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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心里有事,食不下咽,匆匆吃完了饭便赶回宿舍,见刘修的案上摆着笔墨,却不见他的人影,知道肯定是告身的事了。一想到此,他不免有些后悔。虽然他对这两天刘修无意中抢了他的风头有些不满,但毕竟只是些小情绪而己,还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一时冲动给刘修下了个套,如果惹得先生不快,直接把刘修逐出去,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一想到刘修可能因此被赶出精舍,刘备的心里更紧张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象只热锅上的蚂蚁打起转来。过了一会儿,公孙瓒也回来了,一看刘备这样子,他笑了笑:“玄德,你担心什么?”
刘备尴尬的强笑了一声:“我一时莽撞,可能连累了我大兄了。”
公孙瓒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备说道:“怎么,你怕他被赶出去?”
刘备点了点头,求助的看着公孙瓒:“伯珪兄,你说会吗?”
公孙瓒摇摇头:“应该不会,卢君是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你大兄为难。再说了,你大兄写的虽然是俗书,却清丽秀妍,足以让很多善书之人汗颜。对了,玄德,他不是不喜欢读书吗,哪儿学来的书法?”
刘备愣了片刻,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很少看他作书的。”
公孙瓒歪着头想了想,越觉得好奇。
时间不长,刘修苦着脸回来了,一进门,就有些恼怒的瞪了刘备一眼,气呼呼的坐到自己的床前,双手撑着膝盖沉默不语。刘备见了,心里更加忐忑,陪着笑凑过去问道:“大兄,小先生找你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刘修反问道。
刘备红了脸,尴尬的说道:”我我怎么知道。”
“玄德,你应该知道,我原本是不想读什么书的,都是因为你要来读书,所以我才央着我阿母,自己也跟着你来受罪。”刘修叹了一口气,双手抱着头向后倒在床上,如释重负的说道:“现在好了,我因为用俗书写告身,惹得先生不高兴,把我叫过去好一顿训斥,虽然重写了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关。这样也好,如果先生不收我,我正好打起行装回家,反正这精舍里都是一些读书人,闷得很,不如在家里玩得痛快。”
刘备一听,脸色立刻白了,他赶到刘修身边坐下,急声说道:“大兄,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你又不是读过书的人,哪知道什么官书俗书的?”
“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事。”刘修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和衣躺在床上,两脚蹬了两下,将脚下的草鞋脱掉。这草鞋还是临行前刘备的母亲赶着送来的,为了感谢刘修说服了母亲唐氏,出钱让他们来读书,里面还纳了两层布,也算是精品。
赶了一天路,刘修的脚汗很大,草鞋一脱,一股脚臭味扑鼻而来。公孙瓒皱了皱眉,刘备见了,只好推推刘修道:“大兄,洗洗脚再睡吧,走了一天路,把脚泡泡舒服一些。”
“洗什么洗,说不定明天还要再走一天呢。”刘修没好气的说道。
刘备哑然,只好自己起身提着大壶去厨房打了一壶热水,又端来洗脚的木盆,好说歹说的把刘修拉起来洗脚。刘修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虽然把脚放在了脚盆里,却是一动也不动,刘备心虚,只好蹲下来给他洗脚,然后又自己洗了,这才愁肠百结的上床休息。只是一想到明天刘修如果被赶出去,他的读书梦也就到了头,哪里能睡着,在床上翻了半夜,这才勉强睡去。
听着刘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刘修差点笑破了肚皮。他把重写的告身交给了卢敏,卢敏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也不是那么难看,想来不会与他为难。只是他恼火刘备耍这种心眼,所以要折腾折腾他,只是没想到这位未来的蜀国皇帝真是个能伸能屈的,居然主动给他洗脚赔罪。
唉呀,这也算活得值了,能让刘备给洗脚的,除了他亲爹亲妈,恐怕老子也是头一份了。
跟老子斗心眼?玩死你丫的。
后院,卢植父子面对面的坐着,案上摊着一大堆竹简帛书,中间放着卢敏刚拿来的那片木简。卢植仔细的打量了两眼,有些怀疑的说道:“这真是那个刘修写的?”
“是的,他亲手交给我的。”
卢植摇摇头笑了:“这倒也是怪事,一个只懂得几句论语,连官书俗书都分不清的年轻人,居然写得这么好的书法,难道他真是个人才,只是没机会读书而己?这么好的书法,我看只有蔡伯喈能和他相提并论了,梁鹄诸辈大概都要让他三分。”
“有这么好?”卢敏惊讶不己。他看到刘修的书法时也是眼前一亮,但是远远没有觉得有这么出色。他知道蔡邕是卢植所敬重的一个大学者、大书家,以其学养之深厚、书艺之出众而名扬京城,卢植平时提起他时总是赞赏不己,说自己的书法再练三十年也赶不上蔡邕,说蔡邕是天生的学者、书家,才气无人能及,现在居然说一个年轻人能和蔡邕相提并论,这让他不敢相信。
“这是天才,不是人力所为。”卢植将书简拿起放到一边,看着儿子脸上的惊讶,淡淡的说道:“不过,书法再好也只是个书佐而己,当不得大用。蔡伯喈成名,靠是的他精通经义,书法只是添美,是皮毛,却不是立身之本。”
“谨遵父亲教诲。”卢敏欠身施礼,然后又说道:“父亲,此子虽然学问不值一提,可是书法着实有可观之处,不如把他安排在父亲身边做个书佐吧,帮父亲抄抄文书,也好让父亲多些时间休养。如今朝庭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召父亲入京,父亲还是多注意身体为好。”
卢植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他的学问底子太差了,能胜任吗?”
卢敏笑道:“父亲不是说他是个天才吗,试试就知道了,实在不行,再做安排便是了。”
卢植点点头,算是应了,稍做思索,又说道:“京城太远,纵使有事,传到涿郡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我现在担心的却是北边。”他抬头看着卢敏道:“在洛阳的时候我就听说这几年鲜卑人年年入境,北疆数郡屡被屠毒,幽州刺史刘虞多次上书朝庭,那些达官贵人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说的也是,他们有几个是边郡的人?鲜卑人闹得再凶,也影响不了他们的产业,可是边郡的百姓就惨啦。”他长叹一声,情绪有些激动:“我不在便也罢了,如今我既然回到涿县,哪怕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子行(卢敏的字),你有空问问那些来自边郡的士子,多留心一些鲜卑人的情况,也好提前做些准备,以供府县的诸君参谋。”
卢敏连连点头:“父亲,我已经留意了,今天刚来的那个公孙瓒便是辽西人,又是辽西太守府荐来的,想必对鲜卑人的事有所了解,我打算找个时间问问他。”