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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钟声浑厚有力,宏亮绵长,回荡山峦之前久久不散,浸在这片晨钟里,香客成群怀揣心事或愁或笑,来往于山间青石板上,附近乡集山民在山脚、山腰驻足休息的凉亭,摆出摊位,放上香烛、纸钱。
法净和尚带着八个孩子穿过熙攘吵闹的山脚,过往的香客纷纷让开一条道来,不仅因为僧人的身份,就法净的体型,也没人愿意迎面过去。
“大和尚,那些佛陀是怎么雕琢上去的?”
走过山涧铁索,双眸双色的少年指去对面寺庙下的山崖,峭壁上无数坑洞,洞内能见佛陀石像,有些年岁久远,面目模糊,爬上了青苔,有些像是新雕琢的,容貌清晰可见五官。
“自然是,能工巧,匠下山崖,而雕琢。”
走过铁索桥一头,胖和尚伸手将摇晃的铁索按住,让中间几个胆小的孩子快点过来,方才继续往前方的寺庙过去。
佛寺之中云烟袅袅,踏入庙门,巨鼎火焰升腾,无数灰烬在四周飘荡,知客僧人见胖和尚,上前见礼。
“见过法净师兄。”
“不用,多礼,我师父,可出关?”
“还没有。”
听完,法净竖印点了点头,带着身后那八个孩子绕过大鼎,与香客较多的弥勒殿分开,转去寺庙内院。
“刚刚那个就是敲钟的地方吧?”
孩子当中,也有一个胆大的少年,指着钟楼说道,法净只是笑了笑,不否认,步入主殿后侧,平日僧侣生活的院子,来往的僧人一一朝他见礼。
待法净过去,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
“那个就是离寺修行的法净师兄?”“身体这般庞大,能吃不少东西吧?”
“听说……是咏经不利索……但很有佛性。”
“.…..要是我也能离寺修行就好了。”“呵呵…..那你要有师兄那般修为才行。”
对于身后小声议论,法净并不在意,不时招呼身旁几个好奇乱看的孩子,正要过去师父闭关之处,一声佛号从侧旁一间禅房传来。
“诸佛如天观自在……”
如春风拂荡,扫去八个少年身上尘埃,法净竖印朝那间禅房躬身作揖。
“法净见过镇空师伯。”
吱嘎…..
禅门无声自开,一众小孩眼里,就见巨大的‘佛’字下面,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盘坐蒲团,两耳奇长微微颤抖,随后起身,踩着麻布僧鞋走出,合手一礼。
“法净,你身上妖气从何惹来?”
“妖气?”
法净抬起头愣了一下,看了看左右肩膀、胸口,就算开了法眼也没见到有丝毫妖气沾附。
心里转念一想,师伯佛法高深,他说有,那肯定是有了。
旋即,晃动大脑袋。
“法净不知。”
老僧伸手触及法净僧袍,随后收回,道了一声佛号,便阖眼沉默好一阵,才开口。
“你且去吧。”
“是,师伯。”
胖和尚带那几个孩子离开,禅院安静下来,不久,镇空老僧睁开双眸,眸底不再浑浊,转身走入禅房,取过角落的九环锡杖,一件僧袍,大步走出寺庙,走过山涧铁索,穿过熙熙攘攘的香客,走去山脚。
沐着阳光,钟声从背后山寺远远传来。
“紫星道人,好久不见。”
他看着远方的道路,轻声在说。
……..
“哈欠——”
隔间里,睡醒的蛤蟆道人推开小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背后骂老夫…….”
“师父,睡醒了?”
阳光洒进一片竹林,斑驳落在匍匐的老驴背上,陆良生掰断一根枯枝丢进火里,搅了搅锅里沸腾的米粥。
“饭快好了,不过没田鸡。”
“哼。”
一提到田鸡,蛤蟆道人哼的一声转过头去,不过稍后还是走到火堆前坐下,铺开地图小轴,圆头蛙蹼在上面点了点,比划道:
“咱师徒俩现在就在瀛石山附近,祈火教就在山里,那死鬼提到的圣火明尊应该就是盗为师法宝、典籍之辈。”
不远,红怜采了几朵蘑菇过来,抱着膝盖蹲在一旁,看去上面山势的名字。
“蛤蟆师父然后呢?那个人叫圣火明尊,听名号好像很厉害,打得过吗?”
哼!
蛤蟆道人一巴掌拍在地图上,像是动了怒火,负着蛙蹼走开,望去一片片摇曳的竹叶。
“不过一个无耻之徒,还明尊……当年老夫何等威风,数大宗门人山人海围攻老夫,良生也知道的,掀起那场面,也没见老夫起那般响亮的名号!偷了老夫东西,还起这种名号,彼其娘之!”
噗噗……
小锅沸腾,米粥煮开,陆良生舀了小碗稀粥吹了吹热气,笑道:“师父,上次你不是说有数十宗门吗?”
“嗯?!”蛤蟆偏过脸来。
陆良生笑着将粥碗递过去,又拿了双小筷子。
“好吧,是我记错了,来,师父吃饭,这是家里带出的小米,还剩了一些红豆,一起煮了,很香。”
蛤蟆朝碗口探了探上身,闻到香味,这才顺口气,抱着碗坐下来。
“为师带出的佐料没放?”
说着,刨了一口,咂咂嘴:“再放点香豆,会比这更香,算了算了,下回为师来煮,吃食这方面,老夫是行家,你们是知道的。”
红怜翻了一个白眼,也舀了一碗,轻轻吸去。
一人一蛤蟆端着碗围着地图蹲着,吃完早饭,之后,蛤蟆道人用了一次搜神术,找到了一处有十多名修道者聚集的地方,距离这边竹林至少还有五十多里,不过陆良生可以确定是祈火教的驻地。
“其中有一个金丹境的修士,没有更高修为的?”
蛤蟆道人也有疑惑,摩挲下巴吧嗒吧嗒在地上来回走:“可能那什么明尊的,有事离开了。”
“但一个金丹境的修士……”
陆良生皱着眉头,沉吟了一阵,目光看去师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师父,不如你把那修士。”
“打不过、打不过。”蛤蟆道人环抱双蹼干脆利落的撇过脸去,“为师伤势未复,不能乱用法力,否则这辈子都别想重塑人身。”
陆良生盯着地图眉头更皱,倒不是因为师父这句话,而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策对》有论:袭敌之所虑,攻敌之所防。
“师父,那日方轻德身裂而死,乃至触动禁制,恐怕那圣火明尊肯定有所防备…….”
言谈之中,山风拂过竹林,远去山外另一座山麓,绿野葱茏,一片片松枝遮掩下,有着石柱石檐连横的碑坊,青岩石板铺砌的台阶笔直而上,犹如寺院般的漆红大门,没有任何牌匾写着此处名字。
白墙青瓦围墙绕去的里面,假山水榭、楼阁低舍错落有致,最中间三层四角阁楼里,几人排序而坐,首位一侧,金纹道袍,脚踏云纹靴的一道身影端着茶盏吹去茶梢。
“明尊传来消息,驻守长安的方轻德等人身死,让我们小心谨慎,看管好这方准备给五色庄的东西。”
下方有声音附和:
“……明尊现在怕是已至南陈,我等确实要小心为上。”“哼哼,那人就算寻过来,也无妨,我们这边已经知道消息,埋伏一次,打他个措手不及。”
“好主意!”
…….
远在山麓的另一边山上,竹林在风里轻轻摇晃。
“那方轻德一死,对方必然会有防备。”
一片竹叶沙沙声里,陆良生拿起地图,指尖在上面弹了弹,看去望来的蛤蟆道人。
“师父……那我们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乱拿回你的东西。”
唔…..
蛤蟆道人负着蛙蹼,想了一阵,重重点下头。
“好主意!”
哼哈嗯啊~~~
匍匐竹叶上的老驴咀嚼水嫩的竹笋转过驴头,连叫了几声,像是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