹着的菜不自觉的落到地上,相互喃喃说道。
“飞过去的是什么?”
“……我只想知道,家里的房顶呢?”
“不知道,反正没了。”
哐哐哐…..
村外一圈的栏栅、村口牌坊摇响的一瞬,泥道上冲向两个侍卫的紫黑袈裟侍女,耳中像是炸开了一般,只感一股令她毛孔悚然的寒意泛起,停下脚步,身子还处于隐匿的状态,回头望去。
那边,正要劈去闵月柔的另一个侍女彷如施展了定身法术般,保持劈刀的动作,转过脸,地上的女子也转过头去。
映入眸底的,是满眼火光,只听‘嗡’的轰鸣,闵月柔面前的紫黑袈裟侍女唰的一下不见了。
唏律律——
战马惊倒两侧,上面的骑士左右栽落下来,不远的紫黑袈裟侍女凭着本能和距离,朝一个山头飞跑而去。
轰!
嘭——
接连两声巨响,火光滔天掀起,地上的闵月柔和两个侍卫惊恐的爬起来,看着道路尽头的山壁上,山壁凹陷,碎石四下乱飞滚动、
弥漫的烟尘消散间,凹陷里露出一道灰烬的人形,以及,快有人一般长度的巨大蜈蚣。
“这…..这…..”
闵月柔三人不知不觉聚在一起,目瞪口呆望着那山壁正中,一柄缠绕火气的长剑插在那里,嗡嗡嗡的颤抖轻吟,周围岩石还在咵咵的滑落下来。
“这是仙剑…..”“原来和咱们同一府住过的书生,是个神仙啊……”
那两个侍卫双腿都在瑟瑟发抖,一部分是因为惊吓,毕竟那剑就在从他们中间飞过去,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曾经与仙人住过一段时间,还和对方打过招呼……
“诸位没事吧。”
淡淡的话语恍如在三人耳边响起,闵月柔下意识的转过身望去,村口前,一袭青衫白袍的书生站在那里,轻轻抬手。
原本插在山壁凹陷中的月胧剑嗡鸣大作,从蜈蚣尸身拔出,唰的倒飞回去。
女子只感风声从后过来,垂散的青丝翻卷飞扬,仙剑划过她视野,飞过夕阳彤红的光芒,径直落入那边书生手中。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挽过去垂在脸侧的头发,叫上那边两个侍卫一前一后过去。
走动中,平复下心情,看着见过几面的书生,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身后跟来的侍卫见机的快,急忙拱手。
“我等见过陆公子”
陆良生倒挽初具灵剑之姿的月胧,笑着转身走去村里,声音清湛:“三位一起进来吧。”
“呃…..哦。”
闵月柔愣了一下,神情恍惚的应了一声,跟在后面走进村里,四下邻里听到动静,此时早就站满了村里晒坝,看着三人窃窃私语。
“这三人谁啊?”“看样子好像认识良生呢。”“.…..应该认识的,刚才不是在喊良生名字吗?”
“哎对了,刚才怎么回事?”“谁知道,快去前面看看,那边……”
见良生带着三人已经走远,一群好奇的村民乡邻蜂拥出去,跑去泥道尽头的山壁,一窝蜂围在那里,看着上面深坑、灰烬人形、还有地上烧黑的蜈蚣,惊呼大叫起来。
“哎哟我的娘也……”“这么大的蜈蚣,怕是成精怪了。”
“可不是吗,我在田埂上的时候,就见两个女的提刀,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幸好当时我胆子大,多看了两眼。”
“啧啧…..咱们村里良生在,怕是没有哪个妖怪敢过来,瞧瞧,这都快烧没了。”
“哎哎,对了,我说这么大的蜈蚣,又是精怪,拿来泡酒,肯定不错……”
“……你不怕啊?”
“怕个甚,都死了,还不许我嚷嚷两句,走走,抬回去剥了壳,挨家挨户分了!”
“对对对,谁来搭个手。”
……
相对外面的热闹,篱笆小院里,进来的闵月柔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为何一进这院子里,明明天气炎热,却是冒起冷意,时不时感觉窗棂后面有眼睛在看她。
“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
陆良生自然知晓怎么回事,招来一旁盯着女子东看西看的道人:“老孙,你先陪他们说话。”
就要转身走进里屋,院中的女子躲开凑近的道人,连忙叫道:“陆良生,你等等,一共三只妖怪,刚刚你只除了一只!”
门口,书生侧过脸来,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呵呵……这里还有比妖怪凶残的,放心,跑不了。”
比妖怪还要凶残的?
闵月柔眼皮跳了跳,余光里,一个蛤蟆衣衫褴褛,屁股焦黑负着手,就那么从她脚边走了过去,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他一般。
蛤蟆道人蟾眼微抬瞥去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蛤蟆啊?”
一摇一晃跳上石阶走进对面微开的房门里。
不知是精疲力竭,还是受到惊吓,闵月柔两眼一翻,咚的一声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